“想不到你志气还不小。” 丁管事面露喜色。去扬州?那可就更好了,那边不就是东家的发家之地么?那里的鼎食记可是总号!比长安洛阳和并州那三家都要老的总号! “小娘子,您似是忘了咱们鼎食记是全国都有分号的,我们东家也有自己的商队为我们南来北往的送货,我们的菜单、调料。食谱,都是东家统一调配的。除了根据各地口味不同在调料程度上有所改动以外,其余方面我至少能保证,全国各地一百多个分号的食单几乎都一模一样。” 每次提起解氏的产业,丁管事总是忍不住摇头晃脑,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和意气风发,好像解氏的这些成就都是他的一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荣辱一体? 乔芸眨了眨眼,一下子就明白了丁管事的弦外之音,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乔芸激动得嗓子都变了调。 “你是说,日后这些菜的菜谱可能会被发往全国各地所有分号?那、那……” 县城里的情况她不好说,但她知道那些富庶的州府里,富贵人家也多,他们们消费起来定会比孟少恒出手还阔绰。 到时候卖出去的菜肴就不是区区五百份可以计数的。 可恶,这么说起来那干锅莲藕鸭子她五十贯卖出去还亏了! 丁管事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桌上的账本,慢悠悠道:“只是,何时发往别的分号,还需等我们经营一段时间,起码过去这段野猪潮,将这些菜的利润汇总成账册,寄给东家。东家看过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将其发往全国。若是利润不理想,那便只能作罢了。” 这个乔芸倒是不担心。 既然丁管事之前能自信满满地认为鼎食记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在这次野猪潮里脱颖而出,那这些菜的销量肯定不会难看。 “那若等我到了扬州该怎么拿钱呢?” 丁管事想了想,道:“扬州长安洛阳并州那边的四家是总号,那边每个酒楼的账房就有十个人,几乎联手掌管着全国所有分号的账面。你决定要去哪了的时候跟我们说一下,我去信给东家,她盖了章之后会发给那边的总号,到时候直接去支银钱就行了。” 这管理效率还挺现代化的。 就是古代的交通效率实在是低了点,如果有互联网就好了,效率想必会更高。 乔芸没有了疑问。 丁管事便拟了两份文书,递给了乔芸。她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在两份上头按了手印。 没有问题之后,丁管事便喊来账房。十五道菜谱,每份两贯钱的定金,也有三十贯之多。 账房递上了一个匣子。匣子上还放了个鼓囊囊的包袱。乔芸打开一看,见里面两大片值十贯钱的金叶子,并一小片五贯的金叶子,包袱里是五大提铜钱。 账房解释道:“你平日里卖菜,金叶子不好花用,还得去当铺换。” 有道理!这服务可真贴心! 乔芸肃然起敬,她接过了匣子,顿时双手往下一缀。 五提铜钱就是五千个铜子儿,这么一堆将近二十斤重啊!乔芸这瘦瘦小小的身板想将二十斤的东西双手捧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丁管事和账房的见状忍俊不禁,丁管事忍着笑,关切道:“要不要我差个人帮你送回家去?” 乔芸感激地笑了笑,却是摇头婉拒:“不了不了,我拿得动!” 她将包袱挽在臂膀上,双手捧着匣子,跟丁管事告了辞。只放了几片金叶子的匣子可比一包袱铜钱轻多了。 出了酒楼,她就绕到了没人的小巷子里,手一翻把铜钱和金叶子都收进了游戏包裹。 乔芸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肘。 好嘛! 这才一小会儿,她胳膊上就被包袱的系带勒出印子了。 唐代的银子还没有在百姓之间流通,一快一块的银元宝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官银,是各地向朝廷缴纳赋税、或是朝廷给各地拨款所用,一般人是用不得的,若非如此,较为轻便的银子带起来一定比铜钱要轻。三十贯钱也就是三十两银子,按照一两银子就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点来算,三十两还不够铸一个元宝呢! 这时候也没有钱庄,更为方便的银票也就无从谈起。 还好她有个游戏包裹。 不然她挎着那么沉的包袱回到家,胳膊非得淤青不可!
第94章 烦恼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从正月十二这天起,曲沃县的人明显变多了些,乔芸经常能见到腰间挎着腰刀的汉子三三两两地一起扛着野猪在县城里晃荡,挨个酒楼打听价钱。 但是,其实在这个时候,各个在同档次之间的酒楼收购野猪的价钱都差不多,就算再怎么货比三家,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这是当初鼎食记牵头跟县城里餐饮行业一起下的规矩,就是为了免得有的店价格高了,猎户们都把野猪集中在一家出售,导致别的小店没活路。 那些经常来的猎人也有了自己不成文的规定,猎到最膘肥体壮的野猪就卖给鼎食记、桃花香之类的酒楼,瘦小一点的就卖给那些小酒肆。 近几日县城里的行人旅客也慢慢变多了起来。他们有的人说着关中话,有的人谈吐河洛雅音,也有不少人操着一口晋地方言。 县令府邸。 一个丫鬟揽着裙子跨过角门,举着手里的信封,一路小跑,兴高采烈的来到正院厢房。 “夫人!郎君来信了!” 甫一进门,那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卢氏跟前,将信递过去。 “阿爹来信了?”一旁正依偎在卢氏身边的绣东西的孟韶卿猛地抬起头,“阿娘,快看看信上说了甚么,他们几时回来?” 卢氏同样很高兴,她安抚了孟韶卿,连忙拆开信,一目十行。 “你阿爹说,十五前后他们就能回来了。长安到这里不算远,骑马走得快些。另外你大伯、大伯母和哥哥姐姐们要回老家去,不跟着一起回来了。” “太好了!”孟韶卿兴奋地把手里的针线撩开,搂着卢氏的脖子欢呼起来,一旁的碧月赶紧把绣绷上的针取下来放进针线盒里,免得戳着主子。 “你这句太好了,是高兴你爹和祖父回来,还是高兴你大伯一家不回来?”卢氏颇为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梁。 “都有!嘿嘿!”孟韶卿做了个鬼脸。 “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大伯一家呢?你四个哥哥姐姐不是挺疼你的。”卢氏摸着孟韶卿的头,颇为好奇。 说起大哥这一房,卢氏还挺啧啧称奇的。 大嫂赵氏的肚子是争气得很,第一胎怀了双胞胎闺女,第二胎怀了双胞胎儿子,为此她从前在婆母面前非常长脸,从前跟夫君回孟家老家祭祖的时候,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对赵氏都非常敬畏。 赵氏是个明理的,让自己丈夫趁着孟二郎上任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让自家丈夫谋个差事。奈何孟二郎对自己大哥是什么水平心知肚明,根本不敢让他去衙门里当差,只让他去做一些跑腿的差使。比如县衙院子里的地砖松了,就让他负责去采买石料,监督整修。 孟大郎一开始对此颇有怨言,埋怨弟弟为什么不让自己直接做个小官当当,哪怕带一班不良人也行,还是赵氏好一顿教训,让他别好高骛远,他才安分下来。 生过四个孩子,孟家传宗接代的头一号功臣,背后有整个孟家撑腰,只要不犯七出,孟大郎就畏妻如虎。 “好什么呀,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姐姐有多烦人!”孟韶卿一提起上头那两个姐姐就仿佛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一般气恼。 “你们发生了什么口角不成?倒是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县令府是你爹你娘当家,若他们让你受委屈你尽管跟我说。” “倒也不是。”孟韶卿闷闷不乐道:“阿娘你从前没发现么?那两个阿姐就爱学我!阿娘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爱与别人一样,为的这个我才求你给我寻能教我弹瑟的!她俩倒好,不学琴不学筝,不学笛子不学萧,偏偏跟着我也学起瑟来!” 卢氏说道:“这恐是你想多了,你大伯母跟我说过,她请不起别的西席,才让你两个姐姐蹭一蹭你的先生。你两个姐姐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可比你用功多了。” “她俩弹得比我好就罢了,可干嘛老是拐着弯地在课上跟先生暗示我天赋不好,让先生教我不如专心教她俩呢?” 孟韶卿越想越气。 两个姐姐下了课之后努力练习,这她知道,也没觉得有什么,人家练习刻苦是该弹得好些。可她俩干嘛每次上课都暗示先生孟韶卿下课后总是荒于嬉行呢? 先生拿了卢氏的钱,倒是未曾对孟韶卿有过责备,但这拉踩行为就是让孟韶卿如鲠在喉。 在祖父跟前是孟韶卿更得宠。 孟韶卿爱看孟少恒用过的课本,因此空闲时间都拿来努力认字。祖父年纪大了,见孟韶卿爱看书识字,活泼可爱,难免偏爱一些,不可避免的就冷落了两个堂姐。 孟韶卿总觉得她俩是为了这个心生嫉妒才在器乐课上踩她,这么几年倒也没跟外人说。 今日卢氏问起这件事,加上两个姐姐终于要走了,这才不吐不快。 “还有这等事?”卢氏皱了皱眉。这两个侄女看着倒还好,怎么小心眼? 不过眼下她们都不跟着回来了,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回去了倒好!孟家老家比曲沃县还偏呢!你的西席是我托了你姨母从洛阳请来的,她们以后大概就学不着瑟了。” 卢氏摸了摸她的头发。 孟韶卿絮絮叨叨地踩一捧一了起来:“还是阿芸姐姐好!跟我交好也不图咱家什么,就是找阿娘你做生意也是凭她自己的本事。哦对了,阿娘,你说这次阿芸姐姐的小食肆会不会跟着一起收野猪呀?” “我也说不好,不过那孩子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 被孟韶卿惦记着的乔芸这会儿乐得清闲,她同样惦记着孟韶卿。 过三天就是上元节了,上元节是所有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尽情狂欢的日子,乔芸本来想扎几个冰糖葫芦去卖,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一定很能得到年轻小娘子和稚童们的喜爱。然而眼下她改了主意。 卖了这么多菜谱,加上手里有跟鼎食记的合作文书,她已经不需要再依靠这些小本生意来维持生活了。 乔芸点了点自己身上的银钱。 眼下她身上有一百八十五贯钱,等天气再回暖一些,再拿出几十盒桃花膏卖给王氏,无论怎么算,能证到一百九十贯钱都是不远了的。 她给孟韶卿写了个信,托在自己店里吃酒的不良人送去县令府,说上元节可以同她一起去玩。 就当是跟卿卿告别吧。 “阿娘,等开春这一波钱拿到手,我把乔家的事收一下尾,咱们就南下吧,离开曲沃县,到扬州去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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