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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阿母不喜欢咸阳吗，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如今父亲走了，长安城花费太高，且父亲还不知道在外头结了什么仇，哪怕我们只是到咸阳去躲躲清闲，藏一藏踪迹，也比一直留在长安要好。这不是阿母日前答应的吗？” 姚氏叹息着摸李七娘脑袋。 说她从来没想过到咸阳庄子上住。 只是之前，她们娘俩一直寻不到靠山；她又被外头的事情烦恼，一朝病倒，将家中所有重担都压在了李七娘一个小小孩身上。这才想着遂了李七娘的愿也不错。 “可如今，王氏布庄的王掌柜愿意帮我们，也愿意赏识我的纺织技艺；又给我家送来了两位武功高强的游侠，那我们自然不用再到咸阳去了。” “你二舅母那句话说的是不错的，若你父亲真的在外结了仇，我们住在长安还是咸阳，都定然躲不过仇人的追杀。” “既然如此，又何必白白折腾一趟？” 果然听到预料之中答案。 李七娘沉默许久。 直到姚氏频频侧目，忧心她会因此不悦之时，她才终于出声：“阿母是已经决定要和王掌柜合作了吗？” 姚氏点头。 言及她自从听李七娘说起李昌良之死可能是因为在外结仇，不欲连累她们母女，才独自赴死之后，她便日日夜半惊醒，始终休息不好。可自从谢娘子到她身边之后，她整颗心都安定了，情绪也不似以往那般焦躁易怒。 “可见，王掌柜送来的这两个人，可是大大的解决了我家难题。” “况且，自小你外祖父就说，我在纺织技艺上的天赋极高，又常常叹息我并非男儿身，否则他定将姚氏织坊的衣钵传于我；你外祖父这样话说的多了，你大舅舅便对我生了戒心，总动不动拿言语刺我。为了院子里不频繁起争端，也为了能让你外祖父祖母颐养天年，我便很少踏入织坊。直到后来你外祖父祖母去世，我又嫁于你父亲，就更加没机会了。” “我其实也想试试看，看我在纺织技艺这一途上，究竟能走多远。” “如今王掌柜愿意与我们合作，只使我专心钻研新花样织计，我也蛮感兴趣的。” “若是我与王掌柜的合作能成，就能赚回来银钱，将你送到太学之中去受教，或是给你请了女夫子入府。七娘，经过你父亲的事情后，阿母才知道，不论是男儿还是女娘，都应该读书识礼，学一学为人处事的道理。只有如此，才能遇事沉着冷静，从容以对。” 从姚氏院里回来的一路上，李七娘都不曾言语。 小寒跟在她身后疾步匆匆。 大概是看出她心情不好，还一连讲了好几个笑话给李七娘听，想逗她。 最终，却只能落得个无功而返。 “女公子是不愿意留在长安吗，若是您不愿意的话，其实可以明着跟女君讲，女君疼女公子，定会改变主意。” 倒也不是。 对于此等样结果，李七娘本就已有心理准备。 她之所以如此郁闷，不过是在心中筹划，如若她们留在长安，这院子里只养郭公与谢娘子两人怕是不成的。 毕竟，若丞相司直当真寻仇寻到她家，而她家又在长安城内，那丞相司直明里暗里可以调动的人手，就比远赴千里往咸阳实施刺杀暗杀的人手要多得多了。 “这些日一直未见郭公，他在忙什么？” “听叶阿叔说，郭公这些日经常到城中各处转转，常去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在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他时常与那些人说说笑笑，有时兴致高了，还会请那些人喝酒吃肉，直到夜半才归家。” 李七娘诧异停住脚步。 她望向小寒：“日日如此吗？” “对。” 这可奇了，李七娘一边挪动步子，继续往院里走，脑子里一边琢磨着，也不知郭原纬这是什么路数，怎的日日做这些事。 杏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些的。 她也很忧心。 “女公子，当日郭公来面见女公子时，就曾说过他是土夫子出身，这本就是九流出身，是万万上不了台面的。” “您为何还要将他留下？” “看他如今架势，总往那种地方钻，然后再回转到我家来，会不会坏了我家名声呀？” 李七娘抿唇。 她相信，既然王掌柜能如此推崇郭原纬，将他引荐到自己面前来，说明这个郭原纬还是个能成事之人。更何况，他可是曾经在高官府邸混迹数年之人，就算耳濡目染，也该知晓她家这样人户，日常是如何行事的。 不过她还是对身边小寒交代了一声。 毕竟，她找郭原纬，还有要紧的正事办。 郭原纬依旧是那一副乐乐呵呵模样，看到李七娘，双臂一揽朝她抱拳作揖，声若洪钟地问她，寻他有何事。 李七娘却被他这副样子逗的笑。 且不说这人以前是何等样出身，只看他如今这一副滚刀肉的混不吝模样，就知道是个滑不溜手的。 李七娘先是问他这些日都在忙什么，他如实答了。 然后，李七娘又问他在外盘桓如此之久，可认识了何等样人，又见识过何等样事。 郭原纬立刻扬起满脸憨厚的笑。 只是，眼底却是遮不住的精光一闪而过。 “不瞒小女君，虽是这院子里只有小女君与女君两位主人家，可依某的眼光看，只有某与谢娘子在院中护卫两位主家安全，怕是远远不够。”
第39章 偏差 “加之某这些日子在外行走, 多多少少也打听出些许府上主公生前之事。某就更觉得，要借此机会给女君与小女君再招揽一些合格的护院打手。” 李七娘惊讶。 这岂不是说，她与郭原纬是想到一处去了。 她止不住喟叹, 越发觉得自己这些日的坚持是对的, 也未再看错王掌柜与郭原纬为人。 她直接了当：“不瞒郭公, 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今日叫你来，正是要与你说此事。看郭公近些日行事做派，该是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之人, 想来也一定有识人之能。” “我想请郭公帮忙，再想尽办法，为我家多招揽些游侠入府，若是能组成一支强有力的卫队, 可以抵御高手暗夜刺杀围剿，便是最佳。” 李七娘也不知郭原纬在外头究竟打听到了些什么。 但看他听了如此交代，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她忍不住心中一突。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喉咙就先发出了声音。 “难道郭公已知晓了我家之事？” 郭原纬脸上露出一丝赧然。 犹豫许久, 才颇为不自在的说起自己这些日都在哪里混迹, 与何等样人说了何等样话, 从这些人口中打听到了何等样消息。 随着他越说越多，不只李七娘，屋里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郭原纬本就是个性情豪爽又善于交际之人, 尤其是在三教九流混迹的大场子里，他更是如鱼得水般畅快。因为存了要打听消息的心思, 他便刻意与那些人相交，常常互相吹嘘一些年少时的丰功伟绩, 把那些人引为知己，时常请他们对饮憨食。不过数日功夫，就和那些人建立起深刻情谊，能够称兄道弟了。 他是在一个乞丐口中，探听到李昌良之事的。 “据那位小兄弟所说，主公出事前，连着半月在城中一家酒楼出入，且每次主公进入酒楼，大约一刻钟功夫后，就会有另外二人结伴而来，也一同进入酒楼；然后又在主公出酒楼半刻后，他们二人再相伴一同离开。” 时日一长，那位乞丐就起了疑心。 又想着，或许此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勾连，本着能探听到秘密，以此做要挟发一笔横财的心态，着意跟踪了李昌良与那两位总结伴而行的人。 “起先，小兄弟并不知晓，那两位总是结伴跟在主公身后的人究竟是谁，却追到了他们的住处。他们都住在东街的文定巷子里，只一个住在巷头，一个住在巷尾。那位小兄弟在巷子里转悠了好几日，这才从经常在巷子里乞讨的另外一位小乞儿口中，打听到这两人身份，他们一个是丞相司直；还有一个是丞相长史。” 李七娘心下大惊。 眉头止不住跳了好几下。 她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不可置信望向郭原纬。 “郭公没有听错吗，是两个人，而非一个？” 郭原纬点头。 他大概也没想到，李七娘早已知晓此中之事，面上也是一惊，再看向李七娘时，眼神中多少就带上了些许敬畏。 丞相司直与丞相长史都搅和进来了。 如此看来，丞相大人定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还有一点，李七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李昌良的认罪书里，只提到了丞相司职而未提及丞相长史？ 不过这些都并非是眼下最要紧之事。 她咬紧舌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郭公可否知道，那小乞儿可还将这消息，告知过旁人？” “没有。” 郭原纬先说起，那小乞丐在得知丞相司直与丞相长史身份之后，立刻就打消了之前作死的念头，也聪明的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再也未曾与任何人提及。 为了将这秘密彻底藏在肚子里，不至于无意识泄露，引来两位大人物追杀，原本见了酒就走不动路的小乞丐，如今已滴酒不沾，且不在与大街上其余乞儿们混迹在一处。 “照他那话的意思，他是既害怕自己喝酒误事，又害怕自己睡着了说梦话。自从撞破了这个秘密之后，活的比死了还要痛苦。” 不等李七娘再问郭原纬最终是如何处置那小乞儿的，他已抢先开了口。 “我已将那人养在了我府上，往后他便是我的人了，决计不会在外乱说。若有朝一日，他藏不住这秘密，那我也会亲自出手，处决了他。” 李七娘闻言，终于安下心来。 又听着郭原纬一连说了好多外头的事，大到朝堂上又议出了何等样大事的决策；小到长安城中，哪家不守规矩的小女娘，当街丢了手里捏着的帕子，只为引得心上人与她说一句话。 事无巨细，且精彩纷呈。 李七娘听了一耳朵八卦，但还是坚定的没有忘了正事。 询问起当日丞相司直刺杀凌驿淮失败之事。 都已经被郭原纬打听出了此中内情，李七娘也不再想着隐瞒，只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并与他说了。 得知此事是李七娘一手策划的，郭原纬更是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连对着李七娘啧啧啧好几声：“如此说来，女公子真是厉害，竟敢一个人策划如此大胆行动，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他一连夸赞了李七娘数句。 才想起来答她的话。 “女公子只管放心，此事完全没有惊动丞相司直。某听当日在附近做买卖的一位小摊贩说起，事发之时，并未有箭矢落在地上，但路边林中确实曾传出一阵群鸟惊啼声音。紧接着，凌大人府上车驾便半刻不曾耽搁，沿原路返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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