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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子您可要好好说说他，叫他明白我家规矩。这里可是长安城，我家处境还艰难着呢，可不能任由他这样放肆不羁。” 李七娘笑：“郭公从小到大都是混人，又怎会朝夕间便学会被规矩束缚？” “别着急，这得慢慢教。” 事实，自郭原纬来到这院里，也替李七娘解决了不少麻烦。 不提调查当日，丞相司直刺杀凌驿淮事败之事的内情。 只说他将姚家来闹腾的人狠狠收拾一顿，叫他们再也不敢胡搅蛮缠，从此夹起尾巴做人，便是帮了李七娘大忙。 李七娘与王掌柜合作已有些日子了，在王掌柜帮助下，她拿出大笔银钱，从外乡客商那里，重新买回自家的房子与宅子；又彻底坐实了姚家大爷的罪证，以及他从那人手里拿走银钱的字据，算是切切实实的捏住了姚家人把柄。 可这些，姚家人全然不知。 他们还盘算着，等那外乡客商领着人收李七娘家宅子田地，再稳坐钓鱼台，等姚氏带着李七娘求到他们面前呢。 直到过了收宅子田地的日子，李七娘这边始终静默如海，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又领着一大堆孩儿来闹。 结果，才刚刚跪到街角准备重演当日大戏，就被郭原纬找来的一大堆小乞儿团团围住，又哭又闹臊的落荒而逃。之后，那群小乞儿在郭原纬带领下，坐在姚家大门口，一连哭嚎了数日，让姚家在长安城出了好大的风头。 便是连姚老太爷还在世时，做主给姚家长孙指腹为婚，定下的婚事都丢了，姚家才终于明白了李七娘厉害。 不但特地寻了中人当说客，来求李七娘莫要再叫那些小乞儿在他家门口闹腾了；还主动写下字据及认罪书，力陈他们的“一时糊涂”和“受人挑拨”；又因拿不出李七娘赎宅子的钱，跪着求到姚氏面前，说愿意将姚老太爷留下的一件传家的玉如意带过来抵债。 姚氏得知此事，默默许久，虽是点头同意了。 此后，却再也不对姚家抱任何期望。 也是从那日起，姚氏才打心底里开始正视与王掌柜之间的合作，或是伏案描摹花样子，或是在织房里废寝忘食的摆弄大堆丝线。 郭原纬被赎回来，再见到李七娘，眉眼间多少带着些羞惭。 只说是遇上了往日旧冤家，一时不忿才出的手。又说两人一接上手，他就后悔了，可惜也晚了。然后便是叫李七娘责罚他，是打板子还是关柴房，他都认。 与叶阿叔对了，得知郭原纬并没有撒谎后，李七娘并不如他的愿。 反而是罚他在自己案几前伺候笔墨。 为了引郭原纬感兴趣，她特地找了几卷志怪逸闻，一边读一边用大白话讲给小寒听，还捏着笔，将那些或是凶猛或是神勇的妖怪精灵们画到竹简上。
第41章 新品 每每故事讲到最凶险之时, 总将小寒吓得吱哇乱叫。 她再悄悄观察郭原纬表情，果然就见他被书中世界吸引，双眼绽放璀璨光亮。 然后在故事的最最紧要时候停止。 每每都将小寒和郭原纬馋的欲罢不能, 于第二天早早的来她案几前等着。 李七娘却不着急, 反而让郭原纬讲一些过往掘墓盗宝的惊险与刺激, 有意无意引导他遇事多想几样法子，然后再有针对性的挑出一些奇志怪谈故事，慢慢交郭原纬圆融行事，不涉极端之法。 如此一连两月, 这天，李七娘正捧着绣架绣团扇，杏儿却满面奇怪进了门。 被李七娘问了数句答不上来。 又在沉默许久之后，说她外出替李七娘买丝线的时候, 正好撞见了郭原纬。 “郭公身边围了一大堆人，有衣衫褴褛形容疲惫的，也有穿着整齐满面红光的, 不拘男女老少, 简直热闹非凡。” 李七娘眉头一挑, 不由笑出声。 此事她早已知晓。 是叶阿叔报到她面前的。 大概是她给郭原纬讲了半个月故事之后, 叶阿叔也像今日杏儿一样, 满脸奇怪的进门来。说郭原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志怪奇谈，当街说给身边围着的一大堆人听，全都是些三教九流, 走街串巷的；郭原纬说的精彩纷呈，那些人听的聚精会神, 好大的一群人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声、唏嘘声，亦或是议论声。 引得大街上行走之人都好奇那里发生什么, 起意去看看。 然后，都围在一处，听郭原纬讲故事。 致使人群越聚越多，说话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还险些妨碍道路通行，影响旁人做生意。 “是我在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这法子本是李七娘没有想到的。 她只想着从志怪奇谈入手，慢慢把郭公往知乎者也上引，让他知晓些圣贤做人的道理，遇事不再是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 未曾想，他日日与三教九流人混迹在一起，总有城中消息探听完，胡扯闲聊的时候。 他便将李七娘讲给他的故事讲给那些人听。 那些人也如他一样着迷。 便日日跟在他身后，越发殷勤的为他所用，替他办事。 这事情被李七娘知道后，她就改变了原有想法，不再说起圣人书卷；而是开始向郭原纬和小寒讲山经海经。 郭原纬也出去讲给他那些朋友听。 但山经海经却不像志怪奇谈那样好懂，什么地方有什么山什么水，应该行哪条路，山上是果子多还是草药多，果子是何等样滋味，草药又是治何等样病的。郭原纬每日都带着一大堆问题回来，叫李七娘解答；有些李七娘答不出来的，他们就一同翻阅书卷，寻找答案，然后郭原纬再出去讲给其他人听。 如此循环往复，如今的郭原纬，已经把朝堂疆域之内的各地方域志和特产风物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而围拢在他身边的人群，也从最开始沿街乞讨的小乞儿；慢慢变成走街串巷的商贩；再到从外乡而来的客商。 直至如今，便是大街上遇到一两个愿意折节下交的读书人，他也能和人家来回说上两三个时辰，而丝毫不露怯。 说话办事更是越来越有章法。 懂得了先礼后兵道理。 李七娘笑望着杏儿：“郭公虽还和往日一样，总在外头行走，可他来我家院子时间长了，你也与他说过几回话。难道你不觉得，他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顺眼多了吗？” 杏儿闷着头想了许久。 表示同意。 还说了一则她从叶阿叔那里听来的闲话。 “女公子这样一说，还真是确有其事。” “奴之前听叶阿叔提起。说他得了女公子的令，外出去打探消息，因为事涉小女娘出行游玩计划，他一连找了好些中人，都碰了钉子，不知道该如何办成女公子交代的事情。还是郭公给他出的主意，说是叫他在文祖庙附近制造祥瑞，将消息散布出去，再日日到文祖庙烧香拜真人，只等到哪天小道人来关照他，庙里要清场侍奉贵客，那便是有大门户人家出行，且随行一定有小女娘。” “叫他将那个日子报到女公子面前来便可。” 李七娘听的意外。 不由瞠目结舌问杏儿，得知这是近两日才发生的事，她立刻笑起来。 “如此看来，郭公已慢慢成才了。”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绣活，特地领着小寒杏儿在李昌良生前的书库里翻找了许久，挑出了一大堆地方域志、奇闻怪谈类似书籍竹简，送进了郭原纬院中。 又召来叶阿叔。 “阿叔可否已经照郭公所说那样安排了？” 叶阿叔尴尬摸摸鼻子：“奴……” 他难得结巴：“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女娘家的闺誉大如天，我家如今的地位也不似以往，便是那些往日与奴交情甚深的中人，也不敢将这样消息透露给奴。” “那天听郭公出的主意，刚开始奴还觉得可以一试，但后来想起，女公子似乎与奴提过，我们要结交的人户，便是不能在朝堂上手握实权，也需得是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且行事不高调的。如此一来，郭公的主意就行不通了。” 正是这个道理。 除了握在手中的底牌之外，李七娘能拿出的东西不多。 能找到的机会也很少。 自然就需要尽可能挑出最适宜人选。 李七娘心中感慨，叶阿叔以往跟在李昌良身边，只需帮他做些文书案卷誊抄整理的事情，能想的这样周全，已经十分不易了。 她都能花大笔的时间，尽心培养郭原纬，自然也能花更多时间，好好培养叶阿叔。 “阿叔是历经时间洪流，见多了世事众人的。” “您想想，女娘们平日聚在一起，最喜欢谈论什么？” 叶阿叔经常在院里走动，见到的丫鬟老媪也多，这问题不用思考。 便提了许多，譬如外头长相俊逸的少年郎君、各种样吃食零嘴、给主家办事做活的技巧。 “年龄小些，爱俏的丫头们，有时也爱说说头绳花戴，布料衣衫鞋样子，胭脂水粉香胰子……” 话没说完，叶阿叔眼睛已先亮了。 他一边叫喊着知道了知道了，知道该怎样办这事了；一边急慌慌跑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姚氏那边新花样钻研编织的事情终于获得长足进步，拿出了第一匹团圆芙蓉纹织物；也是全长安城近三年来，纹织业首次出现新样式衣料织纹。王夫人看过之后大喜过望，立刻安排了织坊中几位女师傅进院跟着姚氏学习织机经纬线的布置及调度事宜，进行量产。 不过半月功夫，首批团圆芙蓉纹布匹就摆上了王氏布庄的货架。 这等样新奇又充满吉祥寓意的织纹一亮相，立时引起满城布料衣料商人关注。 王掌柜自然适时将王家织坊的招牌亮出来。 引发各家衣料布料店铺掌柜抢购的热潮。 便是连些许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也愿意到王家织坊门口来，问一问看门人，他们能不能从织坊中拿货出去卖。 王掌柜自然按照之前与李七娘制定的系列经营策略，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了。他不但斟酌产量，订下了新式样布料优先供应给王氏布庄的规矩；还根据城中各个来王家织坊求新样式布料的布庄衣料铺子店铺大小，评估他们的口碑声誉，测算各家进店客人流量以及成交率，定额批发给他们新式样的衣料布料。 “即便如此，那些店铺布庄掌柜们也对女君织出来的新式样布匹趋之若鹜。” 叶阿叔喜不自胜，向李七娘报告着外头情况。 李七娘却觉得奇怪。 这正是她给王掌柜制定的，饥饿营销策略。她相信，此等样严苛又新奇少见的规矩刷下来，满城店铺布庄的掌柜中，总能跳出来一两个不服不愤的。 她正欲问问。 叶阿叔便主动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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