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对昭阳公主畏极,围观的众侍们,在此刻,仍大多因心中同情,难以自禁地面现不忍,而她们的主子,依旧心似铁石,一如从前。 肃冷的风雨中,容烟缓缓踱下阶去。她倾身托起少年下颌,看淋漓的雨水,在他面上如泪水顺颊而下,忽地一声嗤笑,嗓音讥冷,“苏家结党逆君,你还算哪门子的臣?!即日起,在本宫面前,你当自称为‘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在被逼膝行向前,一步步跪入公主府后,身心力竭的少年,因流血过多,虚弱地晕倒在门后冷硬的石地上。他清瘦单薄的身体,如是一张薄透的白纸,轻飘飘地浸落入淌血的积水中,看着似将了无生气,就要这般溺死其中。 没有公主的命令,心中同情的侍从,再怎么暗觉不忍,也不敢伸手去扶。眼望着少年无知无觉地浸淌在血水里,白茶藏于袖中的手,收了又紧,紧了又收,终于听到公主漫不经心的一声吩咐,“将人扶送到房里去治,别叫他死在这里。” 刚一令下,白茶便如闻大赦,赶紧去扶。她忙将晕倒的少年,从地上血水中扶起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动作过急,看在旁人眼里,像早有搀扶之意,像对公主行事,早就暗有二心,扶搂少年的手,登着僵住。 满心惶惧的白茶,小心翼翼地看向公主,见公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殿下走近前来,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道:“人就交给你来照料了,别让他死了,本宫同他,还有的玩呢。” 让真正的女主白茶,来照顾男主苏珩伤势,十分有利于他二人培养感情,完全符合原书感情线发展。容烟如此安排,虽是按照书中人设逻辑,但这一段,其实是她自由发挥。因为书中男主苏珩,在这日天将明时,仅仅是来跪求而已,并没有一边自残身体,一边向昭阳公主自陈己罪。 原书在此,仅用寥寥数行精简写明,在向昭阳公主乞求饶恕家人性命时,男主苏珩假意屈服的表象下,对昭阳公主是如何恨之入骨。比之原书,不久前的呼啸风雨中,少年那一刀刀惨烈的自陈己罪,像蕴含着更为复杂激烈的感情,其内里之暗流汹涌、波澜诡谲,似非原书中,那简单直白的一个“恨”字,可草草写明。 “为什么苏珩,会做出书中没有的激烈之举?”容烟在心中问系统道。 系统微一沉默后,回答她道:“就如作家在写书时,当笔下人设完善到一定地步后,人物将会有自己的思想,作家并不能完全控制笔下人物的所作所为。这书世界,是由书而来,这世界里的人物,偶尔因此做出点原书没有的出格之事,是正常现象,不足为奇。” 容烟狐疑,“……不会出格得太厉害,而导致主线偏移、剧情大改吧?” “绝对不会”,系统十分肯定地回答她后,见她似仍心有怀疑,又反问她道,“能偏移到何等地步呢?你觉得男主苏珩,会不爱救赎温暖他的柔善女主白茶,反爱上强取豪夺、欺他辱他、要杀他全家的昭阳公主吗?!” 容烟想了想她接下来数年,要如何按照原书,拼命折腾折辱苏珩,当下肯定地回答系统道:“那绝不可能!” 系统一副“就是这样”的态度没声了,容烟心中也不乱想了。折腾折腾,苏珩今时所受的折腾欺辱,都是他未来登上帝位的垫脚石,而她今时对苏珩的种种欺辱,都将在来日,被苏珩一刀斩首报复回来,她和苏珩,谁也不欠谁的。 白日将逝、暮色四合时,伤重的苏珩,在大夫的妙手回春,和侍女的细心照料下,醒了过来。他人刚清醒,见室内似已是黄昏时候,即惊急起身、恐慌问道:“我的家人……” 因起身太急,他身上敷着药的伤口,随即有鲜血迸溢而出。白茶见状,忙扶住他道:“公子现下不能乱动!” 苏醒的少年,像完全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他紧盯着她,如溺水之人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动着惨白开裂的唇,再一次哑声急问:“我的家人……” 轻颤的嘶哑嗓音,浸满了深重的恐慌,和不忍断绝的一线希望。白茶听得心酸,她看着身前形容凄惨的少年,回想他琼林宴时,是如何意气风发,心中深感痛惜,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臂,边温声回答他道:“公子的家人……” 话未说完,就听门边一声轻笑接道:“都死了。” 白茶听出这是公主的声音,连忙放下搀扶的手,暗暗胆颤地垂首退避到一旁,并向公主行礼。 “都死了”三个字,如惊雷在苏珩心底轰隆震响。他惊望着那个斜倚门边、被暮光拂拢的女子身影,因锥心刺骨的极度震痛,而人如石雕,一时无法言语动作时,又见那身影,摇摇地掠破如金暮光,款款走近。她手拈着一柄牡丹画扇,笑盈盈地问他道:“若是都死了,你会如何呢?会……恨得想杀了本宫吗?” 苏珩颤唇未答时,女子掩扇而笑,“这世间,恨本宫、想杀本宫之人,不知凡几,可谁也没有那个本事,到头来,只能将他们自己,送到黄泉路上。你苏珩,若真能做到前人不可为之事,本宫倒真要高看你一眼了。” 言笑间,女子话音凉凉转讽,手中的玉制扇柄,也冷硬地抵在他的下颌上,“但,就你这般的无用之人,除了暖床,一无是处,哪里值得本宫高看?!你的家人没死,因本宫对你这张脸,还有两分兴致。你得庆幸你的刀,划在身上而非脸上,不然此刻你们一家,就该在黄泉路上相会了。” 凉凉的玉扇柄,从他下颌处下滑,拨开他的衣襟,一路下探,“你身上这几刀,就当代你家人受过了,本宫已下令将他们流往岭南,往后,你在公主府中为奴一日,他们就在岭南活一日。哪日,你伺候得不好,惹恼了本宫,本宫不需要你这个暖床奴婢了,你的家人,也就没必要在岭南活下去了,明白了吗?” 心中所有狂风卷啸的沉重阴霾,皆被少年隐在垂寂的双眸之下。女子轻冶的笑问,如一柄冷艳的淬毒刀锋,紧贴着他的脖颈,苏珩垂睫低着眼道:“苏珩明白……” 话音刚落,胸前即迎来一阵剧痛,女子以倒执的团扇扇柄,抵在他裹缠绷带的伤口处,一边向内抵出血来,一边笑看着他问:“你是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吗?” 与心中所受痛苦煎熬相较,体肤之痛,竟似轻如鸿毛。生来的清贵傲骨,在女子的威逼下,如山崩寸寸碎裂,被来回碾压,碾为齑粉。苏珩望着眼前笑意明媚的女子,艰难启齿,衔着满心耻恨,一字字道:“……奴,明白了。” 她满意颔首,松开手去,并命侍从将携来的几瓶药膏,放在几案盘上。“这是玉露膏,用之可体不留痕”,她吩咐室内的大夫侍女,平日里用这个给他擦伤后,又看向他道,“奴的身子,是主子的。本宫不许你留疤,你身上,就一点疤痕也不许有。把身子养好了,本宫要用呢。” 室内的大夫侍女,皆在公主之威下,连道“奴等定尽心尽力,绝不叫苏公子身体留疤”云云。大梁的昭阳公主,听到这些话,却像听笑话似的,轻笑出声,“公子?这里哪有什么公子?” 没有公子,有的,只是她的奴仆。将夜的暮光下,她回首看向她的新床奴,一指抵颌,微想了想,笑若花开道:“珩者玉也,往后,你就叫‘玉奴’。”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发烧,短点。排榜原因,下章明天下午四五点发。
第17章 公主府前,那惨烈的一刀又一刀,并不是在做戏,苏珩当时,是真存了将一己性命交待在公主府门前,以求平息昭阳公主心头之怒,以换得家人一线生机的决绝心念。 纵有良医诊治,纵有奇药抹涂,刀刀肉绽血淋的重伤,也不可能在几夕之间,就完全转好、光洁如初。时间倏忽过去十几日,秋日即将到来时,苏珩胸|膛处的道道刀伤,才刚刚凝结成疤,与昭阳公主所要求的“半点疤痕也不许有”,有云泥之距。 这道道狰狞交错的疤痕,简直成了少年现下的“护身符”。只是这“护身符”,也仅仅只能护身一时而已。当苏珩因刀伤结疤,日常下榻走动,伤口不会再突然开裂渗血后,昭阳公主的心腹侍女翠翘,忽然拿着套仆从衣裳,来到了他的面前。 “公主府不养闲人,公主府内的男子,要么就如林奇、闻卓等管事,是在榻下干活,为殿下的衣食住行细心打点,要么就如朝秦、暮楚等奴郎,是在榻上,尽心尽力地伺候公主。” 翠翘将衣裳往他身边一扔,如看废人一般,鄙夷地看着他这个伤患道:“你现在身上不干净,还不配在榻上伺候公主,就先到公主殿下身边,做些低等活计。” 苏珩默然弯身,将地上那套青色的男仆衣裳,拿攥在手中时,又听翠翘在他耳边催道:“手脚麻利些!你现在可不是什么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而是公主府最低等的奴仆。国有国法,府有府规,要是你伺候不好公主,不消殿下发话,就是我,也有权将你杖责二十大板!” 其实翠翘这话,只是她自己在发狠而已。纵在心中,真想将苏珩杖责一顿、撵出公主府去,翠翘也无权这般做,因为公主殿下早已发话下来,道苏珩只受她一人之命。 公主殿下对苏珩,很是特别,之前是,现在也是。这些时日,公主好像对躺尸养伤的苏珩不闻不问,但其实,一直都有在关注苏珩,每天都会将大夫召至跟前,询问苏珩伤势恢复如何。今日,公主殿下刚一得知苏珩可以下地行走了,就立刻命她过来,领苏珩过去伺候,真像将苏珩这少年……时时放在心上…… 这样的特别,令翠翘深感嫉妒,也愈发看苏珩不顺眼。她忍着满心的酸溜溜,将身着青色仆衣的苏珩,领至公主所在的凝香水榭外,故意扬声禀道:“殿下,玉奴来了!” 谁人不知,大梁朝的新科状元,成了公主府的奴仆。这一声下来,不仅侍在水榭周围的普通仆从,皆忍不住悄悄瞥上一眼,就连正在榭中侍奉公主殿下的俊美男子们,也不禁分心抬眼,看一看这位昔日的清贵状元郎。 或贬嘲或同情的灼热目光中,苏珩缓走入榭内锦绣繁华、香氛馥郁,见昭阳公主正衣衫不整地斜倚在美人榻上。她的美人榻旁,或侍立或跪坐着十数名年轻男子,这些男子容貌姣好、气质不一,如众星拱月一般,或鼓瑟吹笙,或小心侍奉,尽展所能地逢迎着昭阳公主,努力博公主千金一笑。 离昭阳公主最近的,是一名正素手剖橙的白衣男子,与一名正为公主捶腿的碧衣少年。那少年满面天真烂漫,边跪在榻前为公主捏腿,边依依地望着公主,在见公主含笑朝他看来,像摸猫儿狗儿,轻摸了摸他的脸时,立极亲昵地将自己的脸颊靠在公主掌心处,眉眼弯弯,似是为能得到这份亲密,欢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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