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琳松开她的手,遥望远处的潺潺流水,神色黯然。 “我实在没想到,恰巧有人在那个时间想要取他的性命,更没想到门主会让你我合作……他嫉恶如仇,救过那么多人,即使我与他素不相识,我也很难对他下手。” “你知道么?只有一颗竺香豆是不够解毒的,他昨日冒着性命之危,牺牲了自己的七成真气来救我。” 舒樱震惊地抬眸。 习武之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明白,世间能为他人做到这个地步的无几人。 师琳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师姐,我今日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想跟你坦白这些心里话,我不可能会对他不利的。” 隐门的这个任务,她说什么都不会做了。 舒樱沉默良久,求证般地问道:“琳儿,他对你很重要?” 她不管银面侠如何待师琳,她只关心师琳真正的想法。 “嗯,很重要!”师琳偏头看她,笑眼弯弯,“除了我,门中的人很难找到他的踪迹,你们短时间内杀不了他的,师姐,你也放弃吧,门主那边不会太责怪你,毕竟所有责任全在我。” 这事是她没有提供情报之过,跟舒樱无关,舒樱顶多会被桑齐迁怒的骂两句。 隐门铁则,任务失败要去执事堂领鞭刑,这种难度等级的任务,十道重鞭是跑不了。 执事堂的鞭子由特殊皮质制成,上面布满细小尖利的倒刺,打人非常疼,寻常时候五鞭都够人喝一壶,她如今内力浅薄,这十鞭能抽走她半条命。 舒樱神色冷然,淡淡地说:“既然他对你很重要,那我就不管了,我们扯平了。” 上次她在容王的杀令上失败了,惹得师琳被桑齐迁怒,今次反过来,的确是扯平了。 师琳放下提起的心,兴高采烈地回身抱住她,欢快地说:“师姐,谢谢你!” 舒樱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号脉,冷声道:“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你有哪里不对劲,你的内力去哪了?” 一个轻功卓越的人,内功越强,步履越轻,这些差别,相熟之人很容易分辨得出。 师琳心道真是什么都骗不过她,如实说:“我把真气还给他了,我不希望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还手之力。” “……那你呢?” “我会尽量避开纷争,遇到危险就跑。” 舒樱定定看着她,摇头:“可你瞒不过门主,一旦被他发现,你自己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没了内力,她在桑齐眼里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一个工具暂时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不会花时间等这个工具自我修复,而是选择另一把好用的工具替换,把原先的当废物处理了。 师琳不是不明白,恰恰是很明白,所以她连那十道鞭刑都不想受,更不想回去被桑齐逼死。 这两天,她想过很多条后路,藏在市井中做普通的女子也好,易容成他人隐姓埋名也好,独独没有继续供桑齐差使这个选项。 师琳不答反问:“师姐,你想为门主卖命一辈子么?” 问是这么问,她其实知道答案。 舒樱不会的,原著里桑齐不同意她和容王在一起,对她多次责罚辱骂,后来甚至再次让她去刺杀容王,完不成任务的话就自裁谢罪。 她面临不是她亡就是容王死的困局,然后听闻当年屠了她外祖父一家的凶手就是桑齐,而且当年容王准备带走她的时候,是隐门的人当街行刺容王,护卫们匆忙带容王逃回宫,容王这才没有来得及带走她。 桑齐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让她生长于坑脏的淤泥里,越陷越深,从此失去了笑容。 于是她选择杀了桑齐,自己当上隐门的门主,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眼下,舒樱还没有被逼到绝境,听了师琳的话是有过瞬间的松动,可是很快就忽略掉了。 舒樱吃惊地说:“可门主不止是我们的师父,他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也许就饿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师琳讥笑出声,循循善诱。 “他哪次愿意让我们叫他师父?他不是怀着善心去救人,他不需要徒弟,需要的是对他忠心、能帮他杀人、没有感情的工具,你、我、我们,都是他培养成功的工具。” “那些被他捡回来却做不成好工具的孤儿,还不是被他拧断脖子随手抛下悬崖了么?如果不被他捡回来,他们或许会饿死,或许会乞讨着长大,或许会被好人家收留,总之除了死还有可能过上另一种人生,而不是只能走上这条残酷而短暂的道路。” “我一直都认为,被他选中不是幸运,而是噩梦,就算他对我们有恩,我们做牛做马那么多年了,也该还清了不是么?” 舒樱眸光微闪,心绪难平。 她了解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道理她隐隐感觉得出来,可每次一这么想,她就念在门主的救命之恩上不往下深想,否则她不知如何要在清醒的状态下在隐门里过下去,那样太痛苦了。 现在被她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犹如当头棒喝,舒樱一时消化不了这些信息。 师琳决定推她一把,再下一剂猛药:“我们来谈谈这第二件事,我不久前得到一条消息,当年常太傅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死于隐门的杀令。” 舒樱脸色大变,拽住她的手,急声问:“你说什么?!从哪听来?何人所说?” 常家和舒家是姻亲,常太傅是舒樱的外祖父,在舒家被满门抄斩后,常太傅受了牵连,他收集证据欲替舒家沉冤昭雪,最终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暗杀了。 这些事原剧情里有写过。 她的力道过大,师琳的右手被勒得生疼,随口道:“在青楼里听一群贪官醉酒吐出来的,可惜他们每个人都带了护卫,我不敢靠太近,分不清究竟是谁说的。” 舒樱知道问不出更多细节了,心神不宁地松手。 她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匆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事传信。” 没走两步,舒樱停下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师琳自信一笑:“我不回去了,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舒樱从未想过除了隐门外还能有别的归处,闻言一愣,旋即对她说:“你这几日没有传消息回隐门,门主已经怀疑你了,据我观察,他似乎查到你之前中了灼心散,你干脆最近就别出现了,我会对门主说你被灼心散毒死了。” 语毕,她大步离去。 师琳远远目送,反省自己中毒的时候只顾着想办法解毒了,忘了按时传消息回去,惹得桑齐起了疑心。 不过她那时候心力交瘁,确实也没有精力去应付隐门。至于用灼心散假死脱身的办法,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担心万一被桑齐查到蛛丝马迹,从而连累钟离庄,所以迟迟没有选这个办法。 现下舒樱替她做了决定,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师琳踱步去牵回白马,没有上马疾驰而回,边想着心事,边慢慢地行走在林间小道上。 今天,她一来跟舒樱表明她即将离开隐门;二来给舒樱心里播下了怀疑的种子,加速推翻桑齐的进度;三来间接让钟离靖知晓她的身份。 总的来说,她还挺满意这一箭三雕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只要桑齐一下台,她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她默念道:系统,钟离靖还在跟? 系统速答:【在。】 师琳牵着马儿停下,环顾四周,笑说:“出来吧,这么跟着不累吗?” 林子里寂静无声,唯有几只小鸟被她的声音惊到,在树梢上歪头打量她。 她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自她后方现身,他在空中打了个筋斗,稳稳落在她几步之遥的位置。 他穿着黑白相间的劲装,束着黑色发带,脸上罩着银色面具,手握寒芒逼人的宝刀。 师琳看到他就心情大好,欢喜的上前两步,粲然一笑:“我就知道是你。” 他默了默,解释说:“你内力所剩无几,我担心你有危险才一路跟着。” 怪不得呢,就说他不好好在家做少主,跑来找她干什么。 “谢谢你,我并不怪你跟着,”师琳摇了摇头,发间簪钗的流苏随之晃动,她紧紧盯着他,开始说正事,“我和我师姐的对话,你全都听到了?” “……差不多。” 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话了。 他戴着面具,无法从他脸上分辨出喜怒,她咬了咬嫣红的下唇,忽然紧张起来。 怕他无差别的讨厌所有隐门的人,怕他认定她是工于心计的女人,更怕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从而好感大降。 师琳胡思乱想一通,心浮气躁之时,下巴被人轻轻抬起,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如秋夜般寒凉的眼眸。 他温热的手指在她下巴处轻轻一掰,从贝齿下解救被咬出牙印的唇瓣。 钟离靖放开手,沉声道:“别伤害自己,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师琳心中一暖,直勾勾地望着他,当真有话直说:“知道了我来自坑脏的地方,你会讨厌我吗?” “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老佘前几天跟我提过,在你房中看到了写着隐字的信,他虽不清楚内容是什么,不过,他知道隐字是隐门独用的一种文字。” 师琳低头回想,确认有过这回事,当时小拾带着舒樱的信飞进钟离庄,佘三刀不久就到她房中号脉。 既然他知晓后还肯同她继续来往,说明他并不介意她的身份,她白担心一场。 师琳禁不住扩大了笑容,双眸晶光闪闪,一时上头打了直球:“你不讨厌我,那……你会喜欢我吗?哪怕是一点点。” 钟离靖垂头静静瞧她,手指勾上一缕她如缎带般的墨发把玩,声音清凌凌:“你猜?” 她注视着自己在他指腹间缠来绕去的发丝,呼吸一滞,头一次不淡定了。 不行,就这点程度而已,不可方寸大乱。 师琳眨了眨眼,调正呼吸,握上他的手腕,浅浅地笑:“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在心里猜,也不告诉你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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