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琳是想回自己那间屋子的,但这几日在翠雯家住惯了,下意识跟在他身后,钟离靖也习惯了,起初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他进去后回身想关门,而她撑在房门上将将迈步进屋,两人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已经不需要再挤一间房了。 师琳与钟离靖面面相觑,气氛使然,她双颊通红,脚趾扣地,尴尬极了。 正想道歉,然后光速逃离这个男默女泪的地方,“笃”的一声,一把锋利的匕首钉在门板上,就在她手指的边边上 “你不回自己的房间想做什么?”佘三刀不悦的声音紧随其后。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要跟靖哥说……”师琳努力挽尊,火速改口,“我又想了想,明天再说也可以!” 她脚底抹油,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回房,可惜屋子里的男人不给她机会。 钟离靖擒住她的手腕,左手将她拉进了屋子里,右手紧接着合上房门,隔绝了佘三刀不满的视线。
第37章 掉马进行时37 昏黑的屋内, 师琳背部贴上邦硬的门板,比她稍高的体温从腕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气息不稳地仰首注视他模糊的面部轮廓,猜测他想做什么, 脑海中同时闪过很多种不和谐的想法。 难道……他还挺怀念和她挤一张床的夜晚?看他归心似箭的架势,又不太像。 莫不是他效仿前段时日在镜天玄府的第一夜, 给她来个晚安吻? 也不是不行,不如说她觉得这很棒……虽然回房后有点小兴奋的难以入睡。 她心绪难平的想七想八,出乎意料的是,钟离靖很快就放开了她,行至桌边吹亮火折子点灯,顺手倒了两杯凉茶。 他语调平稳地道:“这里只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言。” 师琳眨了眨眼, 恍悟他在回应她进门前表示有话要说的那个借口。 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失落还是羞愧,莲步坐到他对面,硬着头皮捡最在意的事问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只是有些在意你为何想烧门外那片菊花。” 直觉告诉她,外面的花多半和女子有关,如若那女子和他有过什么感情纠葛,她会很郁闷。 师琳越想越好奇, 手指不安地绕着裙带。 相处越久,两人就愈发了解对方,钟离靖光是看她神色就琢磨出她大半的思绪,本该欣喜她为他吃醋,可即将出口的话题过于沉重,没办法表露喜意。 师琳见他失神, 犹豫地说:“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没有, 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了。” 钟离靖隔着门瞧了眼药庐的方向,减小音量,娓娓道来。 三年前,他单枪匹马平了一处山贼窝,及时救下一名被抢上山充作压寨夫人的女子,那山贼头目怕她不从,提前给名唤小菊的女子下了春'药。 他把小菊带到隔壁山头的桃源居找佘三刀解毒,不料那并非寻常助兴药,药性相当猛烈,小菊留在桃源居解毒整整五日,期间,她被药性迷了心智的时候,缠着佘三刀闹了不少笑话。 后来解毒成功,小菊回到隔壁山脚下的村庄里,许是为了报答恩情,她日日带着礼物上山来,有时是自家种的菜,有时是自己打的鱼,有时是亲手做的糕点。 佘三刀天生毒舌,明明是担心她来回路上遇到危险,偏偏嘴上不显,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小菊知他面冷心热,任他怎么赶都没放弃,风雨无阻坚持来了半年。 刚开始她天天吃闭门羹,有一次机缘巧合帮他扑灭了药庐差点烧起来的火,之后她再来,佘三刀没那么抗拒了,她得已偶尔进屋陪他说说话,甚至悄悄帮他打理家务。 直到某日,她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痕,哭着说父母逼她嫁给里正的儿子。 小菊不愿意。 小菊惊慌的向他告白,表示要留下来做他的妻子。 佘三刀从未想过娶妻,也不愿掺和别人的家事,面无表情的把她拒之门外。 钟离靖那天碰巧有事来找他,目睹了这一切,留意到佘三刀在她表白时神情分明是少见的动容,他合上大门后也是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看样子他对小菊也是有意的,只是还不自知。 钟离靖提点一二:“我看你挺在乎她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 佘三刀打断道:“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你不是要拿药赶去救命?快走快走!” 翟家堡离这里路途遥远,堡主翟平练功走火入魔,钟离靖还要拿回魂丹赶去救命若悬丝的翟平,临走前让他考虑看看能不能试着接受小菊姑娘。 佘三刀没听进去。 小菊和他聊天时,曾经提过几次银面侠,问过银面侠有无娶妻,他一直以为小菊喜欢的是银面侠,这种姑娘他见过太多了。 比起嘴上不饶人的他,当然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银面侠更能讨女孩子芳心——彼时彼刻,他还是那般狭隘的误会。 佘三刀断定她是被逼婚急病乱投医,这才不惜跟他说谎要他保下她,胸中气闷,当真狠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菊在外面干等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蹒跚离去。 桃源居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佘三刀自那以后经常心不在焉,连在药庐制药都失魂落魄。 即将想清楚自己为何有这些变化的时候,一个自称是小菊父亲的老人找到桃源居,央求他去救小菊。 小菊下山后逃过一次婚,她的未婚夫派人在一个山洞里绑回她,从此她的身子就一落千丈,村里的大夫也诊不出是什么毛病,她没撑到拜堂就憔悴得不成人样。 去山洞抓她的人也患了同样的怪病,青筋转紫、盘结凸起,皮肉亦是逐步溃烂,形容可怖如恶鬼。 这时村里有好几人接连身体不适,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他们的怪病会传染,造成了不小的恐慌,所有人都赞成烧了他们防止怪病传播。 小菊的父亲早就听女儿说山上住着一位神医,他赶忙来求神医救救他女儿。 佘三刀听闻她出事神智如遭雷击,二话不说就背着药箱跟她父亲下山。 进了村子,村民哪会随便相信他一个外来人,他花了些时间治好了几个有旧疾的人,终于获取了他们的信任,耽搁了不少时间。 小菊已经体无完肤,她感觉得到脏腑在腐烂,知道什么神丹妙药都治不好了。她想留住自己在他眼中最美好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肯见他,只隔着门和他对话。 佘三刀只好去给患同样病症的人号脉,夜里她睡着后,在她父亲的默许下,他进到她的闺房去号脉。 他花了两日来研究病患,确认他们这病是在山洞里边得的,不会传染他人,但他诊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病,翻烂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医术都没有找到吻合的疑难杂症。 这两日里佘三刀和小菊解开了误会,知道小菊爱慕的人当真是他,他也弄清了自己是喜欢她的。 他要是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就不会有此一劫,佘三刀悔之晚矣。 怀着悲痛悔恨的心情,他一边安抚村民这病不会殃及他人,一边不眠不休的攻克怪病。 村里药材匮乏,经不起他研究相应的有效药,送信托朋友送进村已是来不及,他除了托村民去镇上购买,还得亲自上山去采在偏僻小镇买不到的草药。 那日他上山采药,有人发现小菊的邻居身上起了脓包,众人惊惧的认为他是被传染了。 他们不再相信他说过不会传染的话,几个全身捂严实的壮汉相继绑了所有患病的人,把他们堆在推车上。 村民不顾他们家人苦苦的哀求,不愿等佘三刀这个“庸医”回来,一群人推着病人上山,浩浩荡荡的去到那个山洞附近,架火,连同山洞一起烧。 佘三刀收到消息拼命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大火里,六具蜷缩的尸体发出了肉焦味,其中一具焦尸手中死死攥着一串被烧红的铃铛。 昨夜,他隔着门向她保证一定会治好她,等她痊愈了,换他日日来她家提亲,无论是半年还是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一如她以前天天上山寻他。 他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只听到了她压抑的啜泣声,她哭了很久很久,他在门口留下了那串铃铛。 佘三刀双目失神,跪在火堆前,肝肠寸断。 数月后,有人上山砍柴不慎被毒虫所蛰,引起小菊的邻居身上一模一样的脓包,村民们才发现,当初那邻居不是被小菊传染,而是被山中毒虫咬了,抹药几日就能痊愈,根本就和怪病无关。 来年,那个村子被一场洪水淹没,无人幸免。 钟离靖喝了口凉茶,压下涌起的阵阵悲凉。 他是事外人,不好评判谁人过错,只客观的陈述事实。 “老佘真名佘莲,每年都外出游历数月,在江湖上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人称三刀。那年之后,他变得不喜与人来往,从此闭门不出,守着外面的菊花过日子。” 菊花围绕着桃源居,他每到秋季就睹花思人,自欺欺人的以为小菊以另一种形式陪伴他,日日夜夜,细水长流。 无论是小菊还是菊花都成了他的心魔,习武之人一旦生了心魔,动用武功的时候就容易走火入魔,形同半个废人。 钟离靖想烧掉所有菊花,就是想帮助他早点走出阴霾。 可是,佘三刀真的不明白该怎样做才能过回正常的日子吗?不,他很明白,只是于他而言,这种生活才是正常的,他自己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钟离靖再不忍他变成行尸走肉,也不得不尊重他的选择,年年想烧花,年年都作罢。 人生是自己的,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旁人不该干涉多过,身为好友他只能尊重。 师琳沉默片刻,问:“他就是从那之后见不得一点荤腥?你在别庄帮我解灼心散那日,对我说你竭尽所能救我是和佘大哥有关,指的就是这件事?” 钟离靖点头:“正是。” 他救过数不清的人,而她是第一个反过来救他的人,诚然,那时他对她不够了解,算不上喜欢。但如果可以,他想喜欢上能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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