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那笨重的体格将轿夫们折腾得够呛,行在路上如同乌龟爬行,叶成帏终是没了耐性,挥鞭打马身影先行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 正午过后,本该清净下来的鸿鼎楼此时却异常热闹,围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江陵城的差役收到回衙的讯息后,又得知酒楼里出了命案,第一时间赶来将酒楼各处要道围得异常严实。 待得叶成帏赶至时,领头的差役一边领着他往楼上走一边详细的禀道: “我等问过酒楼的掌柜和小二,他们都说图知县从酒楼营业开始就来了此处,一个人点了一桌酒菜喝了一晌午闷酒,也没人敢上来打扰,后来有小二见里面太过安静,上来盘问可要添菜加酒,便发现图知县死在了厢房中。” “他没见过什么人?” 叶成帏狐疑着看了眼差役。 大约记得江安县那群小吏们说图宏是有要事被耽搁了。 差役迟疑着禀道:“听掌柜和小二的语气,图知县的确是想要在此约见什么人,可自始至终他们并未见着有人来过。” “这倒是奇怪了。” 叶成帏冷笑了声。 一进顶楼的厢房,便见一具已经僵硬的男尸倒在了太师椅上,嘴角有凝固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脖颈间。 “验尸。” 叶成帏冷静的向跟来的仵作吩咐了声,便坐到不远处的一张小凳上静候着结果,眼神时不时的打量四周,却并未发现有门窗被打开的痕迹。 仵作取来验尸工具,一丝不苟的在尸身上一面检查一面详细作禀:“死者身上无伤,屋内无打斗痕迹,排除殴斗凶杀可能。” 书吏官在一旁认真的记录。 “从尸体身上以及桌上的酒菜提取的样本,银针皆呈银白之色,也并非下毒谋杀。” 仵作收起一根根银针,又在尸身上各处查验,最后得出了结论:“脖颈僵直,食道处有淤塞,该是突发心梗而亡。” “突发心梗?” 叶成帏半信半疑的起身,围着尸体慢悠悠的来回打转,之后又将视线落到了摆菜的桌面上。 在桌子上一一察视着各道残羹菜肴,随手拿起尚未喝完的酒壶晃荡着到鼻根前嗅了嗅。 酒味有些刺鼻。 又拿起图宏跟前的酒杯细细闻了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他幽幽冷笑:“很显然,图知县饮的酒并非是壶中一个味道。” 想了想,又将桌面上另一个空杯取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复杂的味道顿时卷入味蕾中,有烧酒的刺鼻可似乎又夹杂着一股被掩藏的清香。 “只怕这屋子里早已有人来过。” 叶成帏暗自嘀咕了声:否则一个人饮酒怎会斟两杯。 他立刻唤来小二,询问道:“你今日为图知县上过几壶酒?” “两壶。” 小二不假思索的答道:“晌午时,知县大人饮完了一壶酒,便让小的将空壶撤下换了新酒,后面就吩咐小的不可再上来打扰。” 叶成帏举着空杯又问:“两壶酒可有差异?” “并无差异。” 小二一脸笃定:“图知县最爱本店的烧酒春上雪,所以只要了此酒。” 叶成帏顿时了然于胸,便将图宏面前的那杯残酒递上去,小二闻了闻,立刻摇头:“这酒的味道好生奇特,并非本店所有。” 叶成帏颔首,又将手里的空杯递到他跟前,小二一闻连忙点头:“这才是春上雪的味道。” “很好。” 叶成帏拧眉浅笑。 如今完全可以断定是有人来过这厢房,并且另外带了酒进来。 只是仵作验尸并未查到尸体内有毒素,而且从空杯里隐藏的味道来看,入内之人也饮过自己带的酒水。 可见那酒水并无异样。 所以让图宏致死的原因并非酒水。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在桌案前四处察看,眉眼轻闪着连任何一个角落也不敢放过。 看了许久,他忽然在先前放置空杯下方的桌底发现一粒细小的颗粒,拾起来一闻,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对比着桌上的菜肴,竟发现桌上并无此物。 他又吩咐差役们在地面上四处搜寻,再次发现了几粒与此物味道相同的细碎颗粒。 叶成帏将这些黑色碎粒汇集到一处放入帕子里摊到小二面前,厉声质问道:“何物?” 小二反复察看并用鼻子猛嗅,最后茫然无比的摇了摇头。 叶成帏只得将目光转向屋内的差役。 差役们平日里连这种奢华的酒楼来一趟都极为不易,哪能嗅出其中的味道,也纷纷一脸困惑的摇头。 叶成帏只得将目光看回尸体上,语气沉沉的对仵作吩咐道:“将尸体带回江安县县衙,开膛验尸,寻出这异物。” 回想着花家那妮子这几次用死尸大做文章,而她身边又有个高深莫测的老乞丐,或许这妮子能给自己答案。 将帕子包裹好藏入袖中,正欲带人离去,却见温毓鸣大腹便便的姗姗来迟。 “怎么样,叶老弟,可有收获?” 温毓鸣将手紧紧搭在师爷穆贤身上,喘着粗气问道。 “暂无定论。” 叶成帏冷幽幽的笑道。 不经意间,杏眸闪烁着视向了厢房外廊坊尽头撑起的一扇柳叶窗。
第80章 用人用贤 望着那道打开的柳叶窗出神片刻,叶成帏立即收回了视线。 如果果真有人来见过图宏又未引起人察觉,那此人定是从这柳叶窗进来的。 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怕有些身手。 只是,他暂时并不能直接确定此事是否和温毓鸣有关联。 朝着一筹莫展的温毓鸣淡然一笑,叶成帏随口说道:“听酒楼的人说图知县今日是准备在此约见什么人?” “本府方才倒是从江安县那帮人口中打听过,说是图宏这厮今日要见一位故人。” 温毓鸣不假思索的回道。 叶成帏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令下官好奇了,什么故人竟然能比得过接见知府大人?” “咳,叶老弟呀,你是有所不知。” 温毓鸣一脸苦意,也渐渐察觉到状元郎是在猜疑自己与图宏之死有关,苦着张脸连忙解释道: “本府早年间的确与图宏关系匪浅,并十分倚重此人,为此才举荐他随本府一道来到荆州府,让他做了江安城的知县,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本府对他的为人早已是仅识之无,程家这事就可见一斑。” “是呀,叶知县,官场如局,即便是身边之人也难以看得透彻,更何况是他县故旧,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之事并不少见。” 师爷穆贤也在一旁附和:“知府大人执掌诺大个荆州府,的确是难以事无巨细的将方方面面都顾虑到。” 话里话外都在推脱温毓鸣和图宏之间的联系。 而穆师爷的话意味更为深远,似乎连同柳橙的罪责都要从温毓鸣身上摘得一干二净,生怕让他背上了包庇的骂名。 叶成帏只是扬眉淡笑:“知府大人、穆师爷不必解释,下官虽是初入官场,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话落,便朝二人拱手作别:“既然仵作对图知县的死已有定论,下官这便赶回县衙待得进一步验尸后立刻结案。” “有劳叶老弟了。” 见他不再追究此事,温毓鸣暗自舒了口气。 可表面还是得装装样子,饶有兴致的看向穆贤,立刻吩咐道:“穆师爷呀,派人去好好查查图宏今日究竟要接见何人,毕竟是朝廷命官,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可大意。” 穆贤心领神会:“是。” 二人面面相觑,一道目送着叶成帏先行离去。 待得整个厢房内外彻底清净下来,穆师爷才将视线转回温毓鸣身上,满目焦虑的示意: “知府大人,我瞧着叶知县此行来者不善,还是得早做提防才是。” 静默片刻,他迟疑着又道:“大人擢升在即,身边该多添些得力助手,我瞧着那花家小姐倒是有些本事,不如将此女招入帐下为大人所用,也免得她将来成了叶知县的座上宾。” 穆贤的这番提醒倒是让温毓鸣立刻想到了方才在县衙门前的情形。 叶成帏看那女子的眼神怕果真是想要提携此人,这几次对她的庇护已可见一斑。 默默思忖了片刻,他却满目鄙夷的摇了摇头:“一介女流之辈怎能入我州府帐下为僚,还是个寡妇,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叫人贻笑大方。” “大人,用人用贤呀。” 穆贤挑眉,苦笑着提醒道:“更何况花家小姐的身份早已得到大人证名,她与窦家的婚事已经作废,算不得寡妇。” “穆师爷不必再说。” 温毓鸣坚定的摆了摆手:“那丫头不过是懂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这权谋之术哪里是她这等乡野丫头能够驾驭得来的。” 穆贤见他对自己的谏言不为所动,也只好作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鸿鼎酒楼。 ...... 城东五里外的翁家老宅,花如锦刚下马车就闻到浓郁的桂花香从四下里飘散而来。 芳香扑鼻,真是沁人心脾。 她领着程霓霓被翁家的两个小丫鬟引进客堂,刚刚落座下来,就见方才的青衣妇人令人拜了茶,随后朝下人暗暗使了个眼神。 不多时,便有小厮托着盏红绸盖着的托盘走了进来。 青衣妇人指了指托盘,温温的笑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花小姐笑纳,莫要见外。” 花如锦瞟眼看了看正揭开的红绸下方,整齐的挪着满满一托盘白花花的银子。 心里不由一骇,连忙望向瘫软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的翁员外,推拒道:“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翁员外不必如此客气。” 与霓霓这丫头如此相遇也是一场缘分,她并未想过靠这丫头挣银子。 如今只盼着小丫头可以被妥善的安置。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拱手送人,赘婿刘江一脸心疼:“小婿瞧着花小姐也不是个贪图俗物之人,岳父和继母如此这般岂不是让花小姐......” “出去。” 不等赘婿把话说完,翁员外就是狠狠的一声呵斥将他打断。 刘江只得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 “花小姐定是要收下,莫要推拒。” 翁员外目光重新温润下来,满是赤诚的凝视着花如锦:“你不仅替老朽寻回了霓霓这孩子,还替她报了一家的大仇,些许薄物也不过是聊表寸心罢了。” 看着夫妇二人恳切的眼神,再看着霓霓这丫头也是不断的暗暗示意,花如锦当即将银子收了下来:“那晚辈就多谢翁员外了。” 翁员外虚弱的面上这才展露出欣慰的笑意。 长长的叹了口气,瞧着跟前的少妻幼子,又将程霓霓拉至跟前,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小手掌,目色渐渐凝重下来:“苦命的孩子,舅公大限将至,也不知你舅婆将来能否庇护得住你。”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