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恐怕再怎么也想不到凶名在外的漠北王私底下会是这个模样。 姜从珚听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一时也困了,正想叫他擦擦睡了。 “欸,动了,她动了。”拓跋骁突然拔高声音。 姜从珚的瞌睡瞬间飞跑了。 “宝宝动了。”拓跋骁兴奋地重复了遍。 “是,她又动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亲爹威胁要打自己屁股,才在这时候努力动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姜从珚的手也抚上了肚子,两人碰到一起,他的大掌便顺势包裹住她的。 拓跋骁觉得孕育一个新生命真是一件神奇的事,他亲眼看到她的小腹一点点隆起,亲自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在一日日增强。 从前是微弱的小鱼吐泡泡,现在能感觉到类似踢和翻跟斗般的动静了,力道比起从前也明显了许多。 “张复说这是个活泼的孩子,随你。”姜从珚笑着道。虽然她身体好了不少,怀孕之后还是担心过的,怕孩子被自己的体质影响,幸好张复说胎儿十分强健,这应该是随了拓跋骁,他精血足,基因强。 “那可能是个男孩儿。”拓跋骁说。 “就不能是女孩儿吗?”姜从珚不满地哼了声。 “能,女孩儿强壮点更好,不容易被人欺负。”拓跋骁赶紧解释。 这还差不多。 不过应该也没人敢欺负他们的女儿吧。 怀孕本身就消耗精力,刚才又累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聊着孩子,轻松愉悦,不知不觉姜从珚竟睡了过去。 拓跋骁见她久久没回自己的话,低头看去,只见一张恬静安宁的睡颜,原本因分离而焦躁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 第二日,姜从珚来到码头。 她打算走水路回长安。 走水路比陆路更远,但水路更平稳,更适合现在怀孕的她。 拓跋骁亲自把人送上船,实在舍不得,在船舱里又亲了她许久,直到太阳升起,再耽搁下去就真要晚了。 “好了,也就一两个月,你快点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见他一动不动,大有船一开就要跟她一起走的意思,姜从珚只好狠心将他“赶”下船。 拓跋骁驻足岸边,眼见大船缓缓驶离码头,一点点远去。 站在他身边的桓均同样一脸郁闷,公主自己回长安就算了,还把蕴娘也拐走了。 十一郎也不开心,因为姜羽儿也走了,他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三个男人站在码头上,任由寒风扑打在脸上。 跟这几个男人相反,姜从珚反而挺开心的,稍事歇息后,她先派阿榧去问父亲那边安顿得怎么样,得到回应说一切都好,她又让人去问姜羽儿和卢蕴的情况,两人都没晕船,便将他们请过来说话。 她乘的这艘船是战船改的,船体十分高大,足以容纳数百人,甲板上全是巡逻的亲卫,船舱却被布置得十分舒适。 姜从珚先前一直在忙,只匆匆见了姜羽儿两面,也未来得及叙旧情,如今难得闲暇。 很快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快坐。”姜从珚向她们招手。 船上没有炕,姜从珚便在客舱里升了两个炉子,几人围着炉子坐,倒也不冷。 火炉旁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些柑橘瓜果和点心,阿榧还在一旁煮着茶。 清香扑鼻,水烟袅袅。 “这几年,你成长了许多,比我以为的还要好。”姜从珚认真打量姜羽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听得姜羽儿想哭。 “阿珚姐姐~” “才刚夸你一句,怎么又像从前那样哭起鼻子了。”姜从珚笑着调侃。 “我就是忍不住。”姜羽儿带着哭腔。 就算这些年经历了再多的事,到了阿珚姐姐面前,她依旧感觉自己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儿。 姜从珚不再说话,只掏出手帕,替她轻轻拭去滚落到脸颊上的泪水。 待她平复下来,姜从珚又问她今后的打算。 姜羽儿看了她一眼,又看眼卢蕴,“我打算回到长安后就跟桓均和离。” 卢蕴眼皮一颤。 姜羽儿看着她,“我们当初成婚本就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现在天下太平,也是时候结束这场约定了。” 她目光清明,表情真挚,一言一字均是发自于内心。 “你真要这么做吗?”卢蕴问。 “阿珚姐姐回t来了,我相信就算和离也没人敢欺负我,是不是呀阿珚姐姐?”姜羽儿拖着撒娇的声音问。 姜从珚笑着点头,“是。” 卢蕴还想说什么,姜羽儿直接打断,“好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结束这个话题,姜从珚又问卢蕴今后的打算。 她跟卢蕴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她是个知进退又懂礼的姑娘,且言辞里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地。 卢蕴道:“我打算继续给一些人家做夫子。” “我此前几年在长安便是靠此维持生计,如今重操旧业也算得心应手。”她语气轻松,并不觉得为了养活自己放下身段是件多可耻的事。 卢蕴系出名门士族,学识渊博,只是家族被梁末帝贬谪牵连才沦落至此,以她的本事给人做夫子绰绰有余。 姜从珚听她这么说,沉思片刻道:“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想开女学,不知你可愿意来帮我?” “女学?”卢蕴和姜羽儿异口同声地问。 姜从珚点点头,语气愈发肯定起来,“我想开办女学。” 新朝将有女皇,女官,但这些都是特殊局势下的产物,要是后续的教育跟不上,女官只会越来越少,成为昙花一现的美景。 之前局势动荡她顾不上这些,今后天下太平,许多民生、思想、文化方面的建设得跟上来了。 姜从珚将自己的思考说给她们听,二人的眼神越来越亮。 这个时代对女子没有太过严苛的规训,但想要入朝为官依旧困难重重,此前也有过太后摄政的历史,本质还是皇权,姜从珚是想从根本上打开天下女子的出路。 “这必然是困难的,或许我们为之奋斗一生都只能如流星般短暂地划过夜空,然后便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我还是想做这件事。”姜从珚定定地看着两人的眼睛,如是说。 “我愿意。”卢蕴毫不犹豫,“哪怕像您说的只能短暂地闪耀那么一瞬间,至少也曾照亮过这个时代。” “我也愿意。”姜羽儿跟着道。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姜从珚伸出掌心,卢蕴、姜羽儿也将手掌放上来,三人紧紧握在一起。 接下来这大半个月,几人便围在一起商议开办女学的章程,大体算是有思路了。 便是困难重重,他们也会迎难而上。 姜从珚又抽时间跟父亲谈心。 大仇已报,天下太平,女儿幸福,姜淮觉得自己此生算是无憾了,只想等女儿生下孩子,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他少时就颇有才华,被朝臣称赞有昭文太子之姿,这些年殚精竭虑,不管是心计还是智谋都远远高出常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姜从珚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帮手呢。 “父亲帮我开办官学,收拢天下寒士吧,这也是祖父的遗志,不是吗?”姜从珚笑盈盈地对他道。 姜淮无奈一笑,最终还是应下了。 —— 十一月下旬,行完水路,一行人转陆路坐马车进京。 十二月上旬,就在姜从珚即将抵达长安时,拓跋骁竟追上来了,比她想的早了十来天。 他满身风霜,人困马乏,想也知道一路没怎么休息。 姜从珚又心疼又有点生气,“也不差这几天,何必这么赶。” 拓跋骁只道:“我想早点见到你。” 只这一句话就让她心里那口气散了。 夫妻俩再次相聚,最后在十二月十一日一起抵达长安,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第195章 结局完 这片大地终将迎来新…… 自去年十月, 姜从珚命人着手修缮皇宫。 一年多过去,烧毁的宫殿都已重建完毕。 工匠原呈上过一份图纸,姜从珚看了,想着日后宫里只有自己跟拓跋骁两人, 就算加上孩子也没几个, 房屋空置得太多, 打回去命人重新规划, 将其中一部分宫苑划为了太医署、藏书楼等办公区。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 离开年只有半个多月了。 登基大典不只是个仪式, 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商定新的国号年号,对有功之士进行封赏。 趁此机会,姜从珚对原有中央行政体系进行了改革,放弃此前的三公九卿制,改为三省六部制, 六部之下再设司属。 六部只是初步雏形, 将来她要发展生产力,必定会根据实际情况新增。 当然,朝臣们为此又议论了许久,最终还是被姜从珚和拓跋骁压下来了。 新朝初定,许多规章制度还不完善,各种琐碎又重要的杂事都需要禀告上来让他们拿主意, 两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光是国号和年号就呈了几十分奏疏上来, 拓跋骁看得头晕,只恨不能抓阄算了, 反正每个呈上来的字肯定都有一大串美好的寓意。 过往朝代的国号多以太祖皇帝的起源地或是封爵来名名,但拓跋骁是鲜卑王,因鲜卑占据漠北草原, 故又称漠北王。 鲜卑?漠北?不管是一个词还是单拎一个字出来当国号都十分奇怪,至于她自己的封号,顺安?佑安?安朝?听起来也不太符合大一统王朝的气势。 “我目前比较喜欢的有‘元’、‘昭’、‘景’这几个,你喜欢哪个?”姜从珚问。 “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拓跋骁十分随意。 “嗯……要不就‘昭’吧,‘日升月恒,昭昭之宇’,‘圣祚山河固,宸章日月昭’,我喜欢这个寓意。” “行,那就叫昭。” 确定下国号,年号就容易了。 “永和”、“元光”、“元和”、“建武”、“泰始”都可以选,姜从珚没考虑这么多,只挑了个自己倾向的“元和”作为年号。 元,一切之始也;和,敦睦也。 只愿接下来各族能够和平共处。 除了国号年号,接下来众人还要制定各项礼仪规制。 汉人仍想沿用先前的汉人礼制,姜从珚还没来得及反对,鲜卑那边先不干了。 虽说这几年一直在鲜卑中推行汉字,时间太短了,鲜卑人终究没有融入汉文化的氛围中。 天下是他们王打下来的,现在全改成汉人的礼仪,怎么都让他们心里不得劲,有种倒插门的感觉。 姜从珚也不爱那些繁文缛节,删减了许多,又去掉了跪坐礼,改坐椅子。 关于称呼,若只有一人,仍用“陛下”二字,若两人同时在场,则可以“男君”、“女君”以示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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