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子点点头,终于明白了。 行善可以,但要先保全自身。 第二日,马车继续行驶上路,将近十日后,终于抵达长安城西昌门。 城墙巍峨,高达十丈,城楼上有持弓巡逻的甲士,楼下亦有城门巡检,盘查过往人士。 眼下大梁还维持着昔日大国荣光,作为都城的长安自是繁华不已,无数名人义士闻名而来,各地车马络绎不绝,甚至还在城门口造成了堵塞。 西昌门排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姜从珚他们也顺如流地排起队。 就在姜从珚快要靠近城门口时,远方那片安静的原野忽然间躁动起来,似有闷沉的雷声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 姜从珚仔细听了一会儿,倏地变了脸色。 不是雷,是马蹄声! 她从窗户探出半张脸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阵沙尘被狂风卷地拔起,数面旌旗在其中若隐若现。 姜从珚继续看。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犹如响在耳畔,震得人心跳怦然。 她终于看清,这是一队超过百人的骑兵,集在一处,似原野上一只奔腾的巨兽。 只是那旌旗的图案却很陌生,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家军队的旌旗。 她刚思索这是哪支军队,骑在最前面的两骑飞快奔来,高举着令旗大喊: “漠北王到——” “漠北王到——” 漠北王拓跋骁! 《梁书》载:(永安)十五年,春二月,漠北王骁,特使长安,平帝以佑安公主妻之,结两邦之好。
第3章 联姻 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犹如一颗明…… 原来,拓跋骁就是在今日进的长安。 拓跋骁,现任漠北鲜卑王庭之主。 史书记载,漠北王拓跋骁,汉胡杂血出身寒微,十六岁横空出世,不过三年一统草原,然后亲自出使长安迎娶梁国公主,与梁国结为盟友,传为一段佳话,可惜天妒英才,仅二十三岁英年早亡。 就姜从珚所知,拓跋骁是前任鲜卑王拓跋塔第七子,生母不祥,只知是一汉女,大概是被掳到草原去的。 因为汉胡杂血出身寒微,拓跋骁幼时不得拓跋塔喜欢,几乎是个透明人,还因为身上一半的汉人血脉饱受他人欺凌,日子十分艰难。 然而他却在十六岁那年以强悍姿态登场,在混乱的王庭夺位中成为最终的胜利者,登上鲜卑王宝座。 紧接着他收拢强兵,四处征战,以铁血手腕震慑周边来犯强敌,短短三年便前后击败鲜卑各部和周围大大小小的部落一统草原,成为一方霸主。 拓跋骁这个名字,也随之威震寰宇。 以至于一些部落听说他来打,立时就吓破了胆,整支军队惶恐得犹如待宰的羔羊,纷纷丢盔弃甲臣服于他的战马前。 这时,他二十岁。 然后,他亲自来到梁国求娶公主,为两国缔结盟约。 后世一些史学家猜,大概母亲是汉人的缘故,他对汉文化十分向往,才会来梁国求娶公主。若他不早亡,维持着两国盟约,梁国或许不会那么快亡国,说不定能等到下一个明主,重振汉室山河。可惜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一个时代出众的明星很多,但无疑,拓跋骁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 因为他强大、惊艳又短命,充满了英雄悲剧色彩,无数文艺影视作品都以他为原型进行创作,使得这段原本在历史上并不出彩的朝代广为人知。 可惜因为社会动荡混乱,不少史料早已遗失在历史的尘烟中,后世之人对拓跋骁的模样也只能通过史书里的只言片语去想象。 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犹如一颗明亮的流星,光芒四射地划过漆黑天际,然后便坠入了无际的夜空中。 姜从珚读到这一页史书时也曾设想过,如果拓跋骁没有早亡,后面的历史会不会走向另一个拐点。 但是现在的她知道了,不会的。 历史的走向从来不是某一个人所决定的,梁国的灭亡早已在十多年前便埋下了种子。 国家是一艘庞大无比的船,当巨船出现沉没的迹象时,船舱底层早已灌满了海水,并不是t单纯的打几个补丁就能挽救的事。 况且,相比起后世对于拓跋骁的惋惜,现在梁国上下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反而报以警惕和忌惮更多。 究其来说,拓跋骁现在的身份是胡人之王。 只因漠北与梁国几乎不接壤,中间还有别的胡人部落,双方暂时没有冲突,为利益而结盟罢了。 一旦风云变幻,姜从珚相信,无论哪边都会毫不犹豫撕毁盟约。 拓跋骁一方雄主,关于他的传闻也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大概是他的战绩和模样。 自战以来,无有不胜! 因他极擅领兵作战,常常又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武艺高强,一杆燕翎银枪在手,有万夫不敌之勇,每次戕战必能将敌首斩于马下,威名远播,于是梁人都传他身高九尺,豹头铜眼,燕颔虎须,如猛虎驰骋。 虽没见过,心中却早生出惧意。 有些地方甚至能止小儿啼哭。 此时听到传令骑兵来报,说漠北王来了,众人纷纷变了脸色,犹如潮水般各自朝城门两边褪去,留下一条宽敞的入城道路。 “听说漠北王亲自出使来到长安,是为了求娶我国公主?” “皇室帝胄,岂能嫁与此等蛮夷之人!唉!” “我看漠北王狼子野心虎视中原,岂是好相与的。” “我大梁立国四十载,头一次舍女求安,太。祖若是知道,当何等痛心啊!” “小声些,你明知道当今那位不是太。祖一脉还敢说这话。” “说就说了,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姜从珚听到周遭百姓的议论,心中浮起冷笑。 当今这位梁帝,对这些话可敏感得很。 他承先帝梁光帝之嗣位,而光帝是太。祖梁武帝之弟。 当初太。祖之子昭文太子三十而殇,太。祖听闻噩耗悲痛不已,旧伤复发,引性命之危,昭文太子的儿子,皇孙姜淮,年仅十二岁。当时梁国内患刚定,周边胡人正欲伺机而动,最忌主少国疑,百般权衡之下,太。祖将皇位传给了他弟弟淮阴王,也就是后来的光帝。 十七年前,光帝病重,议论立太子之时,朝中曾有人提议应当立昭文太子之子楚王殿下。 尽管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平帝也顺利登上了皇位,但他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 偶有大臣提到当年之事都会引起他的不虞,严重的甚至被贬谪,连提及太。祖都要小心翼翼。 姜从珚重生的身份正是楚王姜淮之女。这样的乱世,出身富贵皇室,理应是件幸事,但这样的身份,同样会让她不得安宁。 百人铁骑奔腾而来,快要靠近城门时,为首的那人小臂一收猛地一提缰绳,胯下骏马昂起头颅,两蹄悬于空中。 坐骑之上,男人抬起胳膊掌心一竖,身后众人便纷纷勒马停下。 骏马齐嘶,长长的鬃毛被风吹起,数百只马蹄悬空而起,然后重重落到地上,浑厚的大地都被震得颤了颤。 周边离马近的甚至被吓得一屁股往后倒,被身后的人七手八脚地接住。 漠北王终究还是没那么野蛮,抵达西昌门时放慢了速度,马儿以正常悠闲的速度迈着蹄子。 即便如此,面对一百多个披甲佩刀的勇猛铁骑,众人依旧不能不感到害怕。 刚才的议论声都消失不见了,只余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他们铁甲摩擦时的“咔哒”声,城门口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姜从珚对这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漠北王也很好奇,从窗户探出半张脸看去。 只见漠北王独自驭马走在前面,身后两列铁骑并排,个个神情禀肃,手里持着巨大的黑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条黑龙匍匐于大地之上。 姜从珚第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他年岁虽轻,面容却不稚嫩,下颌被浅浅的胡须遮住大半,多了几分野蛮的味道,眉骨尤其突出,上斜着一双浓黑凌厉的剑眉,眼窝带着胡人特有的深邃,狭长的碧眸犹如寒刃,即便平静地看过来也能让人不寒而栗,下意识要臣服于他。 这是从无数的战场中磨练出来的血戾之气,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一般将士恐怕也难以不惧。 漠北王未着王服,也未戴冠,笔挺的身姿昂然端坐在战马上,坚硬的铠甲将他高大的身形衬托得越发雄武,迎着数百人的目光坦然行走在最前面。 脚穿战靴,长而有力的大腿胯在马腹上,随着前进的节奏轻轻摇晃。不像来出使,倒像是来君王来巡视领地。 姜从珚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眼熟,跟她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胡人很像。 但……马不一样,气势也不完全相同,最关键的是,从漠北到长安根本不经过西北道。 或许只是身形相似? 姜从珚心里暂时存疑,继续观察。 除了拓跋骁,余下百人都体型健硕精悍无比,持王旗的胳膊肌肉虬结,纹丝不动,鲜卑骑兵实在不容小觑。 拓跋骁自是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他并不在意,但他忽然察觉其中一道眼神有些特别,扭头正要去寻,城内忽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行官员飞快骑马赶来,为首迎接使身穿朱色圆领袍服,头带二梁进贤冠,满脸大汗喘着粗气,见到拓跋骁,立刻滚身下马道歉: “下臣、来迟,万望漠北王见谅。” 他可是算好时间的,哪里知道这群胡人来得这般快,真是苦了他了,臀都要颠成四瓣了。 “无妨,是本王的马儿太健行了。”拓跋骁摆手一笑,并不在意。 “漠北王英勇善战,坐骑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朱成感觉他话里在嘲讽自己,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额上的细汗,一边说着话,态度十分殷勤。 姜从珚的的马车离城门很近,正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目光落到迎接使身上,注意到他腰间系着的银印青绶,视线上移,再看他堆笑的脸。 这可是两千石的大臣,梁国明面上至少还是大国,这又是在自家都城,哪怕迎接来迟,也该保持大国风度,现在姿态竟如此谄媚低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连周边的百姓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朱成心想,你们哪里知道我的不容易,听说漠北王杀人如麻,要是不小心些,他一怒之下砍了我的脑袋怎么办? 寒暄了会儿,朱成引着拓跋骁去芳林苑下榻。 长安城原本有接待各国使者的四夷馆,但拓跋骁是草原之王,一方雄主,把他安排到那里显然并不合适,于是梁帝拨下皇家宫苑芳林苑,命人好生修整过后用以接待拓跋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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