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野花没兴致采了,溪水也不想掬了,云疏月只想快点到达灵泉寺,好好泡上一个热水澡。 然而当她在灵泉寺山门下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上山阶梯时,云疏月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 虔诚梯,一步一祈祷,一梯一普度。 云疏月按下自己想要雇人将自己抬上去的念头,栓好马后与桑麻一同虔诚地踏上阶梯。 九百九十九级阶梯,云疏月每踏上一梯就会在心里念一遍自己的心愿。 一共九百九十九次,都是同一个心愿。 “信女云疏月在此诚心祈愿,愿哥哥云繁星早日远离吸血父母,从此拥有美满人生。” 终于走到寺门外,云疏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去了大雄宝殿,添香火,捐香油钱,带着十足的诚意跪拜,这才跟着小沙弥去到后面的寮房。 灵泉寺是大晏王朝的国寺,除了天家祭祀祈福之类的大日子外,寻常日子都是允许百姓前来的。 月影幢幢,给本就庄重的寺院前院增添了一抹静谧,穿过一片竹林,再跨过一道垂花门就来到灵泉寺后院。 后院简朴,是僧人们起居的地方,也有一片专门给香客留宿的寮房。 桑麻随着小沙弥去取斋饭,云疏月留在寮房内。 她放下包裹后就在床上躺尸,一动不动。 云疏月看似人在床上,实则灵魂已经出走有一会儿聊,好似身上每一块地方都不是自己的。 闻着寺院内的檀香,她只觉眼皮重如千斤,眨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连意识都飞到云端去了。 云疏月睡着了,不知道隔壁的寮房也来了两位香客。 “公子,如今咱们都是流放名册上的人,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可是杀头的大罪,南下筹措资金一事十分复杂,公子打算怎么做?” 安顿好老侯爷他们之后,雁书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与沈酌会和。 二人正打算去南边最富有的沧州。 沈酌坐在禅台之上,闻着檀香闭目养神。 “利用假身份掩人耳目即可。” “什么身份?兄弟?” “不。”沈酌缓缓说道,“夫妻。” “夫妻?”雁书音调都拔高了不少,上下打量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您这身量体型也不适合扮作小娘子啊。” 沈酌睁眼,定定地瞧着雁书。 纠正道:“是你为妻,我为夫。” “我?我,我为……”雁书一张脸愁成了苦瓜,“公子,您就别逗我了,我这体格也不合适啊。” “众人皆知,沈小侯爷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小跟班叫雁书。二人形影不离,出生入死多年。你跟我说说,除了一男一女的身份搭配,有哪种两男子的身份搭配不会招人怀疑?” 雁书答不上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沈酌嫌弃地蔑了他一眼,“但凡有别的人选,我也不想让你扮作我的妻子。” 许是那嫌弃的眼神实在太过浓烈,雁书的自尊心被狠狠刺痛。 “我哪有那么差?” “你不差,是我差。”沈酌慢慢又闭上眼睛,“是我眼光差。” 雁书:“……” 是是是,您眼光好,您眼光好那您怎么每次送礼物给夫人时,夫人都说心意领了东西却一定要您退回去? 多温柔的夫人啊,在那个时候竟然连慈母都不肯做了。 啧啧啧。 雁书腹诽完自家公子后,看时辰也不早了,贴上胡子出门去领斋饭去了。 这一觉云疏月睡得并不沉,无他,饿的。 迷迷糊糊之间云疏月被一阵什么声音吵醒,仔细一听,好像是隔壁传来的。 掀桌子摔凳子的乒里乓啷没完没了,拆寺庙啊? 云疏月想翻身下床,浑身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旁边的声音愈演愈烈,给她起床气都给逼出来了。 “佛门重地,我非得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户,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撒野!” 云疏月咬紧牙关起身,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一个什么玩意儿从隔壁寮房里飞出来。 定睛一瞧,是个黑衣人,腹部插着一把剑,血流不止,竟是死了! 原来隔壁不是在拆寺庙,是在杀人! 云疏月的瞌睡瞬间吓没了,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可她还是强撑着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云疏月这间寮房在最里面,要出去就得经过隔壁那间寮房,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先躲起来。 她不想死。 云疏月边躲边想,要是今早听秦公子的话留在莳花居就好了,这外边果然时局动荡不适合女子出行。 她又想着,若是自己不小心被黑衣人发现了,肯定得一命呜呼,希望桑麻能活着,还能将她的尸体收殓了。 若是曝尸荒野也太惨了。 云疏月越想越乱,躲在一旁却露出双眼睛观察着局势。 飞出来的黑衣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隔壁住的谁啊,竟然这么厉害! 若是一路上能与这样厉害的人结伴而行,那安全系数还不得直线上升。 隔壁寮房还在不停地飞出黑衣人,到第五个的时候,隔壁的人与黑衣人一同出来了。 烛火微弱,云疏月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个子蛮高的。 与他对峙的黑衣人仅剩一个,想来是黑衣人中的佼佼者,才没有死得太快。 云疏月屏住呼吸,生怕发出点声响惹他们注意。 然而现实却总是喜欢唱反调。 那个黑衣人一步一步地朝她的方向退过来。 云疏月欲哭无泪,大哥,求求你别再退了,再退我就暴露了啊! 前面提到过,现实总是喜欢唱反调。 那个黑衣人一直退到云疏月藏的位置,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双方都有些惊慌。 然而黑衣人总归是经常杀人的,反应快些,一把钳住云疏月将她拉出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后退,否则我杀了她!” 云疏月腿都吓麻了,还得强撑着不掉在那把刀上,她眼睛都不敢睁开,直央求着:“退退退,这位兄台,求求你先退一下好不好,我不想死啊” 云疏月快哭了。 她就在这住一宿,怎么就被绑架了呢。 沈酌在看到云疏月出现时,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她不是晌午就出发了么,怎会在灵泉寺? 他瞧着剩下那个黑衣人,有一丝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了审讯消息留了他活口。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她,我再杀了你,要么你放了她,我不杀你。”沈酌不退反进,手持长剑说道。 黑衣人喘着粗气,想来也是怕了,只见他默了两息将刀又往云疏月的脖子推近了些。 吓得云疏月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先退后!你退后我就放了她。” 云疏月大气都不敢喘,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就这般看着眼前的男子,方才他走近了些,她认出他是莳花居秦公子的小厮,澜澜。 “好,我退两步,你将人放了,否则你将没命离开这里。” “一!” 沈酌提着剑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没有动作,只是脸上滴落的汗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二!” 沈酌又后退了一步。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衣人一举一动,当那黑衣人拿开握刀的手,准备将云疏月往前推的时候。 他手腕快速翻飞,手中的剑破空而去,擦着云疏月的脸径直刺穿那黑衣人的咽喉。 一击毙命。 滴答—— 一滴鲜血混着眼泪滑落,埋进泥土里。 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得云疏月甚至来不及感受到脸上的疼痛。 她双脚一软,终于还是站不住了。 沈酌上前扶她:“你没事吧?” 云疏月下意识撑着身子往后躲开。 她刚才还没离开那黑衣人的钳制,他就将剑刺过来,若是没中,将会如何? 黑衣人恼羞成怒一刀解决了她。 他在赌,虽然赌赢了,但他拿的是她的命在赌。 “无碍,多谢。”云疏月艰难起身,想要绕过他去寻桑麻。 沈酌递上手帕,拦住了她,“你脸受伤了。” 云疏月抬手一摸,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袭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说不上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也许是她自认他们之间曾有一面之缘,会有些不同。 是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这个世界人们对感情的重视。 可说破了天,今夜也是他救了她。 云疏月努力平复心情,朝他行礼致谢,“今日多亏有你,我才不至于命丧黑衣人之手。云疏月在此拜谢澜澜侠士出手相救。至于脸上的伤,澜澜侠士不必放在心上,过个三五日也就没事了。告辞。” 沈酌嘴角略微有些抽动,澜澜侠士?谁告诉她的? 颠簸了一路,加上饿了半天,方才又经历了生死危机,云疏月能撑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心志坚定。 如今危机解除,云疏月心中这股劲一松,整个人便要栽倒在地。 沈酌快步上前扶住她,将人打横抱起正好遇到雁书从外边回来。 “公子,不好了,我见到有黑衣人作祟,云姑娘身边的女使被迷晕在……” 雁书怀里也抱着一个女子,正是出门领斋饭迟迟未归的桑麻。 在看到满院子尸体时,雁书对发生了何事已经有所猜测,在见到公子安好之后放下些心来。 “雁书,拿上东西,连夜赶路。” 沈酌主仆二人抱着云疏月主仆二人,手里还提着各自的包裹离开灵泉寺,下到山下套了辆马车在夜色里疾驰而行。 雁书驾着车,桑麻趴伏在马车内的软凳上,云疏月由沈酌揽着坐在软凳上靠着车厢。 只是这揽的姿势有些奇特。 只见沈酌右手环绕着云疏月的肩,手指却提溜着她的衣裳,左手也缩进袖子里隔在他的脸和她的头之间。 不一会儿沈酌的手就麻了,无奈只好放弃秉持“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侧过身,让云疏月靠在他的肩背上。 沈酌一夜无眠,他盯着车内的云疏月,心里有了主意。 他找到可以假扮他妻子的合适人选了。 【作者有话说】 某当事人棠溪: 我也很想快点改到与更新进度持平啊,这天天熬夜到两三点的日子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最主要的是,收藏也不涨,评论也没有。 单机真的好孤单~ 感谢在2024-07-07 15:21:27~2024-07-08 21: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月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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