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不大,一共就三四张小木桌,因为没有遮阳的布也没在树荫下,生意十分寂寥。 云疏月等人是他们今日的开张客,一见到人朝自己茶摊走来,茶摊的老汉就瘸着脚上前招呼。 “客官想喝点什么?大碗茶还是大麦茶?” “我要大碗茶,劳烦老伯放凉一些,喝不了烫的。你们喝什么你们自己说。”云疏月率先坐下。 那老汉笑得脸上沟壑纵横,等着其他三位客官开口。 “一碗大碗茶,多谢。” 雁书见自家公子也落座了,他乐呵呵喊了句,“老伯,给我来碗大麦茶,桑麻你呢?” “我也大麦茶吧。” 桑麻自己倒没什么,喝什么都一样,只是小姐何时来过这种地方喝茶,还是贩夫走卒喝的大碗茶。 她想想就替小姐感到委屈。 明明老爷是靠着白家才有机会金榜题名,如今却与那柳氏鹣鲽情深,还把小姐撵出云府,断绝往来。 也就是白舅爷不在京,杨镖头也不在,若是白舅爷和杨镖头知道了此事,定是要率领众镖师上云府讨个说法的。 可怜了小姐,不仅要长途跋涉去沧州寻杨镖头,还要吃这种粗茶。 桑麻心里苦,嘴里也苦,这大麦茶怎么喝怎么不顺心。 云疏月一碗茶刚一上桌就咕咚咕咚见了底,还是这样大碗喝茶来得痛快。 “老伯,再来一碗!” 小半刻的时光,四人的桌面就堆了十个空碗,云疏月找来一个水囊,准备去灌些大碗茶带走。 她是真觉得这大碗茶好喝。 茶摊的备茶区很是简陋,就是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和一辆牛车。 “老伯,劳您帮我将水囊装满,多少钱算一算,我这儿一起付了。” 老汉眯着眼看不清桌上有几只碗,还是收碗回来洗的大娘笑着说道:“承姑娘惠顾,一碗茶一文,这水囊里的大碗茶就当送你了,一共十文就行。” “那怎么行呢?摆摊做生意赚得也是辛苦钱,该多少就收多少。” 云疏月言笑晏晏,说话听着舒服。 大娘也跟着笑:“那就一共十二文,老头子,装满些。” “诶!”老汉打出大碗茶,还记得云疏月喜欢放凉一些,每一碗都等到凉下来再灌进水囊。 等着灌水囊的时间里,云疏月好奇问道:“虽说是入了秋,这晌午的日头还是毒辣,二老看着年岁不小,怎的不叫家里年轻的孩子来看顾?” 话刚说完,云疏月就看到老汉和大娘收起了脸上的笑。 云疏月心知自己怕是问错了话,提到二老的伤心事了,心里很是歉疚。 若非是没了法子,谁又不想在家里好生歇着呢。 只是不知道二老到底遇到什么事,提起家里的年轻人时像是笼上一层悲伤。 老汉很快将水囊灌好,瘸着脚递给云疏月。 云疏月打开钱袋翻遍了也没见着铜板,就挑拣了一颗最小的碎银。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没有铜钱,只有这个,你们收下也不用找了。” “姑娘,这可使不得,这太多了!” “就当是我为我方才说的话赔罪吧。” 老汉推拒的手顿住,大娘从他手中拿过钱,塞回云疏月的手里。 “姑娘,你并不知道我们女儿的事,怪不着你。这些银子买下我们茶摊都足够了,买这点茶实在是浪费。银子你拿回去,茶就当我们送你们了。” “那怎么行?开门做生意怎么还让自己亏本呢?” 云疏月心里更是愧疚心疼,她的父母只会无休止地找她要钱,这*两位老人却如此心善。 “来摆摊本也不是为了挣钱,我们本想去城里,但能等消息的地方都得收钱,不然就要被当做流民乞丐撵出城,不如在城门口支个摊子,没有租子也能找点事情做。” “那你们为何非要来云州城呢?等消息等的是什么消息?” 大娘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伤心事,混黄的眼睛里晕满了泪水,嘴唇抖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汉拍拍她的肩,自己将眼泪眨巴回去,幽叹一口。 “其实我们有个女儿叫青荷,青荷绣出的花儿跟真的似的,好多绣庄的绣娘都没她手艺好。前些日子青荷跟着他哥哥青松进城卖绣品,二人早上天不亮出的门,晚上城门落锁了还未归,我们心慌,觉得孩子们怕是出了事,连夜来到云州城。城门刚开我们就进去找州府报案,知州大人只叫我们等消息。十天了,我们一个消息也没等到。也不知道我的荷儿和松儿是死还是活。” 老人家的手很粗糙,是常年下地的庄稼人的手,他抹掉同样粗糙的脸上的泪,一颗拳拳爱子之心却是如此细腻。 大娘缓了缓,补充道:“我们就是在这等消息,只要一日没有我们两个孩子的消息,我们一日不会离开。哪怕老死在这,也甘愿!” 云疏月喉咙一阵发紧,哽着说不出话来,她有些羡慕青荷和青松,有这么好的父母。 她将碎银放回钱袋,换了一块大些的,捏在手心里。 “抱歉,让你们想起伤心事了。” 二老擦擦眼泪,摇着头说:“不必抱歉,这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如今说出来反而舒坦了不少。” 云疏月接过水囊,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将手里的银子放进了旁边桌子上的空碗里。 “走吧。” 云疏月叫上桑麻,去马车上拿了自己的包裹,向沈酌主仆告辞。 “澜澜公子……” “云姑娘。”沈酌顿了一下,“或许你可以换个称呼,比如赵公子。” 云疏月疑惑:“那澜澜?” “我们家公子的乳名。”雁书跨步上前,悄声解释道。 “可秦公子他……” “秦公子与我家公子自小不对付,掐着架长大的。”雁书再次跨步上前解释。 云疏月耳根一热,惊觉自己竟叫了人一路的乳名! “实在抱歉,赵公子,我不是有意叫你澜澜,哎,总之,以后不会了!告辞!” 云疏月拉着桑麻就开溜。 太尴尬了。 赶紧逃离吧。 雁书看着跑进云州城的云疏月主仆,有些不解,问着自家公子。 “公子,你不是说你想让云姑娘与你假扮夫妻吗?分明等下我们也要进城,为何不顺道一起走?” 沈酌斜了雁书一眼,从上看到下,眼底的嫌弃藏也藏不住。 少倾,听到马车内沈酌的声音传来。 “你若是有空,将三十六计翻到第十六计,多看看书总是有好处的。” 雁书揉揉脑袋,撇嘴坐上车辕驾着马车进城,心里不敢苟同,看书能将人揍跑吗?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公子,还是去临江楼?” “嗯,许久没见邢繁蕴了。” * 云疏月与桑麻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为了能安全抵达沧州,她决定去武行看看,能不能寻两个高手护送一下。 主仆二人换了身衣服,刚出门就看到有官差在贴告示,凑近一看,上面写着的内容大概是: 云州城外有匪横行,已经有不少百姓遭殃,让百姓们出行小心,官府已经在积极商讨对策但寻不到匪贼的老窝,要是有人知道线索的可以上报,可以领银子。 云疏月没来由地想到城外茶摊的那对老夫妇,他们的儿女说不定就是遭遇到了这帮匪贼,这才等不回来了。 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她可以想象那对老夫妇在听闻噩耗时会有多伤心欲绝,她也可以想象她的父母在知道她死后会有多心痛没人给他们挣钱了。 同样是父母,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云疏月想不明白。 “小姐,你看,那里就是临江楼,果然好多人啊!小姐要不要去临江楼用午膳?” “也好。” 云疏月踏进临江楼,要了二楼栏杆处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整个临江楼。 她问了一下酥皮鱼没了,就照着菜单点了几个招牌菜,叫上桑麻一起坐下吃饭。 “小姐,奴婢还是第一次来云州城呢,这里的酒楼装潢与珍馐阁完全不一样!真好看!” 云疏月纵然是从现代来的,还是被这个临江楼的装潢惊讶到。 虽然全都是木头材料,但一楼大厅的挑空视野十分开阔,不仅在影壁处做了端景,还将整个一楼大厅的地面挖成水池,养了许多锦鲤和睡莲在其中,座位就错落在蜿蜒小路上,客人们能吃美食,还能赏鱼赏景,怪不得是云州城有名的酒楼。 她哥哥云繁星曾经的梦想就是要做一名室内设计师,也曾与她幻想过,若是由他来设计,会设计出一座室内赏景的房子。 若是哥哥看到这座酒楼定是要羡慕不已了,因为临江楼做到了他想做的事。 云疏月闷头喝了一杯茶。 饭菜还未上桌,一楼大厅忽然涌进一群人,与店小二推搡起来,还高声喊着要临江楼的老板出来。 气势汹汹,看起来十分可怖。 “姓邢的,给我出来!什么叫酥皮鱼没了?没了就去做!我们钱小姐近来胃口不佳,就想吃这一口!今日若是做不出来,老子就将你这临江楼砸个稀巴烂!” 一楼的宾客瞧这气势,吓得纷纷溜走,二楼的宾客也都起身往包厢的方向缩着,却又忍不住探头出来张望。 云疏月与桑麻端坐未动。 雁书说了,临江楼的后台可是很硬的,这点事儿,肯定很快解决。 云疏月根本不担心。 临江楼后台本人沈酌在包厢里瞧了此事,与对面的邢繁蕴对视一眼,随即便挪开视线,饮下一杯茶。 有些尴尬地说着:“没想到南阳侯府倒了这件事,他们知道的倒挺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9 17:06:07~2024-07-10 16: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675476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754767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云州城(二)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男子喜欢自己吗?◎ 对面的邢繁蕴倒是坐得十分稳当,似乎并不介意。 沈酌问道:“你不出去瞧瞧?人家可都点名要见你了。” “不急。”邢繁蕴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只鸡腿放于一旁的空碗里,再动筷吃着饭菜,“你且先说说你来云州城做什么?” * 临江楼一楼大厅。 桌椅板凳被砸的砸,掀的掀,有米饭掉进水池里,锦鲤一拥而上,又被突然掉落的碗筷吓得一哄而散,躲到睡莲下不敢出头。 那群汉子十分跋扈,所到之处可谓一片狼藉,还留在店里的客人被店小二一一请走。 云疏月这里也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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