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是借口,而是她要趁着周末发展副业,举着相机在几条胡同里转悠,捕捉郁达夫笔下的秋天。 拍的时候她顺便用手机跟几位朋友分享,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个岳阳的电话。 岳阳:“你在棉花胡同吗?” 眼睛够灵的,余清音记得自己没有拍到门牌号,好奇他是怎么从差不多的灰墙黑瓦中分辨出的:“你怎么知道?” 岳阳:“你往前走是36号院,有个大爷卖的糖葫芦好吃。” 13年的手机地图。精确度还没有那么高,在复杂的小巷子里变得更加的不灵敏。 余清音绕了两圈没找到,对着还在通话中的人:“我看来看去都是一百多号,没找到两位数的门牌。” 岳阳隔空指挥半天,感觉自己差点把她带沟里。 他道:“那等我回去,再请你吃。” 余清音下意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自己说的最少去两个月,上限也有可能是半年。 岳阳无声叹口气,捏捏鼻梁:“不好意思。” 他话中十分惆怅,余清音其实有点无法理解:“没事,我也不太爱吃甜的。” 又问:“你今天不忙吗?” 作为回答,岳阳下一秒说:“现在得去开会了。” 看来他这份工资挣得不容易,余清音善解人意:“去吧,拜拜~” 岳阳多思多想,唯恐她会介意。 不怨他未雨绸缪先烦恼,实在是见过的事例太多,他身边的男同事几乎人均失恋过一回,就是因为陪女朋友陪得少。 可干这一行,高薪都是拿时间换的,一年到头天南地北的飞。 连买根糖葫芦这样的小事,他都没有办法替人办到。 谁的人生有大事?岳阳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穿上外套去开会。 他担心的事情,其实余清音一件都没琢磨,毕竟她忙得很。 她每周有三天满课,一天得去广播站值班,辩论队还要隔天培训,加上有很多需要新生们去凑人头的活动。 余清音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哪里顾得上管搞暧昧。 岳阳则是时常给她发消息,就是总聊着聊着不见人,再出现自己把话题续上。 光看对话框的时间,就知道他是从吃饭、睡觉里挤出来的功夫。 润物细无声,余清音在心里把对他的评分拉高。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兼具现实和幼稚, 她既对浪漫有向往,又觉得语言上的承诺太廉价。 岳阳没有甜言蜜语,未必不能打动人心。 反正余清音吃这套,国庆的时候专门给他寄一张明信片。 正是在什刹海边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快把邮箱给推倒。 余景洪帮妹妹挡着点,一边催促:“不是,你拢共几个朋友,要写这么半天吗?” 瞧不起谁啊,余清音:“我给艳玲写十张!” 行行行,也不怕把她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倒空,高考语文还不到一百三的人,真够能折腾的。 只是余景洪再怎么腹诽,还得跟个木桩子似的往那杵。 余清音感觉他被路人撞得不轻,说:“哥,我请你大餐。” 余景洪双手抱臂:“今天二号,本月生活费已到账。” 他现在不吃糖衣炮弹。 嚣张什么,余清音:“那你想过月底怎么办吗?” 余景洪一挑眉:“当然是靠我的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又说:“实在不行我也跟老徐去打工。” 还好意思跟人家徐凯岩比,余清音翻个白眼:“人家主要是为了练口语,才去旅行团做兼职的。” 太上进了,余景洪自惭形秽。 他道:“老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余清音反问:“你觉得什么叫大事?” 余景洪很是具体:“一年挣个千八百。” 他这大话说的,讲钱都不用带单位的。 余清音:“你当是津巴布韦币啊?” 余景洪地理不好,问:“这地儿在哪?” 重要的不是在哪,余清音:“你不懂我的意思,咱俩有代沟。” 余景洪还非要她讲出个三七二十一,兄妹俩一路争着往前走。 七拐八拐的,余清音抬头看:“咦,好像是棉花胡同。” 余景洪没看见墙上挂着字,问:“你怎么知道?” 余清音就是瞅着脸熟,心想原来一样的灰墙黑瓦也有不同的感觉。 她道:“你找找36号在哪,我请你吃糖葫芦。” 刚刚还是大餐,现在变得还挺快的。 余景洪左右看,手一指:“不就在那吗?” 怎么他找就这么快,余清音摸着下巴:“是不是你们更有缘份一点?” 们?余景洪看看糖葫芦再看看自己,没太明白堂妹的意思。 余清音也没想解释。 她付钱后拍张照发给岳阳看,慢条斯理地站在边上吃。 岳阳两只眼睛就盯着照片里那片男人的衣角:【跟你哥去玩了?】 他问的时候别提多忐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余清音没听出来试探的意思:【对啊,他一下子就找到了】 岳阳觉得要是自己在的话肯定也行,又回复几句去忙工作。 余清音把手机收回口袋,若无其事地咬一颗山楂。 她仰头看着从别人家院子里跑出来的花,脖子微微的有点酸。 余景洪就没觉得这花有啥新鲜的,蹲在边上看老大爷下棋。 如果他的头发白一点,身形再佝偻一点的话,简直是完美的和场景融为一体。 余清音的眼前好像都有他退休后的画面,拿出相机按快门。 不过这张她没发到网上,倒是把攒好一阵子的风景和美食照整理好,做成一份首都旅游攻略。 赶上假期,搜索相关信息的人格外多,连她那个没啥关注的微博账号都多出好几个赞和评论。 即使寥寥无几,余清音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她心想自己的副业又往前迈一小步,回学校后做起学生的正经事——作业。 说真的,法学院的课程确实不轻松,老师还超前布置一堆需要预习的内容,美名其曰学有余力的可以先看点书。 余清音今天看刑法,明天看民法,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呜呼哀哉,她头回觉得干脆把自己打死算,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垂头丧气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36号院我编的。
第7章 七 ◎捞鱼◎ 说来也怪,余清音一直以为自己很讨厌英语。 毕竟她上辈子以此为生,在机构的每一天都觉得是□□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背单词的时候脑海里的背景音都是《情非得已》这首歌。 可现在她学不下别的的时候,翻出雅思真题还能做几张卷子。 她心想大概是人更倾向于做容易的事情,做完快速地对答案,然后露出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深感今天没有浪费时间,高高兴兴地背上包去吃饭。 一路走,一路见到的游客不少。 余清音耳朵尖,还听到有人豪情万丈“我才不上B大,我要去清华”。 这是隔壁的铁粉啊,她没忍住多看一眼。 说话的是个顶可爱的小姑娘,有张圆圆的脸蛋,说话的表情格外生动。 余清音打心眼里是喜欢女儿的,上辈子没结婚还研究过怎么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她当时掐指一算成本,很快放弃这个念头。 毕竟她供房子都紧张,哪有富余的钱给娃。 这辈子呢?余清音暗暗生起期待。 只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连个男朋友就没有,甩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到食堂。 吃到一半,她面前多个人——隔壁班的同学吴… 吴什么来着?余清音记不清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脑子疯狂转起来,愣是没想出个究竟,只好笑笑表示礼貌。 而被她遗忘的吴方岭问:“余清音,你没回家吗?” 余清音摇摇头:“没有。” 她心不在焉的,总觉得有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急得两只手都悄悄捏起来。 吴方岭只当她是不好意思,问:“那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天坛玩?” 且不提现在去任何景点都是人挤人,更何况余清音现在跟他算是不认识。 她心想说话就说话,这么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委婉拒绝:“我去过了,你们去吧。” 吴方岭:“没有别人,就咱俩。” 他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头往前凑,自我营造出一种亲密。 余清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放下筷子问:“不好意思,虽然有点失礼,但我不太记得你的名字了?” 又道:“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别在意啊。” 吴方岭脸色三变,尴尬道:“姓吴,方圆的方,山岭的岭。” 哦,余清音总算把他的名字跟人对上号,慢条斯理再喝口汤:“我们班女生你好像都问过。”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法学院的一亩三分地里哪有新鲜事。 挑明白讲,吴方岭反而变坦然:“没错,大家都没答应。” 余清音似笑非笑:“广撒网是捞不到鱼的。” 说完收拾餐具走人。 吴方岭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节后上马原的时候特意坐在她旁边。 余清音起先没注意,毕竟大课的人就是多。 但慢慢的她感觉有哪不对,扭过头看一眼。 吴方岭就跟开屏的孔雀似的,花枝招展笑一笑。 他本人其实长得不错,很有点小说里斯文学长的样子。 笑得余清音的鸡皮疙瘩都跑出来,眼睛跟着睁圆,用眼神问“你要干嘛”。 吴方岭看着她:“从今天起,我就捞一条鱼。” 想得挺美的,好像他想捞就不费吹灰之力似的,还有,怎么就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了。 余清音呵一声继续看书,放学后头都不回地走。 吴方岭也没跟,只是从群里加她的Q。 余清音没通过,只是第一学期多数是基础课,新生们即使不在一间大教室也在隔壁班上课。 两个人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没办法完全躲开。 很快,司马昭路人之心,法学院就流传起他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 余清音都搞不懂这种程度算是什么浪子,又或者说这种戏码吸引人的部分究竟在哪。 她反正不喜欢,抗拒之意写在脸上。 吴方岭却觉得铁杵磨成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被一榔头给捶死。 十月底,首都短暂的秋天就这么过去。 整座城市大降温,余清音每天早上晨跑的时候就得做点思想斗争。 她是个不抗寒的南方人,走出宿舍大楼就被迎面的风吹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缩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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