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由婉儿自己做主吧。 而此番武家人打婉儿的主意,婉儿自己当然也清楚。 姜握想想婉儿早在他们入神都前就写好的《处置预案》。 嗯,自求多福是不能了,就看什么时候无了。 因此,方才姜握见到武三思,唯一的情绪波动,倒是在于那两个流放之地,让她想起了白切鸡和螺蛳粉。 要不午膳就吃白切□□。 正好有‘周王鸡’。 而让姜握再次抬头的,就是那种如淤泥一般粘在身上的眼神,武三思看向自己,比一个贪婪的盗匪打量一只肥羊更甚。 她忽然想起了…… “蚯蚓。” 那是武家人刚进入神都的时候,有一日她与陛下在九州湖上的一处亭子里钓鱼。 姜握还是坚持用做好的面团状鱼饵,而不愿去用活蚯蚓做饵。 哪怕那样能钓到一种湖底的大鱼,她也不愿意。 姜握不喜欢蚯蚓,弯曲的扭动的环节的虫子……别说拎起来了,见到她都觉得寒毛有点起立。 当时皇帝就道:“朕用武家人,如用蚯蚓钓鱼。” 人用蚯蚓,可不代表喜欢蚯蚓,更不代表会容忍蚯蚓乱蹦跶! 一条合格的蚯蚓,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土瓮中,等待被钓鱼人拎出来插在鱼钩上,扔下水钓鱼用。 而如今的情形,在圣神皇帝看来,便是一条蚯蚓不肯老老实实待在瓮里不说,还扭着非要往人身上爬! 圣神皇帝转头,开始逐一看过桌案上的物件:茶壶茶杯是一整套,乃她们素日心爱用惯的,甚至还是从长安带过来的;装点心的碟子看起来轻飘飘的份量不够;而装着半个西瓜的玻璃盆看起来倒是分量十足,但姜握还正在吃瓜…… 皇帝的目光落在桌上最后一件物品上——一只紫铜錾云龙纹香炉。 里面正燃着端午时节最常见的艾叶松香。 那就这个吧。 * “哐啷——”这是香炉从人身上,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这声巨响间,还夹杂着着武三思下意识痛呼,想到是御前且皇帝在发怒又赶紧忍住的闷叫。 姜握手里的勺子落在桌上也顾不得了,她连忙隔着桌子去拉过皇帝的右手来看:“没有烫到吧。” 方才皇帝抓起案上的香炉,对着武三思劈面就掷了过去。 姜握一惊后,当即瓜也不吃了,勺子也掉了,先倾身去看陛下:虽说紫铜香炉做了双层,外面并不烫,但皇帝这一取一掷,按照惯性里面燃着的香块也会来回晃动,还有火星四迸,说不得就会烫到手心。 皇帝摊开手给她看了看:“无妨。” 而地上跪着的武三思,在被双层紫铜香炉砸到头的‘眼冒金星’‘眼前一黑’中,听到大司徒这句话,好悬没气晕过去。 还陛下烫到手了没有?! 你难道没看到我被砸的头破血流? 姜握确实看到了,她看到血落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对皇帝随口道:“还好是夏日,吐火罗进贡的毛毯已经撤掉了。” 吐火罗、波斯、大食那边擅制精美的纯羊毛地毯。 是每年都会送来的朝贡之物,也是两国商队中交易量颇大的奢侈品。 冬日的时候蓬莱殿就铺着羊毛毯。 但自四月入夏后,就撤掉了,只留下了光滑如镜的黑砖。 还好,姜握安心:没有毁掉一条珍贵的吐火罗地毯。 而与姜握一样心声的,还有闻声而入的严承财。 在他看清殿内这一幕后,当即大为庆幸:还好是夏日,没糟蹋地毯!只叫人来多洗两遍地就行了。 ** 而这一日,太平来到了镇国公主府。 她入内后,先问过姐姐的安好,见姐姐精神很好,令月才忍不住抱着姐姐诉苦道:“母亲为何要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来!甚至还委屈了我们!” 令月实在是委屈到了—— 在听说了武家在打‘跟大司徒联姻娶婉儿’的歪主意后,太平原就在恼火,只等着武家人能出门后,找他们的麻烦。 结果武家人还没出门,她倒是被自家二哥坑了一把。 不知道李显的脑回路是怎么转到‘他这位皇子去和亲’这件事上的,而且竟然在母亲面前把她‘供’出来,以至于令月被宣到御前去问了话。 其实这些也罢了,到底都是自家兄妹的事儿。 且李显的脑回路吧……令月也很清楚,他必然也不是故意在母亲跟前告自己的状。 因他这份‘脑回路不可控’,这些年太平‘借钱’都不找李显,都去找靠谱的李旦。 而且通过李显这件事,太平看的很明白—— “母亲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武家宗亲。” 若是皇帝真维护什么所谓的‘宗亲、母家’也就算了,可太平看得出,母亲把她叫去,也是因为二哥李显被她吓到了。 母亲只问她,是不是故意作弄吓唬自家兄长。 对太平在姜宅说的那句‘上不得台面的武家人’,根本毫无反应,可见是直接就默认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 太平委屈道:“既然到了御前,我就顺便与母亲提起婉儿之事,然而母亲却说,此事与我无关,让我不要管。” “婉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的婚事叫人算计怎么会与我无关?” 曜初顺了顺妹妹的背,笑道:“你这个性子急真是难改。你先静下来细想想,母亲说的‘与你无关’,指的是婉儿吗?” 令月一怔。 但姐姐这样一点,她瞬间就明白了:“母亲说的是,武家?” 曜初点头。 她直接与妹妹道:“武家宗亲,是母亲留给我的鱼饵。”毕竟……曜初已经确定,在弟弟们不糊涂生事的情况下,母亲是不会拿显儿和旦儿来‘钓鱼’的。 所以他们看似被留在宫中,难与外界交流,且不得皇帝的看重喜欢。 但这恰恰是一种隔离与保护。 * 但是,曜初若要走上皇储之位,需要立威! 曜初知道,母亲要的是一个能自己坐稳储位的皇储,而并非皇帝力排众议,非要立、非要硬保的皇储。 而她要‘立威’,就像母亲的登基三步走,平越王李贞叛乱立威是一样的。 总不能是独角戏。 然而两个弟弟都躺的太平……那么无论是出于自己的情感,还是忖度母亲的心意,曜初都明白:立威的对象不好是弟弟们。 更不能是太平。 还有谁比武家人更适合呢? 他们唯一的用处,就在于‘武’这个字!就在于他们天生投胎的时候,跟皇帝沾了血缘关系。 “所以,母亲才说,此事与你无关。” “且母亲也不会出手的,武家人是留给我的。” 曜初话音刚落。 却见有府上亲卫来报宫中消息:武家大郎武三思御前冲撞,已然被押入宫中殿中省刑室。 曜初:…… 太平:??? 不过曜初一向很信任自己的判断。她心思电转,很快就明白了。 她自不能派人去打探蓬莱宫的消息,但是—— “去尚书省、姜宅都问一问。武三思出事之时,姨母是不是去面圣了?”!
第342章 曜初的钓鱼 镇国公主府。 曜初等来的不是亲卫打探的结果,而是标准答案本身。 姜握到镇国公主府的时候,正好跟太平错开—— 太平一听武三思被关在殿中省,当即辞别姐姐,要约同婉儿进宫看热闹去。 因殿中省,并不属于朝堂署衙。 相反,殿中省是宫廷机构,相当于宫中的总管人事部门,掌帝王起居诸事。 诸如尚食局等六宫以及宫正司的宫人,名册都在殿中省。 当年姜握刚‘病愈能开口说话’,陶姑姑就带她去殿中省录过女官名册。她的第一枚鱼符上镌‘宫正司正七品典正’,就是殿中省发的。 若有犯下‘谋主、殴伤其余宫人、盗窃’等大罪的宦官宫人,就会被送去殿中省下属的刑室关押受刑罚。 其实武三思假如被关在刑部、大理寺等地,太平倒不好去看(刚刚被皇帝拎去教导了,自然不好再顶风作案,去旁的署衙打扰官员公务),但人就被关在宫里…… 那太平必须要去看热闹,同时嘱咐殿中省额外‘关照一二’! 说起来,当年她和婉儿可是接掌过宫务的,殿中省的管事们也都各个熟悉。 今日正好回去探望下旧日下属。 * 曜初听妹妹叽叽咕咕说这些话,倒是欣慰:令月是有一种聪明直觉在的。比如她也只觉得武家人会被关在刑部或者大理寺,却想都没想宗正寺。 于是曜初在妹妹走之前,又提点了一句:“母亲那句‘与你无关’,还有另一层意思。” “你我的武氏,与‘武家人’并不是一个武。” 心情大好的令月,更是一点就通:“姐姐,我明白的——天姓女武,母亲立的是洛水圣图所出的天姓武氏庙。” 曜初笑了笑:“好。”可见令月性子再急,关键之处从不迷糊。 “难得的端午休沐,进宫去玩吧。”玩人去吧。 太平反而又转身回来,关切道:“可刚才姐姐不是说,他们是你的鱼饵吗?” 鱼饵没了怎么办?怎么钓鱼? 曜初道:“无妨,武家又不是只有武三思一个饵。” 与她同辈的武家人,还有武承嗣,再不济,还有血缘关系更远一点的武攸绪等人。 如今武三思已经废掉了,曜初也就与妹妹说起,她曾经对武三思的安排—— “其实原本,武三思这个饵,我也是准备拿来做立威之用的。” 从武三思不知天高地厚,打上了婉儿的主意,曜初就也没准备留他做长饵,而是准备尽快处理掉。 若是曜初来处置武三思,也会与今日皇帝所为,一脉相承—— 那便是不走任何宗亲流程,直接处置掉武三思,以昭示群臣,所谓的‘武家人’,与圣神皇帝的“天姓女武”,并不是一个“武”! 许多朝臣不明白,或者说闭着眼装看不见。 还欲以“宗族礼法”,借武家人来阻挠她做皇储。 就缺个工具人,把他们抽醒。 如今武三思自己作死太过,直接撞到母亲那里,与宫内犯大罪的宦官一般被关押至殿中省去,结果也差不多,就如此吧。 太平听姐姐点拨了两句武三思之事,心下更安,很快就如来时一样,又一阵风的骑马而去。 * 而太平没走多一会,姜握就到了。 依旧是驸马恭恭敬敬将她从正门一路送到公主院门。 姜握远远就见曜初站在廊下。 见到她的身影后,曜初还直接迎过来问道:“姨母今日被武三思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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