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这个答案的时候,她正站在田间和何蔚一起跟冬苗“盖被”。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下一刻一股更强的认同感却遽然涌起。她们甚至都不来自同一个时代,却可以在民生上有如此相似的观点,如果这不是知己,那什么才算知己呢? 而且,从桃源出生长大的何蔚,在她们不曾谋面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决断,不是也在无形中证明她对官场和民生的构想,并没有超越这个时代,而是这个时代也要发展成为的样子! 兰辛递给她热水,何蔚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青塬的男子真比我桃源的能干吗?”
第102章 三年 梓萱一口喷在何蔚面前。 何蔚迅速向后跳了三步,满脸不解,“梓萱你难道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吗?” “……”梓萱眼中写满了“废话”两个字,“你觉得哪个嫌命长敢和秦铮比?” “那你心里总有个结果吧。”何蔚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上好的参汤,尝尝?” 梓萱接过抿了一口,味道清甜,倒不难喝,她又喝了两口,道:“我就睡过他一个,跟谁比?” 对面沉默许久,梓萱疑惑地抬头,才发现何蔚不知已经凑到了她面前,满脸感动,感动中还抑制着同情。 “这样的事你都肯与我分享,我之前还怀疑你说交朋友只是把我当个乐子,现在看来实在是小人之心!” “……” 她大手一挥,“我的十八单将,你随便挑!” “……”她扶额,“我怀孕了——你应该不会以为我只是胖了吧。” 毕竟都七个月了。 何蔚疑惑地耸肩,“都不用怕再怀第二次了,你在担心什么?” “……”原来她设定桃源女性几乎没有任何生育痛苦和负担,都狂野到这个程度了吗…… 梓萱笑了笑,“我答应了等他。” 何蔚先是面露不解,而后恍然大悟,“你是要为他守身如玉!” 听着怪怪的,但也差不多吧…… 接着她便听见何蔚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那看来这青塬的男子是颇有几分本事,哪天我也得试试……” “……”为什么感觉越来越往人口拐卖的方向发展了…… “对了,你的那个小表妹,可以借给我用用吗?” 何蔚的话题跳的飞快,梓萱有些措手不及,“什么?” “前儿我检查仓库里的种子的时候,她一开口就能直切要害,虽然看着文文静静不堪大用的样子,实则很有几分本事嘛——你把她交给我,保管给你调教出下一任工部尚书来!” “你该不会把你糊弄男人那一套用到我这里来了吧,”止住她开口的动作,梓萱笑了一声,“你也不用忙着给我画饼,延飒虽然才只有十五岁,却早过了乡试,我任她做农官的主簿,你来做这个农官如何?” 何蔚看着她笑出声,“我就知道,上了你这条贼船,不把我吃干抹净,是不会放过我的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蒙上眼睛跟我一条道走到黑吧!” 二人相视一笑。 梓萱仰起头,今夜又将是个月圆之夜,不知道秦铮见到他母亲没有,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平安,自京城一别,车马路远,他们便再没了彼此的消息。 这一晃,便到了年关。 时值国丧,烟花炮竹等一应庆贺都被明令禁止。 衬得这个寂寞的新年更添凄凉。 她在桃源的第一个新年,唯一在身边的亲人竟然是腹中的孩子。 兰辛提前半个月就指挥着人扫屋理院,口上说着虽然不能燃花点灯,但过年也总要有个样子,不然陛下在天之灵,也会难安的。 没法贴对联,沈绫从一大早就开始写祭祀的礼帖。 梓萱站在她身后看她执笔,一笔一划,提笔,沉腕的姿势,都与沈约如出一辙。 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沈绫自顾自道:“臣女的字也是长兄教的。” 说完,好像根本没打算等他回应一般,又立刻垂下了头。 梓萱低头笑了笑,“前日刚收到战报,北边战事一切顺利,边关也能过个安稳的年了。” 沈绫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却未发一言。 “委屈你过年都无法回家与家人团聚,要在我这里孤孤单单的过年了。” “这么多人,有什么好孤单的。” 她声音太小,梓萱一时没听清,“什么?” “……殿下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吧,久立伤腰,还是歇歇吧——不然兰辛姑娘又要念了。” 梓萱失笑,直接在她写字的案前坐下,“你也怕兰辛啊?” “臣女不是怕,是敬!”她目不斜视,“不然以殿下的性子,这公主府早就是一盘散沙了。” “……” 她话音刚落,外面顿时想起一阵激烈昂扬的乐声。 梓萱脸色一变,连沈绫也停下了笔。 大门外,何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怎么样,怎么样,这有点过年的味儿了吧!” “你疯了!”梓萱瞪大了眼,“嫌命短了?” 何蔚摆手,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这是哀乐!缅怀先皇!” “……” 梓萱看向门外,确实,二胡和唢呐的声音在大喜大悲之间,都是一念…… “我爷娘都埋土里快十年了,我一个人过年没意思,来你这里打个秋风,你不会在除夕夜把我赶出门吧?”何蔚摸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道。 梓萱瞥了眼院子外一同吹拉弹唱的十八个少年,她哪里是孤单,是怕她孤单吧——心下一暖,面上却做出苦恼状,“可我这个新任太守其实穷得很,你带了那么多张嘴来吃饭,我——” “饭菜点心,瓜果酒水,我都带来了。”何蔚吐出一个瓜子皮。 险些被她吐出的瓜子皮沾到脚上的沈绫忍不住跳脚,“带张不会乱吐瓜子皮的嘴吧,求你了。” “呦,沈妹妹还会说笑了!” “谁是你妹妹!” “谁急了谁是。” “你才急了呢!” “嗯嗯嗯,”何蔚咬着瓜子点头,“沈妹妹你什么时候帮我也写副字啊。” “……我才不要给你写。” 趁着沈绫低头写字,何蔚扭头对她偷偷使眼色,用口型道:“太可爱了。” “你就作吧。”梓萱起身,门外兰辛正在跟何蔚的管家拉锯战,所有忙碌的人的脸上都挂着对来年的期盼。 雪花倏然飘落。 梓萱眼睛一亮,冲屋内的两人喊道:“下雪了!” 沈绫立刻撂下笔跑到屋檐下,何蔚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虽然早已见惯,却还是走到她身边。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寒风侵入屋内,在那个她看不见的远方,她的家人,朋友,是不是也看见了同一场雪呢。 “嗯,过了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 逆水行舟,初夏的海面风平浪静,浪打在船身上,只能溅起细碎的水花。 梓萱站在船头,海风迎面而来。 转眼三年过去了。 这一次,她以桃源使臣的身份,出使青塬。 她与秦铮,也已经两年不见了。 三年前他回到青塬的第二天便远戍南疆。他的母亲根本不曾病危,一切都不过是哄骗他回去的幌子。 他的母亲担心他久在他国,太子的地位受到动摇,才会出此下策。 她明白,他没有立刻折返桃源,不是他后悔了,更不是他不能,而是他要兑现答应过她的事情——他不会让她承受让他失去天下的谴责。 两年前,江宁临近州府雪灾,她带人前去救灾,为了防止有人克扣粮饷,也是为了提振民心,她和受灾的百姓同吃同住。 那时候秦铮在与她一江之隔的地方抗击水寇。 那场仗是桃源和青塬一起打的。 桃源派出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沈约。 那一夜暴雪再次降临,明明是黑夜,却亮得惊人。 屋内烛火脆弱地颤抖着,兰辛叹了一声,“殿下从生郡主便落下了病根,不能在这苦寒的地方久待的。殿下不为自己想,也为郡主想想吧。” 梓萱只笑而不语,却是摆明了不会松口的意思。 忽然,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感觉,她猛地向帐外看去。 明明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在兰辛第三次劝她离开时,她一把推开她的手,冲进风雪之中。 漫天的冰雪瞬间迷了眼睛,寒风呼啸着将她裹进深渊,营地里只有熹微的亮光,但雪光映亮了前方点点黑影。 喉咙微微发涩,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知道是他,想要喊他,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只能无用功一般追在他后面。 眼看着那道影子越来越远,她忽然开始唾弃自己。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压弯了她——为什么,这么艰难的时候,他不惜远渡重洋也要来见她,可上天连一个眼神的交汇,一句言语的慰问都不肯给他们…… 肩上忽然罩下一件大氅,梓萱麻木地抬起头,秦铮削瘦的脸庞映入眼中。 眼眶一湿,她失声道:“秦——” 他把她从雪地中抱起,大步向营地走去。 他比一年前瘦了许多,手臂的力量却不减反增。 进入温暖的帐篷,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迅速用被子将她裹住,秦铮叹了一声,“怎么连鞋子都没穿。” “秦铮……” 下巴上蛮是青色的胡茬,眼底的乌青泄露出星夜兼程的疲惫。 可他眼底的光却亮的惊人。 外面传来他手下低声的催促。 “照顾好自己。”他起身,她不知道,只是遥遥的一面,他其实已经很满足,现在…… 她眼底微微湿润,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终究还是无法割舍心底最强烈的欲望,他骤然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念慈的名字我很喜欢,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他放开她,迅速转身离去,厚重的门帘落下,这一次她却没有再追。 如今,风浪渐小,船舶靠岸。 青塬的礼官早已在岸边等候,梓萱走下船梯,第一次踏进他的国家。
第103章 重逢 华灯初上,车驾驶入闹市。 礼官将她们接入驿馆,告知了晚上会在宫中为她们举办接风宴后便离开了。 如今,她就坐在进宫的马车里。 秦铮不在京城,这是刚刚从礼官口中套来的。 有些脱力地靠在马车的软枕上,梓萱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到头来,也还是见不到。 “这青塬也催得太紧了,”兰辛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让殿下稍事休息,明日再宴。这火急火燎地,不知道的,催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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