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小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话,也可以乖乖做个小弟弟,躲在他身后。 心里有一团火燃烧着,小妖一闭眼,就是师父惨死的画面,一睁眼就控制不住体内的邪气。 “阿星,我没做噩梦。” 小江冷星给他掖了掖软被:“快睡,小孩子半夜不睡长不高。” “哦。” “阿星,你睡了么?” 等了一会,小妖又问。 “嘘,不准出声。” 小小年纪的江冷星,似乎体会到了带娃的痛苦,此刻已过子时,他困到不行。 阿娘真的提醒过,半夜不睡,以后个子比剑还矮,他可不想长不高。 “数到三,我们一起睡,三、二……” 半晌,小妖轻声问:“阿星,你睡了么?” 这回,无人应声。 小妖悄悄下床,把来时的衣衫穿在身上,虽然十分破烂,但这是师父亲手裁布缝合的。 原来也是件崭新的衣衫,不过被一群人划破了。 小青袄很好,可不适合他,破烂的碎布才是他的最终归属。 临走时,小妖趴在床边看了一会。 “对不起,阿星。” 他好像慢慢体会自己作为邪魔的存在,双手蓄满妖力,无处发泄。 再待下去,会害了阿星。 他和魔芽不一样。 阿星和那群人不一样。 但是,很抱歉…… 可能要让阿星失望了。 冬月十一,清晨。 万物埋葬在冬雪之下,夜间的嘶吼搏杀传不到这座偏僻小院。 可无孔不入的血腥味,将床帐中的人刺醒了。 小江冷星睁开眼时,耳畔闻不到一丝响声,声音似乎被抽走了般,静得可怕。 他下意识往内侧望去,平坦的被子下,空空荡荡,不见那团小小的身影。 小妖不在这,被褥是凉的。 “小不点?” 他心里倏地一跳,不详预感油然而生,心底蓦地发慌。 翻身下床后,他穿上云靴,拿起衣衫往外走,窗边的软榻上,整齐叠着一件小青袄。 猛地推开窗叶,窗台上有两个小雪人,一大一小,纯净无暇,依偎在一起。 旁边石子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阿星,生辰快乐。 这是小妖怪写的,才学了几天,和他的字迹已有七成相似,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 忽地,浓烈的血腥味灌入鼻间,爱干净的江家小少主捏着纸条,忍不住干呕起来。 窗外落雪纷纷,空气一片浑浊。 太不对劲了。 他把小的雪人抱走了,发疯似的往外跑。 穿过回廊,一个随从不曾见到,寂静如幽灵地府,生辰之日,每年江家上下都热闹极了,怎么可能如此沉闷。 难不成他和小妖怪一样,做噩梦了。 从后院蜿蜒至前厅时,禁闭的门缝处泄出一条血迹,历经一夜,血已经冻住了。 他越走越慢,思索着面前一切,随后握住门环,缓缓将院门拉开。 “呕……” 连着练武场的白玉大道上,血肉狼藉,辉煌百年的江家一夜间成了一座荒墟。 “阿娘爹爹……” 无人生还,无人应答。 白雪坠落,血雾弥漫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 小妖怪蹲在那,脸上浮现笑意,细杆似的手宛如利刃,插进地上之人的心脏。 “阿娘……不……” 他飞速奔去,被障碍物绊倒后,惊恐爬起,继续向前。 “你做了什么!” 小妖怪被推开,血淋淋的手拔出时,骇人的气味和颜色相撞,刺激着人的神经。 他把小手背到身后:“阿星,是他们先杀了师父。” 周围死气沉沉,千百余口性命丧生此处,江氏仙门仿佛一座墓地。 有如此能耐者,唯有众人口中的孽障。 小江冷星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眼眶无比酸涩,把手中的小雪人砸了出去,吼道:“你就是个疯子,就是个疯子!” 世间哪有四五岁的孩子,杀人不眨眼,手段极其残忍。 他抱着地上冰凉的身躯,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阿娘,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阿娘,你醒醒好不好?” “都怪我,是我蠢,怪我……” 如果他当初听话,不把小妖怪救回来,就不可能发生这一切。 他只想救一只小妖怪…… 是对小妖怪不好么,为何要这般对他,他一点也想不明白。 一个多月的相处,尽是谎言。 救一个生命,成了一件错事。 捡起雪地里的剑,他起身,剑指了出去:“孽障,我要杀了你。” “阿星……你杀不了我。” “住口,你不配如此叫我。” “阿星……” 小妖怪脸颊被雪人砸红了,碎雪散在地上,就如二人的情谊,再也回不来。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怪。 昨晚一起入眠,今早就一口一个孽障喊他,和旁人无异。 除了师父,没有人可以无条件对他好,阿星是江家人,对他好的前提是,他并非邪物。 可是,他是一个人,他能活着,如今阿星也剩一个人,为何不能好好活着? 就让一切被大雪掩埋不好嘛? 小妖怪在催动灵力那刻,魔芽就不受控制,亲眼目睹师父死后,心里的怨恨被激发出来。 可不使用妖力,阿星会死。 但破了法印,江家人会死。 “我杀不了你,你要连我一起杀么?”白雪落满身,小江冷星身体在冷风中颤抖,痛到麻木。 “阿星……” 小妖怪厌恶一切,口中喃喃叫着的不仅名字,而是一份短暂的期许。 他杀戮之心催发出,想把眼前的生命一并屠杀。 但不知为何,在紫云仙人与众修仙大能赶来时,他都没有动手。 留给江家小少主的,是余生在悔恨里度过。 冬日十一,江冷星生辰。 江氏一族,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 合上卷轴后,田桃脑壳疼。 手里的密卷,仿佛有千斤重,压着她的双臂,冻结了飞天涧的夜晚。 喉咙像吞了沙石般,喘不上气。 江冷星…… 过往的回忆,如丝如缕,插入到二人点滴相处中,让她止不住推翻从前认知。 她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十分干哑:“我去看看他。” 此刻,她没去想太多,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去找江冷星。 祝卿卿心有不忍,用手帕在她脸上擦拭着:“小桃子。” 陆师弟:“桃师妹。” 痛苦不是用来分享的,苦涩的记忆并非用来博取同情的。 只是,一个不说一个不懂,就会积累伤害,成了一把双刃剑。 白飞鹭抱着双臂,微微颔首:“去吧。” 卷轴之事无需多问,无需再提。 众人了然于胸。 行动前。 四人围在小锅炉旁,陆师弟提供原料,卿卿负责指挥,白飞鹭控制火候。 最终熬了一碗汤,由田桃送去。 帐幕中未燃烛火,月光自窗口送入,给一切蒙上一层浅蓝色的光雾。 进入时,田桃有许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不知先说了哪一句。 半摸着黑,她来到床前,前方没有声音,床帐垂下,瞥不到里边情况。 他肩膀有伤,流了血还没处理,心里两面煎熬,十分悲伤,熬到这会,定是身心疲惫累到睡着了。 她脚步轻轻,猫着腰走上前,正想扒开床帘时,一柄寒剑刺了出来。 “滚出去。”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暗中响起。 引玉剑点在她的胸口,微微用力,就能刺出血来,田桃手里的热汤抖了一下,差点打翻在地。 “多有冒犯,抱歉,我马上就滚。” 这人失眠了,没睡着,也不想见到她。 田桃多待一刻,都觉得地面烫脚,身前的冷气几乎要将她冻住,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对于他的驱赶,她不敢像以往般厚着脸皮往前凑,于是麻利地钻出了营帐。 一出来,就面对三双好奇的眼睛,她率先解释:“江冷星要杀我。” 她还有一肚子话没讲,可不敢就这样死去。 祝卿卿:“师兄不会杀你的。” 她指着自己胸口:“你们瞧,裙子都割破了。” 桃红裙子面料很薄,剑刃轻轻一划,裂开一条缝隙,露出里边的小粉衣。 非礼勿视,在场两位男士简直没眼看,连忙转过头去。 白飞鹭第一次觉得这位下属很笨:“江冷星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陆师弟背过身,催促道:“汤要凉了,师妹。” “你们怎么不去?” 三人同心协力,反驳她:“又不是我们惹到他了。” 想哄好江修士,并不容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才不要闯进去挨骂。 “可他完全不想见我咋办?” 白飞鹭像是找到机会,吐槽道:“笨呐,卷轴白读了,他口是心非懂不懂。” 祝卿卿认证:“师兄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行吧,半个时辰我没出来,记得帮我收尸。” “……” 一回生两回熟,田桃这次很快来到床前,先将热汤搁置在床头,人蹲在床尾。 这个姿势和角度比较安全,她想。 夜色如水,静到只剩二人的心跳。 “让你滚,没听见?” 藏在床上的少年,嗓音沉冷,如含着碎冰,呼出的全是寒气。 田桃提了提耳朵:“抱歉,我耳朵好像聋了。” “……我不想见到你。” 即便她躲到床尾,剑气仍旧能寻到人,抵在其身前,赶她走。 裙子上又多了一道划痕,田桃拢了拢衣裳:“可我想见你。” 软话并没有起到多少用处,少年剑上力道加重:“快滚。” “我想见你。” “别装聋,赶紧滚。” “我想见你。” “……” “我想见你。” 剑气在裙子上割开一道道缝隙,田桃的声音越来越轻,寸步不让,和他犟上了。 随后,她起身往床中央而去。 耀白的剑气一滞,被软绵绵的身躯逼得后退,将要刺到女孩皮肉之际,倏地钻回了玉剑之中。 田桃:“我有话想和……” 少年提前止住她的话,语调冷漠:“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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