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江师兄如往常般,听不得这话,会让他多读书少说话。 但稀奇的是,少年此次清清静静,提着剑就往回走了。 途径之处,空气染上寒意,冻成小冰晶,一路鸦默雀静。 陆师弟搓了搓两只手臂:愁秃了。 * 在半路上,田桃就想着,云起小筑,应当是取自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到达目的地后,果真如此。 云起小筑藏于僻静山林之间,由木竹搭建的屋舍,几间小屋齐排,外加一个院子。 此处宛如一座世外桃花源,简约不失格调,雅致清幽,外界纷纷扰扰仿佛隔绝在外。 屋后是一片竹林,院前有绿树,如白练般的溪水从院前淌过,滋润着灵植园里的仙草。 一仰头,天边云卷云舒,光影寸寸移过,风起时万物跃动,十分自在惬意。 春有百花,夏柳成荫,秋有硕果,冬能赏雪,四季风景轮番变化。 一言蔽之,此地不错。 田桃在院里等候,顺便东瞧瞧西看看,琢磨着日后她亦寻个好地,开辟间院子。 “阿桃。” 涂山尧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墨发半束,宽松的衣袍披在双肩,素白中衣腰束收拢,箍出一截劲瘦的腰肢。 他这身打扮,此景中并不突兀。 这与男主齐平的颜值,居然不是主角团一员,这个世界,还藏着多少美男是她不知道的。 田桃短暂欣赏一瞬后,关切道:“止疼药吃了么?” “若我吃了,阿桃就要走了么?” 柳枝拂过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漂亮的长眸中浮起不安,褐色瞳仁在日色中,颜色又浅了几分。 他声音十分清朗,涌动着异样温柔,和煦的温度中,隐隐让人心悸。 不过他的言语,负能量满满,像随时会被人抛弃一般。 田桃起了怜爱之意,吓唬他:“你若不吃药,我可就走了啊。” 涂山尧被她逗笑了,睫毛颤抖,眼眸深邃又有蛊惑力:“药是外敷的,不可食用。” “那你敷吧,我外边等着。” 她摆摆手,搬来一个小矮凳,准备在院子里坐下。 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是屈辱的象征,无人愿意让外人瞧见,心思细腻的涂山尧也是如此。 所以她此番拿捏住了分寸。 然而,修长的身躯在她面前蹲下,外衫迤地,涂山尧仰视着她的双眼:“阿桃不帮我么?” 田桃:“你不是不让我看……” “我改变主意了。” 竹屋左边第二间,是涂山尧歇息的房间,和外表的简朴相比,里边摆满了东西。 木架上多是些药罐,按照瓷瓶颜色,从小到大排列,井然有序,强迫症患者笑了。 与之相望的,是四层之高的书架,粗略浏览过后,发觉大部分是医书,分门别类,名目齐全。 房间内充盈着浅淡的药香,宛如雨后艾草的青涩气息,沁人心脾,不由得让人心缓和下来。 不过田桃满脑子想的是,临走前薅点东西,安慰一下她日渐干瘪的小挎包。 “阿桃不过来吗?” 涂山尧已经坐在了床边,外袍搭在衣架上,只着了一件中衣,长指绞上了腰间的两条细带。 “来啦,”田桃走上前,指着药架暗戳戳道,“你东西真不少。” 她的小挎包,就如一个宝库,只要库存满了,心里就会有极大的满足感。 当然,她不好意思明要,只能看对方的领悟能力和自觉了。 “阿桃想要?” “一般般吧。”她假装一脸不在意,藏好一肚子小心思。 随后又道:“不过,你愿意送的话,我自然不会拂了这份好意。” “那就要看阿桃今晚表现了。” “啥表现?” 田桃一转身,就瞥见床上之人,解开了腰间束带,长指捏着两侧衣领,一寸一寸往下拉。 白皙长颈之下,双肩宽阔,余光下沿,是微隆的胸膛轮廓,春光无限好。 再往下……她默念礼仪两字。 江冷星曾言,守规矩知礼法,做人要老实本分,不能什么都乱看。 她低头盯着床前的矮桌,青白瓷瓶中,膏体透明,站得近了,药香越浓。 一切准备就绪,正等着她上手。 田桃拿起瓷瓶,眼神闪躲:“停,别着凉了。” “此时正值夏日,阿尧并不觉得冷。” 涂山尧手一伸,拉着她手腕坐在床上,将她手中的瓷瓶夺去:“阿桃后悔了吗,不愿帮我涂药。” “没有……” “既然愿意,为何不抬头?” 她随口胡诌:“我在想,你这药管效吗,会不会越涂越疼啊?” 说完,抬起脸,乌溜溜双眸瞪大,脸蛋如熟透的苹果,烫得冒气。 女孩身体僵硬,绯红蔓延至眼尾处,目光十分透彻,视线只敢停留在他脸上。 涂山尧唇角微弯,仿佛知晓她的羞怯,却假装不懂,继续手中动作。 素白色中衣轻薄,顺着流畅的线条下滑,堆叠在腰腹处,抽出两条手臂,将药膏递到她手中。 “阿桃亲口说的,医家不忌。” “哦……” 昨夜患难见真情,她情急之下说了几个字,可如今在他房中,只有二人,气氛蛮怪的。 田桃视线下滑,心里的羞意飞快被他身上的疤痕驱散,在他的心口,如想象中那样,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仿佛要把他心脏挖出来一般。 其余的伤口自是不必说,甚至难以描述,像一张破烂的渔网,雕刻在了他身上。 喉间一哽,她扣着瓷瓶,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转了话题:“你平时也会修炼?” 想着他缺乏锻炼,身躯较为瘦弱,但目前而言,身材很可观。 忽视那些伤痕的话,这是一副饱含力量的躯体,和他脸上惯常浮现的柔意反差感极大。 涂山尧盯着她的脸:“不像么?” “不太像。” “看来阿桃不够了解我。” 他蓦地倾身而来,胸膛几乎蒙在脸上,手指往前一伸,探向她的腰间,田桃吓得往旁边挪去。 下一瞬,手指绕过她的腰间,从木桌上拿起一根木片,低哑的笑声在头顶炸开。 “难不成阿桃想亲自用手?” 田桃缩成一只小鸡仔:“嗯?” 涂山尧把木片插入瓷瓶中:“就算阿桃愿意,我可不愿意。” 她后知后觉,木片是用来涂药的工具,否则她就要用手指了。 “什么愿意不愿意,你拿东西喊我就好了,凑这么前,小心我揍你。” 田桃举起了拳头,以示警告。 涂山尧:“阿桃莫要太敏感了。” 啧,她真是太不经逗了。 桌旁的木窗推开,夜风悄悄灌入,冲淡了一室的药香,撩起女孩长长的发丝。 涂山尧挑开在颈窝打旋的发梢,身前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目光下垂,柔软的发顶蹭着他的下颌。 夜色静好,烛火葳蕤,这短暂时光,是他一生中难得的,祥和而美好。 封印在地崖时,炎火炙烤,他一日不曾安宁,幸而冲破封印,遇见了阿桃。 往后岁月更迭,日日夜夜如此,大概也腻不了。 田桃涂得认真,目光在伤口和药膏之间轮转,木片挖了一勺药膏,如摊饼似的,沿着伤痕的形状抹去。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前胸和后背都上了药,青白瓷瓶中空了一大半。 “还疼吗?” 她抬起头,左右扭了扭脖子,就撞进一双弥漫着温柔和笑意的眼眸中。 涂山尧笑而不语,掀开被子,长指勾住裤腰边缘,正要往下褪。 田桃愣住:“啊,下面也有?” “有……” 怕她胡思乱想,他补充道:“未伤及要害,可懂?” 田桃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懂吧。” “阿桃,懂得什么?” 涂山尧望着她,尾音微微上扬,目光微微发烫,落在她的脸颊上。 “少废话,还涂不涂了?” 田桃木片敲着瓷瓶,一脸催促。 心想,这人要是江冷星,胆敢这么逗她,信不信她把他裤衩给扒了。 涂山尧将薄被拢在身上:“腿上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 “疼的话,记得涂。” 她将药膏搁置在桌上,涂药也是力气活,腰酸背痛,手臂又酸又麻。 从窗台远眺,天已然黑了。 不出意外,今夜要歇在云起小筑,是明日回去,还是后日? 说起来,她不记得来时的路,让涂山尧送她怪麻烦的,要是有人要接就好了。 卿卿、陆师弟还有山主,她都联系不上,唯一能交流的,就剩江冷星。 好气,她宁愿迷路,都不会再给江某人打电话了。 啥人啊,居然搞绝交。 待药干后,涂山尧将衣衫穿好,纵横交错的伤痕悉数被掩藏,随后将束带系好。 视线一偏,女孩正坐在床前,两手托腮,不知在沉思什么,不过她眼眸乱转,似乎在骂人。 “阿桃?” 田桃回过神:“你要睡了吗?” “不,”涂山尧把被子拢到了床角,“我想阿桃陪我聊会天。” 在这山间静谧氛围中,烛火摇曳,木屋烘成淡淡桔色,很适合夜间茶话会。 说是聊天,但大部分时间,田桃作为倾听者存在,低柔的嗓音缓缓响在耳畔。 —“正如阿桃所见,我身上的伤是在同一时期被不同人所伤。” “他们用的是人族灵器,烙下伤痕后难以愈合,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我无反抗能力。” “之后我逃出来了,师父可怜我,救我性命,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田桃见他眼底的光亮慢慢黯淡,双唇微启,并未言语,继续听他讲述。 “后来那群人找到了我和师父,把他杀了,但他老人家临死前把我送走了。” “是我连累了他。” 说到这,涂山尧问道:“师父被人杀了,我该报仇吗?” 田桃沉默着点点头。 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笑:“是的,我是这样做的。” 她好奇道:“你怎样做的?” “阿桃该睡了。” 话音一落,她脑袋倏地一阵眩晕,倒在了床边。 一道声音自耳畔传来,但她已然听不见:“没怎么做,不过屠杀了几个仙门罢了。” 夏日夜雨,降临得很突然,院中沙沙作响,窗台映下深色雨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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