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有点凉,冷气倏地灌入室内。 涂山尧低垂着脸,望着床前恬静的睡颜,随后翻身下床,将女孩抱在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盖好。 他的目光久久难以挪开。 这是最后一次,能这般陪着你。 下次再见,不知你该如何想我。 江冷星大概觉得我是故意抢走你,想得到你,才会三番五次挑衅他。 错了。 我要你们相爱,爱得难舍难分。 他深深吸了口气,清甜的桃子香气灌入心间,欲形成记忆刻进心里。 这一夜,权当是对他的施舍。 * 浊心涯。 盘踞山间的恶灵被一道道剑气劈成了黑烟,消逝于天际,危机已解除。 但山崖上,并不宁静。 祝卿卿正在和陆师弟讨论田桃之事,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朝此方向发展。 “昨日我还和小桃子说话,突然就坠入山崖,寻了一夜不提,好不容易寻到人,我还没瞧上一眼,她怎么就跟人走了。” 白飞鹭也是个护短的:“桃护法她伤着没?” 陆师弟一一解释,安抚道:“桃师妹她好得很,倒是涂山公子受了伤,师妹便送他回去了。” “你不拦着她吗?” “我拦了,是江师兄他没拦。” 三个脑袋凑在一处,陆师弟超小声道:“桃师妹最怕师兄,哪想到师兄他就这样让师妹走了。” 祝卿卿:“怎会如此,师兄他心底不得发酸。” “唉,二位有所不知,师兄和师妹绝交了。” “绝交???” “你们忙,这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陆师弟一五一十把讲了一遍,听完后,各有所思,但有一点比较认可的是,此事江冷星责任最大。 三道视线一转,满院子寻找少年身影。 妖舍东南角,有一个野桃树,此时正值夏日,树枝结满了野桃子,青色表皮上染着浅红。 树下站着个少年,脸颊融进夜雾,眉目不清,但明眼人观察出,他目光粘在桃子上。 桃树影子落在白衣上,衬得他侧影落寞,安静得自成一派。 这还不明白——睹桃思桃了。 小桃子不回来,总感觉缺了点热闹,没有人能在耳边叽叽喳喳,可可爱爱了。 三人一合计,想搞点事,于是派陆师弟上场。 没办法,谁让陆师弟嘴皮子厉害,最能一针见血,击中要害。 陆师弟假装练剑,练着练着就跑到桃树旁了,叹息道:“唉,山间的野桃子,哪有桃师妹甜。” 少年置若罔闻,不搭理他。 白日在山崖下,陆师弟手指被野枝割伤了,不便拿剑,干脆也不装了收起剑。 他继续出招:“师兄,桃师妹和别人走了,你就不怕她受伤吗?” 江冷星:“涂山尧不会害她的。” 净心镜有指示,所信仰之人,即使自己丢了性命,也绝不可能伤害对方。 这点,他是有想过的。 陆师弟上前一步:“师兄不是不懂桃师妹,谁对她好,她就向着谁。” 不理是吧,只好放大招了。 “师兄也瞧见了,今早她身上盖着涂山公子的外衫,桃师妹招人稀罕,大伙都能看出,涂山公子喜欢她。” “两人待在一处,万一咕噜咕噜……” 陆师弟特地模糊后边的话,但前情铺垫好,已给足暗示。 少年手指摸着近前的一颗野桃子,猛地手腕一颤,竟把那颗未熟的青桃子拽了下来。 手指收拢,把小小的青桃紧紧握在手里,毛绒绒的果毛刮蹭着他的掌心。 万一,会发生什么呢? 陆师弟还要开口时,冷眸倏地扫过来,将他焦急的心,推向另一个焦急的极端。 江冷星瞥向他的手指,轻飘飘吐出几个字:“蜂炎刺,有剧毒。” “师兄这是何意?” “感染蜂炎刺后,性命不保。” 陆师弟愣住,抱着手赶紧往回走,难怪觉得食指发烫发麻,原来是中毒了。 并且,会丢性命的。 浊心涯霎时炸开了锅,救人要紧,这下谁都无心思再想那个出逃的小桃子。 陆师弟:“祝师姐,你得救我。” 祝卿卿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创口细长,略微红肿发黑,的确是中毒的迹象。 只是,她学识不如师兄渊博,并未听过蜂炎刺,更无从解毒。 陆师弟:“白妖主,你得救我。” 白飞鹭检查了下他的手指,试着解毒,但毫无用处,对于医药,他向来一窍不通。 见二人摇着脑袋,陆师弟心间发颤。 呜,要死了嘛。 他自个感觉不到太大异常,在得知中毒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可师兄是不会骗他的。 于是,他抱着手臂走到白衣少年旁:“江师兄,你得救我。” 这么一会功夫,江冷星已经离开野桃树,坐在屋檐下的回廊上,拿出书卷仔细翻看。 他目光落在淡黄的书页上,头也不抬:“飞天涧,有解毒之药。” 陆师弟松了口气:“那就好,有救了。” 听到有解药,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脸上露出笑脸,但下一瞬,少年又冒出一句话。 “采摘解药,需要木系法术。” 陆师弟:“师兄,你那么厉害,这点小问题应当难不住你吧。” “蜂炎刺解药较为特殊,若强行采摘,会失了药效,此事不可冒险。” 少年一连说了几十个字,长睫下垂,说话间不自觉轻颤,如蝴蝶振翅。 这下把人难住了,这一打眼望去,各个修为不低,但哪有木系修者。 陆师弟心凉了半截,坐在椅子上:“完蛋了。” 祝卿卿:“别担心,小桃子就会木系法术啊。” 田桃真身白桃,天然木系修者。 对啊,怎么忘了桃师妹。 陆师弟心情跌宕起伏,终于放下心来:“等桃师妹回来,我们一起去飞天涧。” 江冷星手指翻着书页,幽幽道:“你的伤拖不得。” 陆师弟举起手指,在烛灯下盯着那点小伤口,有一种错觉:再不治疗,伤口就要愈合了。 “应该没事吧……” “蜂炎刺剧毒之物,高阶修士亦可被其所伤,时间越久,越难解毒,轻则废了手臂,重则失去性命。” 江冷星目光在书页墨字上划过,口中耐心解释,声音轻缓,不疾不徐。 这乃陆师弟短时间内,听他讲过的最长一段话,心里感动至极,江师兄果然是关心他的。 只是这话之意,是要立即找桃师妹回来,但谁去找又是个问题。 云起小筑在哪,众人皆未听过。 祝卿卿:“我去吧,小桃子会听我的。” 白飞鹭拦住她:“不可,你又不识路,不如我去,我是山主,我去接她。” 陆师弟:“我去吧,届时我与桃师妹直接去飞天涧。” 就在几人商量不出结果时,少年两指一挑,合上书卷,神色自若。 他低声道:“我去。” 三脸一懵:“啊?” 江冷星找补似的,解释道:“陆师弟的伤要紧,我去快些。” 说完他立即起身,抓过手中的剑,单手一撑,翻身一跃,落在了院子里。 浓黑的院中,清鸣声响起,一道刺眼流光闪烁,长剑出鞘,在低空中划开一弧,而后稳稳定住。 陆师弟越来越迷糊了:“师兄何时去?” 少年飞身踩在剑上,眺望着夜色,嗓音如出剑动作利落——“现在。” 陆师弟:师兄好在乎我! * 云起小筑。 田桃难得躺在软床上,睡了个好觉,耳畔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早啊,阿桃。” 这音量太近,如贴耳说的一般,她立即苏醒,待看清枕边的脸时,睡意全无。 “呀!” 咚的一声,她吓得跳下床去。 完蛋了,她居然和涂山尧在一张床上,她上下检查自身,顺便掀开他刚盖上的被子,扫了眼他全身各处。 幸好,两人睡前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但她还是气得不轻,入睡前她明明是在床下坐着,哪可能爬上床。 她招出抛砖,挥舞了下,空气中掠起一道呼啸声,差点就要给床上之人来一鞭子。 但念在他是病人,只好作罢。 涂山尧见她一醒来就这么大的火气,笑得前仰后俯:“阿桃冤枉我了。” 他拿过外衫穿好:“我都伤成这样,能做什么。” 说罢,他咳了两声:“咳咳,昨夜有雨,我怕阿桃冷着,便让你睡在床榻上,一人一个枕头,我没盖被子。” 田桃仔细一瞧,确实有两个枕头,醒来时自己把被子卷成了一团,涂山尧一点也没挨着她。 她收好鞭子:“若有下次,你就让我冷着吧。” “好。” 像是为了哄她开心般,涂山尧特地说送她点东西,比如木架上的灵药。 “阿桃喜欢的,拿走就好。” 田桃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往补药方向走去,但想着他时常需要进补,于是指着木架最上排:“那是什么药?” “山间多野兽,是毒药。” “我就要这个。” “阿桃多拿些补药吧。” “毒药我让别人吃,哈哈哈。” 她想到了蛛无戒,一想起那只黑蜘蛛就来气,正愁没法子治它。 “那就拿一瓶。” “一瓶哪够。” “好了,三瓶不能再多了。” 田桃扒开挎包:“多来点嘛。” 涂山尧无奈,把一排的紫色瓶瓶罐罐送入她小挎包中:“只有青白瓷瓶是补药,其余的是毒药,阿桃不可误食。” “知道知道。” 田桃收好挎包,十分满足。 随后她又在屋子里转了转,想再搜罗点东西,这儿物件那么多,重复性也很高,多拿点不碍事。 “阿桃拿着这个吧。” 涂山尧怕她把云起小筑搬空,挑了一把高阶匕首给她,她手中那根桃木枝,压根伤不了人。 田桃接过匕首,抽出一看,差点被寒光闪到了眼,如月牙般的弧形,刀刃十分锋利。 握在手中很是灵巧,与她相配。 “哈哈,谢谢阿尧。” 涂山尧:“不客气。” 在屋内闷了一夜,田桃立即跑到了院子里,正好试试手里的匕首。 她踮起脚,轻轻一划,一段柳枝就被割了下来,几乎没有用太多力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削铁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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