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五月,沈阁老贪赃枉法、通敌卖国,证据确凿,被叛满门抄斩。 信中说到,从沈府抄家出来的金银堆积如山,沈家几百口人被斩首的菜市口血流成河。 而这起大案的背后主导正是裴宴笙,世人都道沈阁老和裴宴笙在朝堂上一文一武,分辖而治,互不干扰。 其实二人早在多年前就结下了梁子。 当年裴宴笙与她成婚后便远赴南疆杀敌,他英勇善战,晋升飞快,自然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 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事中,当时的指挥使勾结时任户部尚书的沈阁老,二人故意拖延苛扣前线的军饷物资。 裴宴笙带着部下在前线浴血奋战,后方补给却迟迟供应补上,他们只能喝露水,啃树皮,生生扛了半个月,最终拿下阵地。 五千战士最后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他们伤痕累累,消瘦如柴,却无坚不摧,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场。 那之后,裴宴笙不但记大功,更得了军心,后来他当上主帅的第一件事,就是于三军前将那位指挥使五马分尸。 沈阁老势大,苟活到了今天,不过再过一个多月,迎接他的将是灭族之灾。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国公府,容安带着紫苏和阿蛮刚下马车,便看见蒋氏身边的孔嬷嬷一脸焦虑的等候在角门。 “三小姐,您可回来了。”孔嬷嬷看见容安,急忙上前。 容安瞥了她一眼,问道:“嬷嬷等我做什么?” “三小姐,府上来贵客了,是西陵侯府的嘉敏县主,她来答谢您的救命之恩,夫人正在春熙院招待她,您快随我来吧。”孔嬷嬷说着就要为她引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容安却站着没有动,不急不忙的开口:“既然是贵客到访,我要先回院子换身衣服。” “那怎么成?”孔嬷嬷焦急的脱口而出。 “怎么不成?”容安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冷淡。 孔嬷嬷看着容安的眼神,心中一凛,从前三小姐总是低垂着头,看似柔柔弱弱,有谁认真看过她的眼睛,竟是这般幽深锐利。 “老奴只是怕耽误了时间……”孔嬷嬷吱呜的解释道。 “嬷嬷如果没有其他理由,那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容安不与她费口舌,说完转身就要走。 孔嬷嬷见她我行我素,着急上火间竟准备上前拉住她,结果被紫苏和阿蛮拦下。 “三小姐留步,”孔嬷嬷喊道,无奈说出实情,“是嘉敏县主出事了。” 容安脚下一顿,转头问道:“她怎么了?” “不知怎么犯了哮喘,瞧着不大好……”孔嬷嬷又急又怕,那可是位金贵的主,如果在府上出事,他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夫人让她来等三小姐,到时候有什么事就往她身上推,反正是她的客人。 容安听了她的话,调转了方向,朝春熙院走去,紫苏和阿蛮赶紧跟上。 反倒孔嬷嬷怔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三小姐会害怕犹豫的,不想竟这么干脆。 …… 春熙院里正乱做一团,厅门外围了不少人。 “大夫怎么还没到,再派人去催!”容安走到门外,便听到蒋氏的怒喝。 孔嬷嬷赶紧指了两个丫鬟出门去。 容安快步走进客厅,只见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身旁手足无措抹眼泪的婢女正是上次在沈府见过的妙晴。 而蒋氏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走来走去,她看见容安,不由眼前一亮。 “容安,你回来了。”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容安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桌前,她扫视了一圈桌上的水果甜品,最后将目光落在掉在桌上被吃了一口的莲蓉酥上,她拿起来闻了一下,脸色倏然紧绷。 她丢下糕点,去扶嘉敏县主的头。 一旁的妙晴想要制止她,却被容安狠狠瞪了一眼,“你不知道你家小姐花生过敏吗?” 妙晴被她斥的瞪大了双眼,刚要说什么又被容安打断,“她现在不能趴着,会窒息的,快帮我把她扶起来,仰面躺好。” 妙晴看着容安一脸正色,语气果断,莫名令人信任。 她帮着容安将裴嘉敏扶起来,紫苏和阿蛮也一起来帮忙,几个人将她放平在旁边贵妃榻上。 蒋氏狐疑的看着,不忘撇清关系,“容安,你可别乱来,嘉敏县主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当的起吗?” 容安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裴嘉敏因为花生过敏引发了哮喘,她面部水肿,脸色胀紫,因为喘息困难导致胸口剧烈震颤。 她已经休克了,情况十分危急。 容安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肿胀却轮廓熟悉的面孔,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前世,她刚进侯府时裴嘉敏才五岁,那时她也是误食花生引发了休克,大夫说过这是体质问题,没有特效药,只能自己避免。 “敏敏,坚持住,用力呼吸。”容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知此刻的凶险,可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她自己挺住。 片刻后,大夫终于匆匆赶到,容安想退开,却被裴嘉敏紧紧握住手。 大夫在一旁仔细观察后,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叹道:“太惊险了,还好县主挺过来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提着的心全都放下了。
第14章 裴宴笙 稍后大夫又开了安神的药,裴嘉敏被喂完药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多时,西陵侯府派来一辆宽敞的马车,将昏睡的裴嘉敏接走。 苦主走了,可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蒋氏派了孔嬷嬷去调查,很快便有了结果。 原来嘉敏县主的婢女一早就告知了县主的饮食禁忌,蒋氏也着重交代了,谁知千防万防,膳房的厨娘竟然粗心的拿错了油瓶,用花生油煎炸了莲蓉酥。 春熙院里,一个白胖的婆子被五花大绑押跪在蒋氏的脚下。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婆子不停的哭喊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蒋氏一脸嫌恶,撇开脸不愿多看一眼。 “拖出去,杖毙。”她冷冷的交待。 那婆子听了她的话,目眦欲裂,张大嘴准备叫喊却被人利落的堵了口,人很快被拖走了,屋内恢复了平静。 蒋氏将目光投向容安,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如初见时那般乖巧,但蒋氏不会再上当了。 “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她尽量放柔了声音,但眼神中的冰冷藏也藏不住。 容安视若无睹,起身行礼告退。 等容安一走,蒋氏飞快的起身去了后院。 进了内室,披着一件外衣的镇国公正坐在窗前,他原本是躺着的,听说嘉敏县主在府上出事,才急忙起身。 蒋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神色急切:“老爷,我们引狼入室了。” 镇国公一头雾水,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我们都被容安蒙骗了,先前她会游泳也就罢了,可你知道吗,她居然还精通医理。县主在我们府上犯了哮喘,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县主是花生过敏,她还知道怎么急救,刚刚若不是她回来……” 原本口若悬河的蒋氏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她真不想承认是容安救了嘉敏县主。 但她不说,镇国公也知道,早有小厮来禀告了,大夫来之前是三小姐主张将县主仰面放平,而她做对了。 不过她懂点医理有什么奇怪,久病成医没听过吗。 “没事不要咋咋呼呼,还有点国公府主母的样子吗?”镇国公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 这几天他精神不济,不想再受刺激了。 蒋氏听了他的话,蹲下身伏在他的膝头,委屈的问道:“老爷可是嫌弃我了?” 自从在沈府办砸了事情,害的他被御史弹劾,蒋氏总觉得不得劲,想她以前办事干练利落,何时出过这样的错。 都怪李容安藏拙,蒋氏心里痛恨,脸上却楚楚可怜,眼泛泪光。 她本就生的貌美,又保养得宜,如今风韵犹存,镇国公看了自然心软。 “好了,别胡思乱想。”他挑起她的尖尖下巴叹道,“我对你的感情,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吗?” 蒋氏羞涩一笑,眼波流露出一丝勾人的媚态,见镇国公看的出神,她心中不免得意。 “老爷,并非我没有容人之量。”她又委屈的说道。 “只是你想想,若是容安一开始就精通医理,那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云瑶给她的水粉里掺了毒,还有我为她准备的衣服浸过迷药。” 蒋氏这么一问,镇国公眯起了眼睛。 “她全都知道,却装傻充愣,将计就计,她把水粉倒在瑶儿的脸上,差点让她毁容了。”蒋氏说着气的流下泪来。 镇国公看着她,一言不发。 蒋氏也不着急,伏在他膝头低低的啜泣。 半响,镇国公才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好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们且再看看。” 就这样? 蒋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她也没有继续闹,胡搅蛮缠只会令男人厌烦。 反正怀疑的种子她已经先种下了。 ……… 暮色四合,西陵侯府的关雎院里气氛冷凝。 下人们弯腰垂头,大气不敢喘,只因精致秀雅的闺房里站着一个高大如山的男人。 他头戴紫金冠,身着玄色窄袖蟒袍,宽肩窄腰,身姿挺拔颀长,刀削斧凿般俊逸的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总是很忙,每每归府都是深夜时分,也只有遇到裴嘉敏的事情,才会提早回来。 “别走……”少女的呓语打破屋内仿佛凝固的空气。 裴宴笙上前一步,凝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 裴嘉敏浑然不觉,梦魇中她伸手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后来她抓住了一只大手,立刻紧紧抱住。 嘴里喃喃自语道:“安姐姐,安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微弱,却足以让屋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床前的陶嬷嬷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恨不能去捂住裴嘉敏的嘴巴。 还好裴嘉敏自己醒了,她发现自己握住的手根本不是女人的手,睁眼望去,望进一双幽深如大海的眼睛。 这双眼睛冷冽深邃,给人无形的压力,可她却一点都不怕。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用背对着他,语气娇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我讨厌你!” 裴宴笙负手站在床前,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瘦弱的背影微微颤动,他知道她在哭。 他眉头微拧,有些头疼,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让他头疼了,裴嘉敏无疑算一个。 他父亲娶了个蛇蝎女人,将府上的子嗣霍霍的差不多了,如今裴家只剩下他和裴嘉敏相依为命,他没有理由不宠着她,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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