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周梨的口气很坚定。但其实她没有仔细去想这个女孩为什么遭受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迫害的缘由,因此也不知究竟是谁先错的。 眼下只想着这女孩的伤势严重,该叫她情绪冷静些才有益身体的恢复。 她扶着女孩到床上躺下去,那女孩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段时间精神过于紧张,又没吃饱,所以这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如今躺到了那床上去,又得了周梨信任自己的话,一直紧绑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哭着哭着,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周梨叹了口气,拿着棉巾一点点将她眼睛周围的泪水都给拭去,生怕她这些眼泪感染到纱布下面的伤。 等着做完这一切,她洗漱好,发现时辰已经不早,街道上的热闹人群已经尽数散去,只剩下那推着小车或是提着篮子的三三两两小商贩们准备打道回家。 她打了个哈欠,也没强撑着坐在桌前等消息,只到隔壁的房间里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得响动,只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手环,却听得黑暗中传来岚今的声音:“阿梨,是我。那张床上怎么有个人?”且还臭熏熏的。 岚今说着,但也怕吵到外面那人,只蹑手蹑脚地脱了鞋子爬上床来。 周梨得知是她,松了一口气:“街上捡来的,是个可怜女孩。” 岚今‘哦哦’地应了两声,伸手往床头上的柜子拿下来一个枕头,就在周梨边上放下,随后侧过身,与她小声说道:“我去了那钟娘子家。” 周梨的困意早在她来时,就彻底没了,如今也便问起她:“那阿澈呢?” “不知道,我后来听他说,他到县里后,也还没去那钟娘子家,我武功比他好些,索性我就去钟娘子家,他去了那钟娘子男人的兄弟家,好些也还没回来。” 不过岚今要说的不是这个。 一面压低声音絮絮地和周梨说道:“那个钟娘子我没看到,但是她家好奇怪,她男人虽然死了那么久,不叫她守孝,可是她儿子和女儿,也才死没多久,就算是不叫她一个长辈守孝,但是那家里连百孝都看不到一根。尤其是那个女儿,是去工坊给她送饭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井里的。” 但是那工坊里全都是钟娘子的人,也没有她男人兄弟们的人,所以那个女儿的死,应该和她男人的兄弟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女儿才死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个小姑娘,不用办丧事,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不能一根白孝也没有吧? “确定是不小心?”周梨觉得,这钟娘子的女儿都能独自出门到工坊里给她送饭,很明显也不是那种小孩儿了,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掉井里去。 自然是不信是意外。 “是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没人晓得,反正钟娘子没有报官,也没追究那工坊里其他的人。不过她家里,现在除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之外,还少了一个孩子,也不知到了何处去,不会也是被害了吧?”岚今虽然还没得到公孙澈查到什么消息,可是直觉给她,那钟娘子家里的气氛太奇怪了。 她正纳闷着,黑暗中周梨忽然起身来,连带着岚今身上的被子都给拉开了。 “你怎么了?”岚今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 周梨只觉得心头噗噗地跳着,目光穿过黑暗,朝着外间的床铺看去,“那外间的女孩,身上全是大面积烫伤,说是她母亲烫的。” 岚今却是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有联想到那钟娘子家,而是叹息道:“可怜的孩子,那以后她怎么办?你要送她回家么?” “不愿意回家,说要同我走。”周梨说着,见岚今没有反应 过来,只提醒道:“你不是说钟娘子家少了个孩子么?可是晓得多大?” “好像是她的二女儿。”岚今回着,这时候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诧异地朝外间看过去,“你的意思是?可是,可是……” 可是哪里有这么巧?还有这天底下,哪里有母亲拿开水烫女儿的? 岚今觉得难以置信,又急忙问周梨:“那女孩年纪多大?” “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周梨猜测着,她自己也十分震撼,此前根本就没有往那钟娘子身上想。 可是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了。 更能证明,只怕钟娘子就真真是那何婉音了,也只有何婉音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她占了人家母亲的身体,却没有尽到人家做母亲的责任,只怕还叫这些孩子发现了端倪,所以一个个准备将这些孩子害死?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何婉音为了抵达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于她那里,也只有胜者为王,根本不存在什么善恶或是仁义道德之说。 不然的话,当初她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而岚今得了她的话,也是大惊失色,“这,这这钟娘子还是个人么?”还配为人母么? 周梨叹了口气,一面准备起身。 岚今见此,连忙让开身,还主动去旁边的柜子上摸火折子,随后将床边的烛台点燃。 微黄的灯光一下将黑暗的房屋填满。 然而即便这灯光如此微弱,还是将那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女孩给惊醒了。 她处于本能,猛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随后下意识就要找那处于阴暗中的角落躲藏去。 根本就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 周梨见此,只忙出生止住她的动作,“你别动,是我点的灯,你母亲没有来,你别害怕。” 她的话,多多少少是有些用的,让惊恐中的女孩冷静了下来,一面回头看朝周梨。 只是随后发现周梨身后多了个陌生姐姐,于是又生出防备之心来,紧张地看着两人,一面下意识地想要退到那帐子后面躲起来。 周梨看着眼里,心想不知她是遭了多少迫害,才变成这个样子。一面则试探地问道:“你母亲,是钟娘子?” 然而周梨这话才说出来,那女孩却吓得浑身战栗,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满目的恐惧,整个有摇摇欲坠之相。
第191章 她这反应, 无不在证明周梨的话是对的。 她果然就是那钟娘子家的女儿。 而看到身陷恐惧中的女孩,周梨也有些担心起来,目光紧张地追随着她还一直朝帐子里躲藏去的颤抖身影, “别怕,你母亲不会到这里来的,我们也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但是如今觉得被恐惧笼罩着的女孩却没有办法选择相信周梨, 她试图将自己整个人都融于黑暗中,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全。 她摇着头,明显地表达着对周梨的不信任。 这让周梨和岚今都很发愁,两人面面相觑,又见女孩不顾身上的伤,先是躲到帐子后, 现在竟然意图钻到床下去。 那床底下如此狭窄, 少不得是要碰到她身上的伤。 因此周梨将灯给吹灭了。 灯光熄灭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此前的黑暗,女孩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停止了,显然这黑暗里更让她有安全感,所以她也没有选择继续再往床底下去。 周梨和岚今却是不敢上前,仍旧选择了与她对话,试图让她重新对自己产生信任。 于是周梨试探地说道:“你的母亲, 不像是原来那样了, 对不对?” 这话,无疑就像是一把开启女孩紧锁着的心扉大门,黑暗中的她明显怔了一下, 充满恐惧的眼睛也忽然间瞪圆,诧异地望着黑暗中站在里间的周梨看去。 但其实她并没有看清楚人, 只是条件反射地寻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你们是什么人?”她的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单是父亲和哥哥的去世,还有三妹失足落井。 不是没有人关注到,只是大家都认为,是接二连三打击,致使了母亲的性格发生了些变化。 她也不是没有去求过叔伯,从一开始哥哥忽然病重的时候。 母亲那时候在工坊里,她才从叔伯手里取得工坊的大权,正日夜扎在里面,根本就无暇顾及家里。 所以她去找了叔伯。 那时候的叔伯,大概是因为工坊的缘故,所以他们对母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敌意,也连带着对自己这个侄女儿,生了不少嫌隙和冷漠。 听到自己的话时,叔伯只淡淡地说道:“你爹走得忽然,你母亲又要管工坊,性子变得严厉些实属正常,也不可能像是从前那般照顾你们兄弟姐妹,你们当适应才是。” 是的,兄长忽然急症躺在在床,她和妹妹弟弟们急得不行,母亲却像是没有放在心上一般,甚至连关忧的话在出了房门后,她都懒得敷衍一二。 一颗心,好像真的都扑在了那工坊里。 母亲这忽然的冷漠,让自己觉得她对于哥哥的病,不是那样上心,她害怕得不行,生怕哥哥也如同父亲一般忽然去了,所以才选择找了叔伯。 但是她没有得到帮助,走的时候不知道婶娘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让自己也要体谅母亲的难处,毕竟母亲如今要做爹又要做娘,顾暇不及是在正常不过了。 邻里也这样说,在兄长死了后,他们甚至更同情母亲,认定了她是个苦命人。 可是怎么就没有一个关注一下他们这些孩子呢?难道没了爹死了兄长的他们就不苦命了么? 所以当周梨现在这样清晰地说出她母亲和从前不一样,她是有些动心的,下意识就松懈了防备:“你们,是什么人?” 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怎么对她家的事情感兴趣起来? 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周梨接近自己的企图。可是她与周梨的相遇,又是非巧合。 周梨看着这个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的女孩,最终觉得,唯有坦诚,兴许才能叫她安心了。 于是她说道:“你母亲的工坊里,早前买了二十来个昆仑奴,所以她涉及这一次的昆仑奴大案,我等为朝廷命官,此番正是为了这案子后续而来的。” 昆仑奴的大案,别说是芦州,就是其他州府的人都有所耳闻,所以就更不要说着芦州了,更何况大部份受害者都是芦州人,所以上至耋耄老人,下至乳臭孩童,哪个不知晓? 坊间甚至还有人老人恐吓那些个不听话,天黑后还总在外游玩的孩童们,若是不早回家,就有黑耗子将他们拿去做了小昆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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