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一听他动真格儿的,忙伸手捂住沈烨的嘴,“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沈烨皱眉垂眸看着他的手,眼中寒光难掩,与他唇上的温度相差无几,陈珏冻得一哆嗦,“唰”一下缩回手。 跳开话题,斜眼瞅他,“喂,我说你这病到底有没有得治,虽然你古板又无趣,但我可不想你那么早就死啊。” 沈烨握书卷的手一顿,都说他活不过而立之年,可与姜云簌共处一室时,身子轻松又自在,竟像是大好了。 他知道症结出在姜云簌身上,只是不愿细究罢了。 良久,沈烨才开口,“放心,我自舍不得这条命。”沈家百来口人的性命背负在他身上,他怎能轻易死去。 两人一路追踪姜云簌所乘的马车,陈珏掀开车帘一看,轻啧一声,“这不是通往玉青峰的路么?这玉青峰山高林密的,她来这儿做什么?” 玉青峰?沈烨长眉一缩。 据他所知,这玉青峰是诸峰中最高的山,山势陡峭,终年云缭雾绕,鲜有人至,是座连山匪也不愿盘踞之处。 沈烨神色晦暗不明,沉声叮嘱玄英,“跟紧些,当心别让她发现。” …… 待到达玉青峰后,已是未时末,阴雨连绵下,天色沉抑得厉害。 姜云簌叩响车壁,车帘内伸出一只皎白素手,手心里摊着一串沉甸甸的铜板,“天色已晚,劳烦老伯帮我在附近寻一处落脚地,老伯也寻个住所,待明日还要劳烦老伯送我回去。” 赶车的老伯眉开眼笑地收下铜板,“好说,好说,小老儿这就带姑娘去。” 赶车老伯将她带到玉青峰山脚一处农人住处。 他掀开车帘笑呵呵道,“姑娘,到了,我给姑娘找的这住处,是这村里人口最少的一户,人少,事儿少。”毕竟一姑娘出门在外,名声还是很重要。 说完他又注意到姜云簌身上的衣裳料子,看着朴素,可也不是他能轻易买得起的。 又叹口气道,“只是这再好,恐也比不上姑娘家里,姑娘就将就一晚。” “没事的老伯,你也快去找个落脚地儿吧。” 说完石青软缎绣花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水坑中,裙裾溅起密密麻麻的泥点子,顾不上那么多,姜云簌向那竖满竹篱笆的小院儿跑去。 几间房屋都是小茅屋,厚实的土坯墙,院子不大但胜在干净齐整。 姜云簌奔至门口叩响木门,“有人在吗?” “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个身强力壮的黑面小伙子,见姜云簌戴着帷帽,一身都快被雨淋透了,不敢再看,忙错身让她进来。 “姑娘,有什么话进来说,你身上都快湿透了,可不要染了风寒。” 竟是一名男子,见他面相敦厚老实,心里经过短暂犹豫后,姜云簌点点头,目光往里面瞟瞟,与这男子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侧身走进去。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上面齐整地放着陶制素色茶盏,四周几条长杌。 男子忙招呼她,“姑娘你先坐,我去给你倒些热水来。” 她默默地坐在长杌上,说明来意,“小哥,我想借宿一晚,待明日我就会离开,不知能否给个方便?” 这时右侧房里一道老妪的声音响起,边咳边问,“阿茂,我好像听见有人来了,是谁啊?” 阿茂大声道,“阿婆,是名姑娘,外面下着雨,她想在咱家借宿一晚。” 老妪闻言笑说道,“这有什么,自然可以,你快去给这位姑娘收拾一间房出来,别冷着人姑娘了。” 姜云簌朝阿茂道,“我不急,慢慢来,只是得麻烦小哥了。” 这声音又柔又轻,像是夏日里的山泉淌过滚烫的河石,舒适极了。 阿茂脸色一阵黑红,挠头道,“不麻烦,不麻烦。” 到了夜里,姜云簌与他们一起简单用过一些素粥后,便去屋里休憩。 躺在床上,闻着四周的麦秸香,听着打落在地的水声,姜云簌沉沉睡去。 …… 离这小院不远处的另一家小院却是灯火通明。 除了姜云簌所住的那家小院,陈珏一连叩响几家院门,最后才选定这家。 无他,这家的院子看起来是村里最富庶的,虽说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花银子就能让自己更舒服的事儿,陈珏自然觉得没什么。 不过,这家人口也多,只有一间空出来的屋子,三个成年男子挤在一间屋里,有些莫名的喜感。 到了入睡时分,陈珏拍拍床示意沈烨,“我说你还坐在那儿做什么,快来睡啊,明日就能见着云簌妹妹喽。” 沈烨坐在长杌上,忽视他话里的不着调,神情淡淡,“玄英你与他先歇息。” 陈珏跷着个腿劝他,“我说你就放心吧,方才我亲自去那姜姑娘住的地儿看了一遭,又问了问,附近的村民都对那家赞不绝口,没什么不妥的,我说你还担心些什么呢?” 沈烨轻轻看陈珏一眼,陈珏心里发毛,“哎呀,我明白了,不就是那家有名男子吗?姜姑娘那么大一人了,难道不会知晓事情轻重,你还真当你是他的老父亲不成?” 那么大一人,比他将近小一轮,哪里大。 沈烨纠正她,“她比你的两位妹妹都小,能知什么轻重?” 陈珏一翻白眼,蒙上绵衾,“你就继续瞎操心吧你。”
第22章 采药 ◎释然◎ 屋檐下的滴水声渐渐消弭于耳边,黑色绵衾下,姜云簌翻了个身,正打算继续睡下去时,不是熟悉的茶花香,鼻尖的麦秸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今日她要去玉青峰寻那味药。 姜云簌起身撩起窗边的布帘一看,外面天色微亮,能看清地面,她早些去玉青峰,若能早些寻到,她便能早些回去。 她虽记得那味药长什么样,但玉青峰如此她,能不能寻到还是一回事,她得早些去。 姜云簌从里屋出来时,见那名叫阿茂的男子与阿婆都未醒过来,想了想,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些碎银子放在木桌上,开门悄声离去。 刚下过雨的地面又滑又湿,她深一脚浅一脚往玉青峰山脚走去。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身后便有三个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 陈珏懒散地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半睁着眼睛,手搭在沈烨的肩上,“我说,这天不亮呢,你闹哪样,我眼睛都睁不开,能不能让我睡醒再说?” 沈烨伸手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爪子,自顾自地往前走,“不愿去就自己回去,没人逼你。” 玄英见此赶忙跟上,身后陈珏不情不愿地跟上,嘴里叫苦道,“最是无情老古板。” 姜云簌一路走走停停,山路不好走,好几次险些从坡上滑下去,不过好在及时拽住一些枯枝、树藤,并无大碍,只是手心、手背都被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刺疼。 可这远远比不上当初从悬崖坠落到地的痛感,念及此,脚步迈得越来越快,双眼也忙个不停地环视四周的草丛,生怕错过自己要寻的那味药。 身后密草丛中,沈烨见她好几次都快滑下来,心也跟着她的动作提到嗓子眼儿,脸上结着一层冰霜,他还真是低估她了她的胆量。 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毫无顾忌地借宿陌生男子家,细雨初歇,又不顾危险地来这山上。 身旁的陈珏见他脸色黑得快沁出墨来,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总算找着能治他的人了,看他以后还敢嚣张。 这玉青峰算得上是这地界最高的山,不用想便知爬上去还是要费些时辰和体力,更不用说对于姜云簌这样一名体弱娇小的女子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若是菱姐儿,怕早就嚷嚷着要找轿夫抬她上去或干脆耍赖放弃。 可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毅力。 陈珏看着前方姜云簌那颤颤巍巍的步伐,小声嘀咕,“我就是不知她费这么大力气是要做什么呢?好好儿地呆在姜府不好么?非要出来找这罪受。” 说完突地眼睛瞪得老大,恶劣心起。 “她,她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我之前看过一些书,说有些人吧想自尽,但为了不给身边人带来麻烦什么的,就会死的远远儿的,沈烨,你说姜姑娘会不会……” 沈烨侧眸甩过一记眼刀,“再胡说,就让玄英将你踹下去。” 陈珏默默闭嘴,不敢再说。 身边安静不少,陈珏的那句话却一直印在沈烨脑中,搅得他心慌不已,思绪紧紧绷着。 将视线牢牢地锁在前方女子身上,不肯移动半分,心里暗自估摸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姜云簌边走边辨认,她倒是认出不少熟悉的草药,可却没一种是她想要的。 眼看快要到山顶,抬眸望望前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这地,她是来过的。 与此同时,脑中飞速划过一些破碎、她不愿再想起的画面。 “姑娘,快跑,不用管婢子……” 同样的地方,身后几个彪形大汉对她们二人穷追不舍,即使青霜替她受过,也依然阻拦不住那几人的恶念。 再往上,便是她坠崖的地方,从来一次,却不知竟以这种方式来到这地,可真是可笑。 这一世,沈拾安与姜彩之两人或许还未生出恶念,也许他们此刻还是无辜的,可前世的她就该活活摔死,青霜就该活活被人糟蹋至死吗? 姜云簌紧紧拽住面前的树藤,手心被勒出一条又深又粗的红痕,甚至擦破皮,有血丝粘到树藤上。 她却浑然不觉。 浑身紧绷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流转多次,却始终没落下。 再抬眸时,褐眸中已是一片平静。 欠她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陡然停下,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经受过莫大的悲痛。 身后几人看得分明,陈珏有些不明所以。 看向身边的沈烨。 沈烨无所觉般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心里缓缓涌起一个念头,如草芥疯长。 陈珏看见他眼中化不开的浓稠,张了张嘴又合上。 待平复好心情后,姜云簌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向上顶登去。 山顶上除了周围一圈儿长着青葱树木,正中央全是裸呈在外的巨石,连株草都没有,哪里像是有药草的样子。 她遍寻无果后,又想去山崖边看看,也许能找到,若实在寻不到,只得另想法子。 不过攻心为上,这药草才是关键。 她小心翼翼来到崖边,手撑在身旁的巨石上,探头往下望了望,这一望,魂差点吓出来。 崖下云雾缭绕,水汽弥蒙,难以见底,可那时,她便是从这么高的山崖上跳下去。 姜云簌摇摇头,努力保持着镇静,又往离自己距离较近的地方看了看,斜下方右侧山崖石峰中,一株药草嵌在石缝中。 她眼眸一亮,还不止一株,那石缝周围的另一处长满一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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