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硝烟的气味已被雨水洗涤干净,这里也没被战火波及,红彤彤的野柿挂在枝头,槛窗外山坳满目的褐色嫣红杏黄色。 冯坤这里用的都是最好的医者和药物,他的伤好得很快,第五天已经能下地了。 一能下地,他就动身离开了。 彻底离开大军。 秋风飒飒,掠动垂下的青色窗幔,殷罗赶紧探身把木窗半掩上,用窗棍撑着。 他那天由于顾莞一行来得下崖及时,他负伤较轻,田雨伤重还在卧床,但他当天就没有影响行动,次日就护着冯坤到这边来了。 侧边的厢房动静也大,田雨那边已经收拾好,随时能够上车了。 冯坤站在床前,穿上藏青色的团花蝠纹立领长袍,阴柔的面庞仍在苍白,但精神已经恢复了。 他双手整理立领,经此一役,他确实死志淡了。 “把李弈身边的人给她。” 微凉沙哑的嗓音听着有几分凉薄,冯坤轻哼一声道。 这个她,指的是顾莞。 既她喊他一声表哥,那他就给她点东西。 冯坤抬眉:“不许告诉谢辞。” 他依然是看谢辞不大顺眼。 披上绒面的薄斗篷,带上同色幞头,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缓步出了这处不大的村镇房间。 风很大,但俱被挡在了斗篷之外,冯坤站了片刻,马车已经从拆掉门槛的大门驰至阶下。 他站了片刻,在殷罗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 一场秋雨一场凉,马车沿着山镇小道缓缓前行,一路来带濒水小城巍县十数里外的渡口上。 一艘乌篷船等待良久,车辕被拆卸下来,马匹牵上去,最后是人。 轻舟载渡,无声划破青碧色的水面,乌篷船渐行渐远,再看不见。 而这个时候,殷罗已经回到大军,找到顾莞了。 冯坤送了些人给顾莞,殷罗是留下来协助的,不然她一时半会使唤不动。 顾莞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忙问:“他还好吗?” “好,好多了。” 殷罗一身简单的黑衣,和初识他时差不多的穿戴打扮,唯一不同的是,他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对顾莞轻声说:“谢谢你。” 他不知道那天顾莞和冯坤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冯坤确实少了那种索然无味的清冷感和死志。 顾莞嘿嘿笑了两声,“也没什么啦,主要是他经历过生死,看开了。” 她抓抓头,和殷罗对视一眼,殷罗微笑,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喜色。 好了,好话也不说第二遍了,不过他告诉顾莞:“我告诉你,天下名族世家,李弈都联系了,他可能,还真能与谢辞一战。” 冯坤那边的消息广深且灵敏,李弈很多事情,他们一清二楚冷眼看着。 “什么意思?” 顾莞赶紧追问,不过殷罗不是个话多的人,他只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然后就闭嘴不说了。 顾莞问了几次,他嘴巴和蚌壳似的,再问,嫌她烦,脚尖一点,就要走人。 只不过殷罗刚掠出前庭,脚下一定,就站住了。 因为他看见谢辞了,谢辞穿过山庄正门,刚快步折返他和顾莞的院子。 这个不大的庄子,在西关不远处,此时日暮黄昏,斜阳映照在庭院里。 谢辞深黑色铠甲,青蓝披风迎风而动,他和殷罗同时望见对方,一个转进院门,另一个刹住立在正厅的青石台阶上。 谢辞率先点头,“殷罗?” “冯坤如何了,伤势可大好了?” 谢辞只微微一讶,便快步走过来,顾莞从后面回廊追出来,“殷罗,殷罗,你别跑啊喂!” 殷罗见得谢辞,神色却一下子肃然起来了,他并未回答谢辞的问题,道:“我家主子,有一些话要我带给你的。” 镇武军,镇武都护府,冯坤十几年的经营,竟都给了谢辞。 冯坤当时的话有两句:“不是说海晏河清吗?我拭目以待!” 他挑眉:“你最好不要欺骗我,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杀了你。” 殷罗转述,眼神一下子变锋锐。 谢辞顷刻肃然,他认真道:“随时候监!” 若他满口虚言,说一套做一套,请随时来杀他,那是他该死。 谢辞断不说半个“不”字。 殷罗抬起眼睑:“这句话,我会转述我的主子。” 话罢,他脚尖一点,高瘦的黑色身影一掠而起,踩了两下树梢,人就远去快不见了。 顾莞赶紧喊:“喂!殷罗,我想找你得怎么找啊——” 殷罗脚下一顿:“……你吹笛子,就吹,桃夭吧!” 这首总会了吧,我听你唱过的。 顾莞:“???” 我唱会桃夭,但我不会吹笛子啊大哥! …… 这个庄子位处距西关不远的西南方,也就百余里地左右,千年雄关苍厚雄浑,风粗犷遒劲。 谢辞全军休整了两天之后,顷刻并率军直奔野狐岭西关了。 同时,他分出三路兵马各领五万,直奔敌战的十七城最前方的易州、齐州、桓州。 北戎大军倾巢而出,迎战北渡黄河而来的朝廷百万合军,实际留守十七城的兵员并不多,一城不过数千左右,北戎大军大败溃散,如今残兵仍在追捕着扑杀着,十七城早已经得讯了。 大军被灭,十七城绝对是收不住的,不少城池的北戎兵直接弃城往西关而去了,偶遇上负隅顽抗的,也很快里应外合攻破城池,将北戎兵歼灭。 西关战役对于日前的王谷岭一线天大战而言,激烈程度完全不可相比拟,北戎大势已去,北戎守西关大将昆勒伦抵挡的两天之后,直接弃关而去了。 关门重新回到了他们手中,连夜修筑之后,再度牢牢闭拢了。 谢辞命隆准率十万大军前往临闾关,也不急,主要把后方的门户把牢即可,建幽徐徐取回不迟。 至此,整个北地被重新平定。 北戎残兵仓促退走,大部分的自中都搜刮的金银珠宝船只器械都没顾得上带走,还那数千名被抢掳了去的中都女子,还活着的,都终重见天日了。 顾莞亲自去给做了心理疏导,但她发现,还好的,当世贞操观念不强,二嫁三嫁比比皆是,没什么失贞自尽的事情,大家喜极而泣,嚎啕大哭,重获新生。 顾莞给她们安排了大夫,登记造册,然后安排车马船只,送她们返回故乡。 林林种种,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才偷得浮生半日闲。 谢辞和顾莞难得卸下厚重的甲胄,穿上轻便的秋装,手牵着手将,在街市里逛了一圈,谈上一把恋爱,两人还找了一个人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摊子,吃上一碗冒尖的炸酱面。 如今街市里,沸沸腾腾,大人小孩喜笑颜开,说的都是大军大败北戎夺回北地的大事,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辞了。 “幸好有谢帅!不然,咱们易州还不知得被占多久呢!” “谁知道呢!要是被北戎扎下根来,那可就惨了!” “是啊是啊,幸好啊,……” 说北戎不会伤害百姓,基本没人信,大家都认为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旦北戎占据河北或中原,他们就惨了。 而谢帅,不知不觉,谢辞已经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北地百姓口中新的“谢帅”。 子承父业,虎父无犬子。 昔年有过被朝廷诏谕蒙蔽过的人,如今真正已经彻底幡然,谢辞一名,自街市走过,不绝于耳,如日中天。 有些崇拜的夸的,谢辞在边上听着都觉不好意思,他没那么神好不好? 他拉着顾莞跑了。 顾莞取笑他,他窘迫,两人笑着打闹,一个跑一个追,迎着飒飒的秋风和午后的艳阳,一路跑回了刺史府。 不过回到刺史府不久,一个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传回,谢辞心情顷刻就变了。 “李弈率军南渡,过了大江;剑南节度使杨恕被西南大族罗氏戕杀,罗氏取而代之,开关率兵直奔江南,与李弈汇合。” “陇西闵氏、长孙氏、高氏、率财资并家兵南渡,投奔李弈。” “江南五大世家,萧、蔡、袁、卢、姜,共同举兵,支持李弈。” 其实就是整个天下,数的出来的,除去河北已经被谢辞扫平,这些世家大族,同时南渡大江,旗帜鲜明拥立李弈。 那天殷罗给顾莞说的,其实顾莞就也差不多猜明白了。 也不算很意外吧,情理之中,好歹是原男主,要是连一战都没有就噶了,她才感觉稀奇呢。 这是李弈底牌。 其实这些大世家和汤显望高巍也一样,李弈人在军中,但心腹奔走不断。谢辞忙忙碌碌,他也没停着,他率三军退出寿台山之后,一渡江南抵,当即大动了起来。 最后,最强劲的,荆南节度使朱照普,九月十七日,亦率荆南军浩浩荡荡东汇入李弈的大营了。 整个天下,一下子就大动起来了,从南到北,除了谢辞所在的河北燕南,彻底被搅动了起来。 顾莞有心理准备,还好,但谢辞感受就不一样,他千方百计为了什么,就是想把战火全力压在一个尽可能小的范围之内。 他竭尽全力想避免的,李弈偏偏一下子搅动天下。 谢辞暴怒,向来简俭的人,在乍闻这个消息一刹,怒发冲冠,一脚重重踹翻的他面前的长条大案。 “轰”一声,大案格拉飞出直至撞在大门上,两扇隔扇门直接被撞得生生倒下了。 谢辞怒不可遏:“李弈,你该死!!” 作者有话说: 这么一来,从目前表面兵力势力来看,李弈还真能和谢辞能分庭抗礼了。 一南一北,隔江而望。 至于冯坤,提起他阿秀顺道推一把预收嘿,《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如无意外下一本就是它啦!求预收求预收哈哈~ 穿书伊始,沈星做梦也没想到会和个阉党纠缠半辈子。 那天兵临城下,她问裴玄素: 如果可以重来一回,你有什么心愿? 她说: 再来一回的话,她不想当太后了,她原来只是永巷那个刀子匠的女儿,就好好当个宫女,苟到二十五岁出宫好了。 你呢? 许久,这个阴冷半生的男人惨笑一声: 如果再有下辈子,你就让你那刀子匠亲爹手下留情罢了。 哦,原来是拯救他下半身啊! …… 谁知一语成谶。 沈星回到她蹦蹦跳跳的十六岁,在那个昏暗潮湿的小房子里,鲜血淋漓全身被打得没一块好肉的被死死绑在长凳上的裴玄素。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去,外面她老爹磨刀的声音。 沈星摸摸下巴,她突然get到了个新方法,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抱个大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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