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这丫头陪着她走过人生中最艰难的那段岁月,最后,把命也搭给了她。 沉璧闭上双眼,话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我是否与你们说过,既然到了北境,就要把从前如何都忘了,东楚与我们……不该有别的联系。” “奴婢不敢……” “你当真不敢吗?!” 沉璧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释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嗓子唤着“殿下”。 融冰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还是一同跪下,替释雪解释道:“殿下,太子殿下每月都会派人送药来,有来往也属正常,您……” “只是有来往?” 沉璧抓起账本,将里面夹着的书信拿出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释雪,枉我如此信任你。” 释雪一看见这些书信,顿时失了神,整个人不停地发着抖,泪眼朦胧地望着沉璧。 “殿下,奴婢知错了。” 身旁的融冰抓起书信,打开看了几封,看向释雪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释雪……” 沉璧叹了口气,这些书信,是她在释雪的房间中找到的,上一世,沉璧曾亲眼看见侍卫翻出这些证据,一直记忆犹新。 她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园子:“你与东宫私自通信多久了?” 释雪抽泣着答道:“到、到了北境之后,每次送药的时候,都有人来问一些事情。” 她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但是奴婢真的从来没有透露过重要的事情,从来没有!请殿下信我!” 释雪跪在地上看向沉璧,满眼都是期许:“殿下,您一定要信我……” 沉璧拿过桌上的账本,语气淡漠冷冽:“刚来北境时我就与你们说过,从今往后,我们的性命会和大都督府息息相关,不管东楚的手伸得有多长,只要季尧还在,他们就跨不过北境的边防线。” 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释雪,声音冷淡到听不出情绪:“释雪,你让我信你,可是你呢?为什么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你难道信我吗?” 释雪听完,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许久没有起来,沉璧也不再多说,拿起账本出了房门。 “融冰,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喊来。” 没过一会儿,主院的院子中就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 这些人都是沉璧从东楚带来的,他们千里迢迢跟着她远赴北境,最终却成了被人把玩的棋子,落了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本就不该这样的。 融冰搬来了一把椅子,沉璧坐在主屋前的廊下,看着眼前不乏一些眼熟的身影,都是当初因为泄露机密、被季尧下令仗杀的人,如今看着他们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不禁恍如隔世。 沉璧捏了捏掌心,沉下声音:“融冰,按照我们东楚的规矩,家贼应该如何处置?” “回夫人,家贼按照律法应送至官府,领二十板子,再发卖出去。” 沉璧点了点头,看向院子中的丫鬟小厮们:“你们可知道自己都偷了什么?”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抬头看向上面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着。 这时候,有几个大胆的丫鬟喊道:“夫人,奴婢从未有过偷窃之事,还请夫人明察。” “夫人,奴婢怎敢偷窃啊?请夫人明察啊!” “奴婢是冤枉的,夫人……” 喊冤的人原来越多,融冰厉声呵斥道:“放肆!不得造次!” 沉璧翻了翻手里的账本,“哗啦”一声,账本突然被扔在了众人眼前,下面的人顿时都噤了声。 “这上面白纸黑字,可要本宫读给你们听?” 沉璧声音不大,可话一出口,再无人敢喊冤了,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上面的人。 这些年,她的所有开销都是季尧从府里拨给她的,她的私库几乎没动过,而姜妈妈又将府里打理得很好,几乎没有需要沉璧操心的事,沉璧也逐渐懈怠下来,无心去管理自己的私库。 时间长了,哪怕账本上漏洞百出,她都从未看过一眼,更从未怀疑过身边的这些人。 “这两年,本宫从没管过你们什么,但是,凡事都有个度。” 说着,沉璧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下面的人:“不忠的人,本宫断不会再留。你们每人找融冰领十两银子,当作路上的盘缠了,明日一早,大都督会派人将你们送回东楚,” “记住,这辈子别再踏入北境一步。” 夜里,寒风渐起,融冰拿着沉璧的小金库回到院子时,思绪还有些恍惚。 白日里乱作一团、人声鼎沸的院子,此时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殿下,就算他们偷了银钱,也不必将他们都赶出去吧。” 沉璧掂了掂小金库,感觉轻了不止一点。 小金库里面大部分是银票,都是沉璧在东楚时,李景成给她的,被她一点点攒了下来。 这两年在北境,她一直没有用钱的地方,没想到被偷走不少,如今再一折腾,更是所剩无几。 “银钱自然不算不上什么。” 再多的银钱,也换不回他们和季尧的命。 她抬头看向融冰:“释雪呢,她也走了吗?” 融冰点了点头:“释雪说,她没有颜面留下来,明日会和大家一起离开。” 沉璧抱着小金库,一时无言,心里仿佛被一点点揪紧。 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 过了许久,沉璧才重新开口,像是劝说自己一般:“如今大都督回了府,每日进出来往,他们虽是我院子里的人,但怎么说也是东楚人,保不齐就会成把柄,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融冰心里也清楚,当下点点头:“奴婢明白,您让他们走,其实是为了保全他们。” 沉璧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暗中在心里苦笑。 她明明也是自私的, 她希望他们离开,不只是为了保全他们,也是为了季尧。 她的季尧。 “融冰,若你也想走,我不会拦你。” 融冰连忙摇头:“怎么会?奴婢不走,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不会离开您。” “就算是死,奴婢也要和您在一起。”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沉璧笑着骂她:“胡说什么呢。” 融冰笑着蹲下身,拉住沉璧的手,靠在了沉璧膝头。 窗外的天,无星无月。 沉璧记得,上一世,最后的那段日子,那时战事吃紧,有一次沉璧从前线撤下来,半路遭了埋伏,那晚的天空也如这般,无月,也无星。 融冰是有些功夫在身的,那个时候,融冰拼死护在她面前,生生替她受了三刀。 她在融冰的床前守了三日,终于把这傻姑娘守了回来。 她想,应该是老天爷可怜她,季尧走后,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融冰就是她最后的亲人。 若是她当初没有袖手旁观,能早些和东楚划分界限,也不会一点点失去他们。 其实,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才是该死的人。 沉璧摸着融冰的头,哑着嗓子说道:“融冰,陪我去趟书房吧。” 想送走这些丫鬟小厮,必须得让季尧出面。 东楚让他们私下传递消息,若是沉璧直接把人赶走,东楚得知之后,定然会来找她的麻烦,毕竟自己的药还攥在对方手里。 但是,如果是季尧把人送走,就算将来东楚发现人不见了,也是吃了个哑巴亏,更不敢来质问。 因此,她必须得让季尧出面。 季尧的书房就在主院旁边,虽然离得很近,但上一世沉璧为了避嫌,几乎没怎么踏足过。 刚迈进院子,沉璧就看见宗桓从书房里出来,身上穿着军服,腰间还挎着刀,显然是刚从军营里出来。 宗桓看到沉璧时,明显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来这里,连忙行礼道:“见过夫人。” 宗桓是季尧的副将,跟在季尧身边十年。 上一世,季尧死后,沉璧在边境军营的那几个月,都是宗桓一直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危,寸步不离。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偏偏还要装作不认识。 沉璧朝宗桓点了下头,故作淡定地问:“这么晚了,宗大人还没回去?” “是,有些事要汇报给大都督……” 宗桓看了眼沉璧的神色,十分知趣地说道:“属下这就回去了,夫人请进,属下告退。” 沉璧笑着点头:“大人慢行。” 书房门口的小厮打开门,沉璧也没再停留,抬脚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的宗桓看着被关上的门,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他伸手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和夫人见面吧。 夫人是怎么知道他姓宗的? 屋内,书案前燃着一盏烛火,昏黄的光洒满了书案。 沉璧放轻脚步,绕过屏风,看见书案后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季尧穿着月白色的常服,一手握着折子,一手拿着毛笔,神情专注认真。 沉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书案上的烛火一摇曳,季尧就抬起了头。 她瞬间撞进了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里,心猛地颤了一下。 看见是她,季尧明显愣了片刻。 “有事吗?” 之前为了避嫌,沉璧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更没有主动来过书房,她能突然来这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沉璧径自拿起了书案上的墨块,动作娴熟地为他磨起墨。 “也没什么事,来看看你罢了。” 季尧盯着她半晌,见她低眉顺眼,安安静静地磨着墨,他放下了手里的折子。 “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声音清冷如旧,沉璧抬起眼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尖不自觉一抖。 季尧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 被一眼看穿心事,沉璧故作镇定地低下头,移开了目光:“确实是有件事,得要你出面。” 沉璧放下手里的墨块,语气难得认真:“明日一早,麻烦你派些士兵,把几个人送出边境。” “什么人?” “我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罢了。” 季尧的眉头皱得更紧:“送到哪里?” “离开北境就好,剩下的路,让他们自己选吧。” 她抬起头,看向季尧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期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季尧又拿起了折子。 “知道了。” 沉璧愣住了。 她看着男人拿起毛笔,在折子上批改起来,她却半天没回过神。 她完全没想到,季尧会答应的如此迅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你、你都不问问原因吗?为何我会让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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