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典摇头不语。 她在上书房偷偷刻苦,越学越觉得自己差劲,到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不知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曾闻舒见妹妹一直闷闷不乐的,于是招呼从王府带来的会骑马的小厮,让他牵着马领自己走,对曾典说道:“你去跟十一殿下她们玩儿吧,不用围着我,我想慢慢转一转,透透气。” 曾典耷拉着脑袋,心里发堵,也不想再在哥哥面前丧着脸,到时候俩人互相引对方担忧,反而坏了让哥哥出来散心的本意。 曾典应了一句,骑马加入到十一皇女的队列。 性子活泼的少女们很快不满足于骑马转圈,拿着弓箭纵身进了林子。 曾典想了想,反正一堆人围着哥哥,总不会有事的,正好自己也该松松筋骨、放松一下脑子,便不再按耐少女心性,欢快离开。 被捎带来的陈漱年虽是男子,但马术甚好,才不愿意陪曾闻舒兜圈子,也跟了上去。 一时间,偌大的草地就剩曾闻舒一个。 曾闻舒跟马熟悉些,没那么怕了,叫小厮松开手,慢悠悠独自转圈,呼吸着郊外新鲜的空气,心情当真好了起来。 却不料,马儿倏地昂首尖叫一声,随后发疯似地狂奔起来,拽都拽不住。 曾闻舒险些被甩掉,吓得赶忙俯下身子,紧紧抱住马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围场的看守反应快,翻身上马迅速追上去。 曾闻舒被疯马带进山林,七拐八拐,追他的人前一刻还跟在后面,却在眨眼的功夫丢了曾闻舒的身影。 管事安排了六队人马搜寻,并派人禀报给玩得正欢的少女们,万不能叫疯马冲撞到两位皇女。 曾典闻讯被吓住,面色煞白,自己骑马就要去寻。 在场的谁敢让她去寻啊。 一个乐安县主出事儿就够喝一壶了,要是皇女们有个磕磕碰碰,下面的人定是小命呜呼。 曾叙正了神色,说话一针见血:“你若是去找,她们还要分两队侍卫跟着保护你,更耽误功夫。” 曾典这才作罢,只眼里的急越来越浓。 曾闻舒也不清楚自己如今到了哪里,周围树木渐少,道路宽阔,感觉是出了围场,入了官道。 他胳膊腿都酸疼得厉害,完全是用意志在强行坚持。 嗓子哑得发堵,救命两字简直如喃喃细语,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惊呼避让,心下惊喜,使足了全身气力喊救命。 脑袋往那一侧偏了偏,只模糊看到一条车队和前头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接着疯马又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 便是能追上又如何救我?这马疯得厉害,勒都勒不住。 曾闻舒暗自神伤,眼泪扑簌簌往下滚。俩手开始使不上力,被颠了起来。 上半身左右摇晃,眼见便要摔下去。 却倏地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腰间一紧,身子竟落到了实处。
第3章 有人要他的命 身下黑亮的骏马跑得又快又稳,曾闻舒被疯马吓出心理阴影,紧贴着身后人的身体,两手环在人家脖子上,缠得密不透风。 驾马的人并未在意他的举动,一条胳膊环住曾闻舒的腰让他侧身能坐稳,另一只手牵扯缰绳驾驭马儿。 牵马的手松开一瞬,一柄短刀自腰后抽出,迅速瞄准两米开外的疯马。 一掷,正中命脉,刀刃全部没入肉身,让疯马无法再乱跑伤到人。 这人停了马,松开固定曾闻舒的手,说道:“没事了。” 曾闻舒之前害怕,贴人家贴得紧,脑袋都埋进了对方颈窝处,这声音仿佛专奔着他的耳朵传来,带着震颤,隔着衣衫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耳垂。 过了惊吓无主的劲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贴进了陌生女人的怀里,曾闻舒赶紧把头抬起,身子往后仰。 可四肢没跟上脑子,忘了手还缠在人家脖子上,硬生生把女人又拉近回来。 呼吸的热气交缠在一起,俩人鼻尖不过一指距离。 幸好对方松开的胳膊及时撑在马背上,才没让俩人一齐摔下去。 只听她轻叹一下,脖子被曾闻舒缠得泛红,又重复道:“没事了,你松开,我扶你下来。” 曾闻舒俏丽的小脸熟成了樱桃,交缠的手指急忙解开垂在身侧,低着眸子不敢看人。 对方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抬起胳膊给曾闻舒借力。 曾闻舒先搭了一只手,但两腿哆嗦得厉害,没能下来,转而两手并用,抱住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狼狈地攀着对方往下跳。 看出他的窘态,那人默不作声,托着曾闻舒手臂顺势加了力度,几乎是将人单手从马上举了下来,问道:“你是从围场过来的?” 她见马鞍上的标识有些眼熟。 曾闻舒低头盯着对方玄色锦袍上的纹样,点了点头。 对方嗯了一声,从鼻腔发出的低音,让曾闻舒又想起方才的亲近。 他上辈子二十四,从没谈过恋爱,更别说跟异性如此亲密,这还是自己主动的。 耳朵尖漫上羞意,浑身僵硬,站也不是,动也不是。 见对方转身去看疯马的尸体,他才敢抬头偷偷望一眼。 这人可真高,定有一米九多,身形健美宛如蓄势猎豹,却又神态淡然、举止从容,周身散着雪原松柏般清冷的气质。 她撩起衣袍,蹲下身勘查疯马。 来路上尘土飞扬,一队侍卫追了上来,看见二人减缓速度,相隔一段距离提前下马。 领头的侍卫肤色黝黑,眼神清透,眼角两道交叉的疤痕,个子与女人相近,遒劲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的。 领头侍卫匆匆赶到女人身后,默不作声,等待指示。 女人围着马尸转了两圈,心下明了,于是吩咐道:“元宝,让人通知围场的人来接这位公子,你带三个侍卫在这里陪他。” 说罢,冲曾闻舒点头行礼,直接翻身上马走了。 那叫元宝的健壮女子收了吩咐做事,多一句多一眼都没理曾闻舒。 与另三个人围在他四角,严加看顾。 曾闻舒茫然盯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方才短暂的安心跟着消散无影。 近两刻的功夫,曾典才接到消息。 等到她们赶来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挂在头顶,元宝给曾闻舒找了一处树荫休息。 曾典远远瞧见曾闻舒水蓝的骑装,瞬间红了眼眶。 “哥,你没事儿吧?” 曾闻舒摇头,努力笑道:“我没事儿,幸得一位大人相救,一点伤都没受。” 曾典的眼神转到元宝身上,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可知姑娘名讳?” 元宝冲曾叙和曾典行礼:“见过二位殿下,小的是广安侯府的侍卫元宝。不知两位殿下在此,我家大人救过公子后,先行去送府上姥君往邱山寺礼佛了。” “竟是广安侯救了表弟,真是万幸。”曾叙安抚曾典道:“广安侯功夫了得,乐安想必真的无事,让他去马车上休整一二,回了围场再细说此事。” 曾叙挥手,身后武康王府带来的两个小厮过来搀走曾闻舒。 她又跟元宝说道:“广安侯何时回京的,竟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回殿下,大人昨夜才到京城。” 曾叙一甩扇子,笑道:“那便是夜见母皇了,姥君真是好福气,有广安侯如此孝顺的孙女,舟车劳顿也要亲送去礼佛。” 元宝答道:“陛下体恤大人,特让歇一阵子,待大军到了再入宫觐见。” 曾叙听闻此话面色一变,哪有得胜归来的将士不尽快入宫觐见的。母皇急召了广安侯先行回京,难道就是为了作弄这一番? 如今真是昏得厉害,也不知是受谁挑拨。边关尚未完全安宁,北狄、西盛不过眼下惨败,才息鼓求和,待修整生息后定会卷土重来。 此时便寒了忠义之士的心,于朝廷又有何益呢。 心里明白,面上还得说好话:“母皇最重孝道,广安侯许久未回,自然是先陪陪姥君的好。” 元宝附和两句,得了曾叙曾典的赏赐就要告退。 走前不忘勤俭持家,把广安侯的短刀从马脖子上抽了下来。 马车停在不远处,曾闻舒一直竖着耳朵听三人说话。知道元宝要走了,犹豫一下,撩开车帘,唤她:“元侍卫。” 元宝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停住问:“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只是想劳烦元侍卫代我谢谢大人,方才慌张,忘了当面与大人说谢,乐安失礼了。” 他上车才想起这茬,人家救了自己,他竟一句谢都没说,傻里傻气的,被那点害羞冲昏脑。 元宝匆忙应下,随后一溜烟跑了。 不至于这么讨厌他吧? 曾闻舒撂下帘子,蹙着眉心回过头,抬眼瞧见小厮举的铜镜,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天!镜子里那个疯男人是他? 为了骑马方便,今早田礼公只让人用发带将他头发束起,脸上一层薄粉让姣好的面容更是白玉无暇。 穿的是新赶制的水蓝圆领骑装,上绣缠枝莲花六团,额间系同色宝石抹额,脚上的靴子尖挂了珍珠,侧边是银线勾的小兔,很是娇俏可爱。 这一身打扮,连田礼公都夸了句俊俏。 可现在呢,头发松松垮垮坠在脑后,脸上的粉蹭掉了一些,哭花了一些,剩下的左一块右一块聚着。 抹额早就不见了,衣裳也被围场的树枝刮开许多细小的口子,浑身上下都沾着叶片的汁液和泥泞的湿土,脏得很。 这模样实在有碍观瞻,方才与救命恩人同乘,又搂着人家的脖子,广安侯没直接推开自己真是好教养了。 曾闻舒咬了咬唇,不知怎地有些低落。 任由两个小厮上前为他重新梳洗一番,换了套备用衣裳,一全□□完,马车平稳抵达围场。 曾典亲自过来扶他下马,曾闻舒见妹妹面色铁青还想说自己无事,却听曾典压低声音。 “哥,那匹马是让人射了毒针才疯的。” 曾闻舒愣了愣,脸上渐渐去了血色:“下毒?怎么会呢?谁会害我呀,是不是弄错了……” 看曾闻舒恍惚的神情,曾典真是闹心。曾闻舒的性格她最了解了,那就是一个贤夫良父。 上辈子当老师的时候就深受学生喜欢,性格好再加上长得好,就没见过他与人红过脸。 两辈子加起来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在王府里害怕所以离家出走寻找自由,怎么就至于有人要要他的命了? 幸好曾典觉得事情蹊跷,派护卫查看一番,不然岂不是被人卖了还没发觉。 “是不是之前那个曾闻舒有啥历史遗留问题?”曾典问道。 曾闻舒想了想,摇头否认:“应当不是,他性子温顺,凡事不争不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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