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笑话王君在曾闻舒的亲事上挑挑拣拣,但凭心而论,做父亲的哪有不想给自家孩子找个有能耐、会疼人的妻主的? 想到此处,刘侧君不由叹道:“大理寺卿府样样都好,唯独沈妙如太不争气,白白浪费了好出身。” 一听这话,曾旗舒可不愿意了:“爹爹——” 曾旗舒的面颊倏地浮起两团红云,他收回手,嗔声反驳刘侧君:“妙姐姐只是年轻贪玩,才不是不争气呢。”甜腻腻的调子将少男怀春的心思展露无遗。 刘侧君微微摇头,说得好听叫年轻贪玩,说得不好听点儿,沈妙如就是个揣着金锭子的街溜子,天天流连赌坊青楼,除了淫诗艳词怕是半句诗文都念不出来。 曾闻舒离家出走的日子,正是刘侧君与大理寺卿府正君私下见面的日子,曾旗舒和沈妙如也跟了过去。 深闺少男遇见潇洒风流的女子,涉世未深的曾旗舒被沈妙如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一颗心直接拴着红线丢到了对方脚边。 如今过去一月有余,瞧曾旗舒这副娇羞的神态,怕是还没从美梦中醒来呢。 刘侧君倒没说出更难听的话打击曾闻舒,左右这婚事黄了,还要多亏曾闻舒的丑闻,武康王府公子们的名声跟着跌落,曾旗舒萌动的春心也只能留着自娱自乐罢了。 说话的功夫,后院忽地热闹起来,仿佛刮了一阵风,将吵嚷的声音一股脑吹进沁芳院。 被侧君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凝儿快步走进来,气息微乱,垂首说道:“侧君,管家正奉命彻查府上,说是要找出康儿所用的机弩、毒药是来自何处。” 闻言,曾旗舒站起身,一手拍到小桌上,先绷着脸急问道:“娘亲怎么还要查这些,康儿的认罪书呢?娘可是看过了?” “家主已经看了,可两位殿下觉得事有蹊跷,劝家主细查,而且……”凝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要是把曾闻舒得了贴身小厮和赏赐的事情说出来,四少爷岂不是要气昏过去? 凝儿抬眼偷打量桌上的瓷器,四少爷气昏了不要紧,反正凝儿是刘侧君院里的人,照顾不力的责任总不会落到他身上。 但凝儿不想平白无故挨顿打,四少爷跟村里的酸脸子狗似的,脾气来得快、大得很,有啥摔啥,沁芳院的瓷器碎片都够堆满一间库房的了。 曾旗舒正在气头上,看凝儿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儿,心里的火气顿时冲到脑袋顶,蹬蹬两步过去,抬脚就踹到凝儿背部,狠毒的姿态与方才少男怀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啰嗦什么?有话就说!” 凝儿俩手扒着地砖,脑袋贴在地上,跪得乖巧,被踩了也绝不露出正脸,还顺势拿胳膊护住了脸。 “家主赏了三公子四个小厮,还叫管家开库房,将老王君的嫁妆都搬到枕霞院,说三公子八字薄,要用祖宗的福气给他压一压。” “你说什么?” 曾旗舒的耳边嗡鸣两声,向后退了两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娘亲怎么会把祖父的嫁妆给曾闻舒?从小到大曾闻舒受的欺负还少吗? 只不过这次闹得大了一些,何至于拿东西补偿他。 老王君出身显贵,成亲时红妆十里羡煞京中男子,曾旗舒早就将满院财宝都视作妹妹和自己的囊中物。 如今被一向瞧不起的曾闻舒截胡,怎能不气? 刘侧君不像曾旗舒这般喜怒形于色,却也神色微肃。 这事儿不像武康王的作风,那么抠抠搜搜的人突然把大把的珠宝送给不宠爱的儿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曾旗舒咬着唇瓣在屋内走来走去:“爹爹,娘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住口!”刘侧君倏地蹙起眉心,呵斥道:“说什么胡话,与你有何干系。” 曾旗舒讪讪地看着刘侧君,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终于肯暂时闭上嘴安生一会儿。 刘侧君挥挥手,礼公将屋内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凝儿一个跑腿听消息的小厮自然也要出去,他方直起身又想起一件事。 这次没再跪下去,凝儿弯着身子低着头补充道:“小的还听闻,三公子是被广安侯救回来的,皇女们赶到时,三公子衣衫不整,口脂都花了……” 曾旗舒气得咬紧牙,该死的!曾闻舒就是在存心败坏武康王府的名声,才消停几天,又跟外女扯上关系!要是妙姐姐知道了,该怎么想自己?会不会把他当做曾闻舒那样的放浪男子? 打广安侯三字在屋里响起,刘侧君便明白了武康王的心思。 丧夫女与未婚男。 武康王的小算盘打得精明而无耻,这是明晃晃地要送亲儿子去做继室,当后爹。 广安侯大权在握,旗舒阴差阳错为贱人做了嫁衣,刘侧君决不许曾闻舒嫁得比旗舒高,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四公子身体不适,你们送他回房认真照顾,何时好了何时能出院门。” 刘侧君要变相禁他的足,曾旗舒委屈地喊:“爹爹——” 可惜这回没能叫刘侧君心软,曾旗舒被强行扭送回卧室。 刘侧君又对近身服侍的孙礼公说道:“有件事要你出府去办,越快越好。” - 邱山寺。 姥君正听住持讲经,元怀悯穿过几座院落,走小门下到后山。 半山腰林木茂盛,宫廷侍卫藏匿其间,时刻观察周遭的动向。 元怀悯等人继续深入,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见到了房屋。 这处院落原是搭来供猎人临时歇脚,后来邱山归了邱山寺,便不再允许猎人上山打猎,闲置的院落变得破败,院墙上爬满了青苔。 元怀悯走到门前,还未叩门,里面等待已久的人就按捺不住,先冲了出来。 元怀悯被抱了个满怀,潮湿的热气顺着风吹到她的脖颈上。 “小不点,怎么次次见我都要哭。”元怀悯无奈地拍拍怀中女子的背,调侃道:“许久不见,殿下长高了不少,都快到臣的鼻尖了。” 女子要拧一把元怀悯的胳膊,不过被结实的肌肉膈得没能成功,于是打嘴仗挽回面子:“哼,谁要长成你这样的门柱子。” 瞧着高大的元怀悯,女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绕着圈观察元怀悯:“三年不见,你是不是又长个了,一把年纪也不知羞,还要长多高才是头儿。” 元怀悯挨了顿怼,眼前的小屁孩还拿腔拿调要她半蹲着说话。 衣角被风勾着摇动,元怀悯舒了一口气,心情畅快极了,难得幼稚地回道:“小小年纪,不长个子光长牙,哪天请太女殿下把你送到军营待几个月,让你也长长个子。”
第7章 太孙 “斗嘴就斗嘴,可不许找长辈告状。”听到母亲的名号,曾广遇才有了两分正形,将被堵到门口的元怀悯迎进门来。 曾广遇等人暗中出京,一切从简,小院外表老旧,内部装饰简朴,虽然专门清扫过,却依旧难掩破败之气。 曾广遇拉着元怀悯大开话匣子,说个没完,像是要在半个时辰内把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情都讲上一遍。 谋士崔益跟随曾广遇一同前来,奉太女的令亲自为元怀悯斟茶接风。 不料赶路匆忙,茶碗底部被摔出几条交错的裂纹,倒了小半碗的热茶顺着茶碗底部全都流了出去,将元怀悯的衣裳打湿。 老成沉稳的崔益难得流露出一丝尴尬,曾广遇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老师知识渊博,只是在敬茶的功夫上还需要跟学生多学一学。” 元怀悯跟着笑道:“你倒会给自己贴金,还在这儿打趣起崔老师了。” 曾广遇得意地挑眉,要了侍卫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清水倒掉,换成崔益沏的茶。 三人共同举壶,崔益代太女关心元怀悯的身体恢复情况,又赞扬了她戍边的功绩。 提到朝堂,气氛忽地沉重下来,香甜的茶气被咽下,留在舌尖的是淡淡的涩味。 方才短暂的嬉笑被揭过,回到现实中来,有的还是无休止的争斗。 崔益说道:“要委屈将军了,等到大军抵京才能面圣。” 陛下疑心病重,如今朝中武官唯广安侯势头最盛,虽然元家已经极尽低调,但依旧防不住小人挑拨。 一想到这,曾广遇忍不住骂道:“赵琪个老不要脸的,竟叫人递折子在皇祖母那挑拨是非,哼!等我逮到赵家人的小辫子,也要拿出去编排两句,叫她们没脸!” 最可气的是皇祖母年老昏聩,真信了没边的胡话,要不然曾广遇何至于偷偷摸摸来见元怀悯,毕竟元家是太女的外家,有所走动是人之常情。 元怀悯在京中布有眼线,折子内容早就知晓,吏部尚书赵琪的党羽进言说她在边境欺女霸男,有做土皇帝的心思。 随折子递上去的证据假得可笑,奈何陛下防备太女和元怀悯,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愿意借此机会拿捏她们,提拔旁人。 平白无故背一口大锅,元怀悯倒是心态平稳,这几年元家走得太猛。 “缓一缓未尝不是好事。”崔益与元怀悯想到了一处:“陛下的心不在太女身上,五皇女得宠,与赵尚书一派愈发张狂,恨她们的人不在少数。我们无需去做出头鸟,只用总揽大局、适时搅混水,总会有愣头青先冲出来。” 曾广遇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母亲的太女之位坐得窝囊,曾广遇心中憋着气、不甘心。 曾广遇年轻气盛,脸上的表情太过好懂,元怀悯没忧虑自己的处境,而是担心曾广遇。 “你呀,都十九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多与殿下学一学,凡事先看大局,再想感情。” 曾广遇抿着唇,没吱声,不认同母亲和元怀悯的处事态度。储君之位坐得如此憋屈,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性子真是半点没变。 元怀悯与曾广遇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看到对方犯倔忍不住忧心。 曾广遇是太女的嫡长女,所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东宫的脸面,行差一步,陪上的是东宫几百口人和无数朝臣的前途性命。 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再瞧瞧曾广遇两颊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元怀悯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说不心疼是假的,谁不想自家的妹妹、女儿过得无忧无虑,一辈子骄傲肆意,被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惜现实终归难两全。 崔益适时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宁静。 “此次大胜,边境能有四五年的安稳,殿下推测,短期内陛下不会再放您出京,恐怕还会借修养身体的缘由收回部分兵权。” “部分?倒是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至于收回的兵权又要落到谁的手里,事情总不能都顺着陛下一人的想法。 元怀悯愿意退让一步,不代表太女党和元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弱到可以任人宰割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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