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长女确实于前天去了通政司,状告庆州富户赵家与当地官府狼狈为奸,欺压邻里。 之后按流程,她被关进牢里,等待核查案情。 偏巧进去才一个时辰,留在客栈的其余十五口人就遇到走水,全部被困其中。 福鹤楼掌柜的案子是元怀悯亲自挑选出来,定好人选去指点长女告御状,防止有人走漏风声,又派高手护送进京。 通政使是赵琪的门生,元怀悯预料到对方会耍阴招,进京后联系兵马司指挥暗中照顾,所以走水后,五城兵马司及时赶到,救下这一家子人。 赵琪的人不肯死心,夜深人静又过来搞刺杀,结果被瓮中捉鳖,当场捉住一个活的杀手,现在关在五城兵马司中严加看管。 而掌柜一家则以此为由头闹到街上,要把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正看赵琪本家不顺眼,得信后不顾赵琪党羽反对,任命元怀悯为主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福鹤楼掌柜一案。 借此机会,元怀悯把庆州赵家其余的案子一同呈递上去。 皇上震怒,赵琪活了大半辈子,第一回 被勒令停职回家、反思过错。 五皇女亦怒,刚才在御书房外对元怀悯一通撒泼,说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便是市井泼夫也没有她的无赖无耻劲儿。 想起五皇女对太女的侮辱,元怀悯攥紧了缰绳,侧头对元聪说:“带他去见十二小姐。” 女人沉沉的声音压过了冰雹尖锐的响声,曾闻舒敏锐地听出其中压抑的不快,他不自然地微垂头,拎着食盒缓缓行礼:“闻舒谢过大人。” 向来轻柔悦耳的嗓音跟冰雨天应了景,明明得到了帮助,可曾闻舒却像是被人骂了似的,脸上装不出来半点欣喜。 元怀悯并未注意男子的多心,她给元聪安排了私差,自己还有公差在身,扯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黑马调回原方向,跑向了刑部。 曾闻舒不开心时总爱咬着下唇,粉红的唇肉被牙齿咬得泛白。 虽然每次见面时说过的话都不算多,但曾闻舒能够感受到这其中微妙的不同,前三次她对他是平静和善的,而这次却隐约带上了戾气。 冰雹忽大忽小,元怀悯的背影越来越远。 曾闻舒的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对方是不是觉得他烦,才会这么冷漠。 元聪跟店家高价买了一把伞,她穿着斗笠接过食盒,在前牵马带路,曾闻舒撑着伞,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 冰雹渐渐变成了雨,豆大的雨滴撞在伞面上,耳边的噼里啪啦声就没停过。 刑部里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廊下各部官吏抱着卷宗书册快步行走,偶尔有人停下来交流几句,随后又都朝着一处汇去。 马棚的丫环递上伞来,元聪脱下斗笠,领着曾闻舒绕开人群,走过石板路,进入一处院子的西屋。 “请公子在此处稍作休息,我去请殿下过来。” 曾闻舒将食盒摆到侧边圆桌上,有他一路小心护着,再加上后来交给元聪,对方更是稳妥靠谱,食盒外面连半个雨点都没被沾到。 但是时间太久,里面的菜都凉了,长寿面更是吸足汤汁,变成一大坨面团,失了原本的好卖相。 曾闻舒摸了摸碗壁,凉得无法下口,他的心情跟着跌到谷底。 天降暴雨,又刚巧妹妹忙碌,难得的见面却没能留下好记忆…… 不出元怀悯所料,曾典果然是忙得忘了时间。 外面的天始终阴沉沉的,早到了该下值的点,可同僚们一个都没走,全都在加班加点整理庆州赵家成箱的冤案。 曾典的时间概念都被弄乱了。 地方官府和刑部的几名官吏显然是在包庇赵家人,每次呈上的证物及口供,若能从中见着一处合规的都算是是稀奇了。 负责核审案件的官员已被皇上下旨关进牢里,现在刑部人人自危,老油条姚迎春也认真了起来。 元聪进来,一眼锁定曾典,附过去小声耳语一番。 曾典表情大变,手中的毛笔吧嗒掉到桌上,她一拍额头,跟元聪说道:“坏了,都到这个时辰了?都是我不好,忘记看时间。” 她边说话,手指边从额头移到嘴角,用力地揉了两下。 指尖沾上的墨被涂抹开来,曾典被弄成了大花脸。 姚迎春看到,赶忙抓住机会赶人走:“这儿有我们就够,殿下回去洗漱休息吧。” 三司会审的事情才传出来,曾典的姑母就去找过姚迎春,让她想办法把曾典摘出来。 若是可以,姚迎春也不想曾典蹚浑水,她只盼着皇女在她手下平稳安静地过完这几年,别弄出麻烦牵连到她。 但架不住曾典总用损招逼迫姚迎春分她工作,闹得姚迎春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摇着曾典的肩膀问她,五皇女的外家被查,你非要掺和进来干什么,查卷宗、写报告的杂活又不缺你一个人。 曾典被姚迎春推着赶出来,两脚刚迈出门槛,身后的门就被紧紧关上。 曾典手欠推了一下,确定姚迎春没有在里面上门栓,这才拿袖子胡乱擦脸,跟在元聪身后去找哥哥。 兄妹二人隔了好久才见面,曾典激动得差点要拥抱哥哥。 幸好有元聪这个古代人在,才让曾典强行停住脚步,拉开距离,免得再被人误会她和哥哥之间有私情。 曾闻舒半点不生妹妹迟到的气,反而自责道:“食盒不保温,饭菜都凉了,你先吃两口蛋糕,长寿面晚上回府,记得让人补做一碗。” 曾典走到桌边,食盒还摆在上面,曾闻舒觉得其他不能吃,就只把蛋糕拿了出来。 蛋糕被切好,曾典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随后打开食盒,端起长寿面的碗,从里面挑出一根被泡发的面条,呲溜吸进嘴里。 边吃边说:“旁人哪有哥哥的手艺好,面坨了也这么好吃。”
第30章 四个人 曾闻舒抬手想要拦她,不必勉强着吃这些冷菜冷饭。 胳膊抬起一段,视线对上曾典灿烂的笑脸,曾闻舒迟疑一瞬,手又被撂了下去。 妹妹是为了让他开心,他干嘛这么扫兴。 等到曾典吃完一根长寿面,曾闻舒才将面碗抽出来,转而递上一杯热茶。 曾典就着茶水的热乎气,还要接着吃桌上的菜。 这回曾闻舒可就不纵容了,轻轻打了下曾典的手背,说道:“少吃点,拿回去让人热热再吃。” 曾典咧着嘴傻笑,舌尖上熟悉的家常菜味道把这几天的疲惫都冲刷掉了,等下还能继续给姚迎春打下手。 近些天,曾典对工作的热情一路高涨,她已经初步了解了刑部的工作内容,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多实践、见真章。 难得遇到针对高官大族的案子,曾典更想把握好机会。 要是这回好好干活,定能记上一笔,顺便在上司心中留个好印象,指不定哪天自己也能跟广安侯肩打刑部并肩出去,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长街,潇洒入宫。 想想就露出了傻笑,特别是看过元聪跟在元怀悯身后,两个身高腿长的飒爽女人一出现,那气场真叫曾典眼馋。 元聪往屋里搬来炭盆,这东西半个月前就被撤下了,今日降温,曾闻舒穿得单薄,元聪心细地将炭盆重翻出来,点好火放到桌边。 元聪神情严肃,面上装得目不斜视,其实眼睛早就偷看过曾闻舒多次。 她听过府内传言,人人都说乐安县主酷似已逝正君,今儿第一回 见到本人,元聪却不觉得像。 正好曾闻舒在说话,元聪的目光顺势跟着挪到桌上,她提议道:“大人那儿有小锅,殿下若是不着急,我去把锅拿来,架到炭盆上面给您热一热菜。” 能吃口热乎的当然好,曾典点头答应:“广安侯也回来了?哥哥做了一大桌子菜,我自己也吃不完,麻烦元侍卫去时代我邀请广安侯过来,咱们一块吃顿晚饭。” 吸吸鼻子,满是诱人的饭菜香味,元聪欣然应下,脚步不停地去请元怀悯。 请元怀悯过来,曾闻舒难免觉得尴尬。 上次在广安侯府的尴尬场景又浮现出来,人家好心帮忙,救了他的性命,结果他扮成对方亡夫的模样去道谢。 曾闻舒在心里嘲弄自己,她怎么会过来呢,有自己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在,该是躲都来不及的。 曾典察觉到哥哥的低落,还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于是放下筷子,趁着没有外人在,拽住曾闻舒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哥,你别听贤君胡说,你好得很,是他不懂欣赏,说得那么难听,王君生气也是应该的。” 兄弟俩在咸福宫吵架的第二天,曾典得到消息,当即去找王君道歉,但被王君阴阳怪气地赶了出来,后面几次下拜帖,更是直接搪塞拒绝,连大门都不许曾典迈进去,想来是还没过气头。 “等过些日子,王君气消些,我再去登门道歉。” 曾闻舒嗯了一声,转而说起别的话题,曾典想到穿越前的生日趣事,滔滔不绝地跟哥哥讲述,表情动作一个赛一个的丰富。 逗得曾闻舒笑声连连,视线随着妹妹夸张的动作一块转,因此瞧见了曾典手心和指腹处淡淡的污痕。 曾闻舒指着问道:“你这手上沾得什么?” 曾典低头一看,刚才没擦干净,她拿左手去蹭右手变黑的皮肤。 尚未干透的墨渍染到更多的地方,这下成了两手乌黑,曾闻舒无奈地按住她的手腕:“越弄越脏,你别乱蹭。” 说罢,他掏出手帕,拿桌上茶杯往手帕一角倒了些茶水,再递给曾典擦手。 二人的注意都放在曾典的手上,谁也没注意到门口出现的人。 元聪清了清嗓子,才让脑袋都快顶到一处去的俩人拉开距离,兄妹俩齐刷刷侧过头,看向声源的方向。 曾闻舒睁圆了眸子,清澈的眼珠里映着元怀悯高大的身影。 对方越走越近,曾闻舒倏地站起身,带倒了凳子,嘭的巨响震得他自己一哆嗦。 曾典眉心上扬,变成了疑惑的‘八’字:“怎么了哥?” 全场的视线都聚焦到曾闻舒身上,他面上一臊,赶紧扶起圆凳,给元怀悯让地方:“大人请坐。” 他拢共就带来两套餐具,一套被曾典用了,另一套摆在他面前,尚未用过。 曾闻舒垂着眼睫站在旁边。 脚步声步步逼近,女子的靴子出现在视线之中,却在更近一步前先停住。 “县主请。”元怀悯的声音从脑袋顶传来。 曾闻舒抬眼去看,见对方站定在他左侧的位置,端着锅的元聪从锅里掏出两套碗筷。 曾闻舒和元怀悯的目光触及一瞬,他先别开了眼,乖乖坐回原位。 元怀悯跟着落座,女子衣服上散着熏香气息,虽是淡淡的香味,扑进鼻腔里却叫曾闻舒脑袋昏沉,两颊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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