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说完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可她别过脸,只瞧见单容瑾一副漠然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看向单容瑾的举动被吴皇后看在眼中,揽着君扶的肩拍了拍。 “你成亲来得突然,我在行宫没及时得着消息,没能瞧见你的大婚。”吴皇后言行间还有些可惜。 君扶眨了眨眼,心想还好吴皇后不在,她若是瞧见她的婚礼是那样简单潦草地结束,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行宫好玩吗?”君扶及时错开这个话题,“娘娘都不舍得回来了。” 吴皇后笑笑:“哪儿有什么好玩不好玩,只是你也知我到了年纪,夜里总是多汗,极怕热的,就在那边赖了两个月,后来秋蚊子多了,仲秋脖子上被咬了两口,我一害怕就赶紧回来了!” 仲秋是吴皇后身边的姑姑,君扶抬眼去看,果然见仲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发红的后颈。 她们一说起话来,单容瑾便好似全然不存在一般,他也着实安静极了,坐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君扶都忘了他还在这儿。 直到吴皇后又说到君扶的婚事上,才将目光投向哑然坐在那里的单容瑾,道:“眼看就到了谢氏的忌辰,本宫浅算了算,似乎正是你回门那日,不若你就别去了?” 君扶眸中笑意不变,道:“不,我要去。” 单容瑾扣在桌上的指尖微动,朝她看了过来。 吴皇后也有些惊讶,“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何须耽误了你回门的要事。” 君扶摇摇头,解释道:“回门的日子推迟了,那时哥哥正好回来,我也能见见。” 见君扶坚持,吴皇后虽惑,倒也没有再劝。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君扶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单容瑾一眼,道:“谢氏是太子唯一的亲人了,你去见见也是好的。” 见过吴皇后,又留了他们吃晚饭,等暮色沉沉,单容瑾和君扶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宫。 两人坐在马车上,久久无话,快到的时候单容瑾开了口:“舅舅的祭典,你不用去。” 在宫里吴皇后意味深长看他那一眼多少带了不悦,谢回昉生前虽煊赫,可他死后谢氏没落得极快,几乎整个谢氏都是由他一支病骨撑着,去年秋天,庞大繁杂的家业似乎终于将他压垮,在二十四岁便早早撒手人寰。 谢回昉人走茶凉,几乎无人再记得他,吴皇后自然不愿君扶正值新婚之喜便去参加一个不相干之人的祭典。 “不,我要去。”君扶很快回绝了单容瑾的话。 单容瑾紧着眉心,道:“孤不准。” 他冷冷下了一句命令,认定君扶不会忤逆。 可君扶面色却寒了寒,“殿下不准与我何干?大不了我自己去。” 这话乍听着有点儿怪,单容瑾一时间没想出是哪里怪,比起这个,他更多的心思是在惊讶君扶竟敢忤逆他! 从认识她起,她便寡淡得如一碗水,浅淡得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又无聊透顶,不值得琢磨,好像无论何事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单容瑾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像是要猜透君扶的心思,可马车里太暗了,他看不清君扶的表情,只能自以为是地想,君扶大约是因为他才想去舅舅的祭典的。 毕竟君扶与他的母家的确没有什么来往,与他的舅舅谢回昉更是从未见过。 单容瑾有些恼,又觉得不该为此事恼,沉着脸再没说话,他不说话,君扶更是无话可说。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不爽。 等回了长华殿,含春小声道:“太子妃,那种祭典奔着去了也没什么好处,何必为了这个跟太子闹不开心呢?” 含春很是苦恼,这两个人好不容易单独相处一会儿,若是君扶服个软,说不定太子今夜就往长华殿来了,哪里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冷着脸,一句话都没再说。 含春本是为了君扶着想,可说完这句话,她却被君扶深深看了一眼,她被那幽幽的一眼看得后背发毛,顿时闭紧了嘴。 君扶道:“他做什么我不管,我做什么他自然也不能管我。” 含春明白了,太子妃这是觉得委屈,太子若是在意她一些,她今日便不会和太子呛声了。 可怎么才能让这两人更和睦一些呢?含春想不出,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君扶对谁服过软,她原以为换成太子君扶也许会有些不一样,谁知还是一般的性子。 这样一来,服软的就只能是太子了,可那又怎么可能呢?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是以夫为天? “这两日京中愈发冷了,太子妃若执意要去,奴婢多备两件衣服。”含春道。 君扶点点头,“好,记得低调些。” “奴婢省得!” 承礼殿中,刚沐浴过的单容瑾身着深衣,发上的滴水在他墨色衣衫上晕出一圈圈水渍,他眉目英挺深邃,默然地坐在案边,从几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枚由红穗穿着珍珠编织成的如意扣。 红穗已经有些旧了,珍珠仍熠熠生辉,可见被珍视抚摸过多次。 这枚红穗静静躺在单容瑾手心,他垂眸看着,不由自主又拿拇指摩挲了一下。 这时,福闰从外面进来,他走路时无声,说话也轻轻的,禀道:“殿下,怜枝已经在偏殿跪了整整一日了,是否......” 单容瑾没有抬头,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好像没有听见福闰的话一般。 良久,他问:“老皇帝还没把眼线撤走?” 福闰脸色正了正,答道:“没有。” “看来他还不死心。”单容瑾捏了捏手中的红穗,重新将之藏入抽屉,吩咐道,“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是。”福闰领命,他站直了身形,再不如平日那般佝偻着的奴才模样,肃冷的面容藏在暗处,像一个随时待命的刺客。 白日去见了吴皇后,夜里单容瑾还要处理一部分的政务,老皇帝不甘愿将帝位传给这么一个从未关注过的儿子,在政事这方面多有阻挠,只匀给他一些陈年累月的疑难悬案。 单容瑾一个人待惯了,本最耐得住寂寞,可不知为何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出现那抹浅紫色的华裳,金步摇的光影明灭,一下一下闪动在那张如雪的面容上。 一旦起了心思,邪火一时半刻都消不下去,单容瑾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心中一团烦躁。 福闰不愧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适时问道:“殿下可要去长华殿?” “不。”单容瑾几乎是下意识回绝。 “那......把怜枝叫来?”福闰抿了下唇,似乎是觉得这个答案比前一个更加不可思议。 说完果然见单容瑾沉着脸,一副连搭腔都不愿意的模样。 见状福闰不由暗自腹诽:大老远把人从城西带回来,结果只为了摆着看两眼,这到底是图的什么呢? 良久等不到吩咐,福闰正想退下去,刚退了两步,就闻单容瑾道:“去长华殿。”
第6章 长华殿中,君扶刚准备歇下,就听见承礼殿那边有人来报说太子要来。 她尚不及反应,含春面上立时露出喜色,美滋滋道:“奴婢去给太子妃拿那件水红色的蝉衣来!” 等君扶想喊住她时人已经不见了。 整个长华殿的宫人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君扶犯了愁,单容瑾这个时候过来,她可不觉得只是单纯过来一下那么简单。 君扶就不明白了,她今日是同单容瑾甩了脸子走的,他怎么反倒贴上来了,除了祭典的事,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单容瑾说。 几息功夫,含春就将那件水红色的蝉衣纱衣拿了过来,这本是为新婚之夜备下的,但君扶觉得这衣服实在太过香艳,一直不好意思穿。 “去换件白色的出来。”君扶毫不留情出言打断含春面上的笑意,又补充道,“厚实一些。” 啊。含春苦着脸下去了。 她一心想着帮太子妃和太子夫妻和睦,怎么就忘了太子妃最不喜欢以色侍人呢...... 看来得在别的地方想想办法了。 等含春把寝衣拿来时,灼灼盯着君扶现在身上那件,那件可比现在这身还要轻薄好看,早知道她就不自作主张去换什么红的了。 君扶立时将寝衣换了,从头到脚,除了一双白皙的玉足露出,其余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她再踏进蜀锦的软鞋中,连玉足都被遮严实了。 这会儿单容瑾差不多到了,君扶无需去殿外迎接,只是站在外殿等着,没一会儿便见福闰快步走来,对她报了个笑,道:“太子妃,殿下来了。” 沐浴过后单容瑾未再束发,这会儿头发差不多都干了,如墨青丝随意坠在身后,将他肃然的面容渲染出几分邪佞来。 君扶皱了皱眉才上前道:“恭迎殿下。” 她穿着一身简单柔白的寝衣,普普通通一件衣服因料子柔软,勾出她有致的细腰和胸脯,长发落下全然是与白日里不同的美不胜收。 单容瑾潦草地看了她一眼便撤回视线,简简单单“嗯”了一声就往里面走,君扶瞧着心里微微咯噔一下,暗想今日怕是逃不过。 也罢。 走入寝殿,单容瑾在床边正襟危坐,一副等着君扶过去服侍的样子,君扶无声靠近,半弯下身子为他解前襟的暗扣,从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熏香,便知单容瑾也是沐浴过后才来的。 君扶心中微讶,难道他为了来这儿,还是特地沐浴后来的? 虽说两人夫妻多日,可这是君扶第一回 替单容瑾解衣,颇费了些时候才解开,她抬眸时正撞进单容瑾凝神看着她的眸子里,心神都晃了一瞬,连带双颊都起了一片热烫,宛如残霞的红晕映出她含羞的少女情态,眸光潋滟柔和。 这一眼的对视虽稍纵即逝,却叫两人都不禁恍神。 单容瑾及时撤开了眼,不知再要说些什么了,他垂眼望了眼床上朱红的软罗,错觉今夜仿佛就是新婚。 “过来。”他压着声音唤了一句,君扶简直要陷进他的神态里。 君扶走近,鬼使神差地,她先触上单容瑾那张脸,手下的动作无比温柔缱绻。 明亮灼眼的宫灯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密密麻麻仿佛要织成一个罩子,突然让单容瑾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异样,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寻不到这股不对劲的缘由。 他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今晚过来,君扶很高兴。 现在是单容瑾坐着,君扶站在他身前,离得很近很近,这样的距离让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场景。 君扶眸色微深,眼中的温柔随之褪去了几分,她想起那是去年秋天的雨夜,大雨瓢泼,路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 她坐着相府的马车路过,看见单容瑾被谢家赶了出来。 他满身泥泞,还受了伤,宛如一条丧家之犬,恶狠狠盯着谢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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