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性子素来是有些任性骄纵的,日后为人妇须成熟稳重些, 要谦和守礼,知道吗?” 君扶神色淡淡的,反问:“无端的, 陛下不会问也不问就赐下这样一道恩典过来罢?” 君邺成一顿。 “女儿打听过了, 单容瑾是前日回的京、进的宫。”君扶抬眸, 双目不动盯着君邺成,俨然是要君邺成给一个解释了。 君邺成一噎, 道:“是,陛下是问过我了,可儿女婚嫁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陛下亲自赐婚,这是何等荣耀,哪里有你拒绝的份!” “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该问过我罢?”君扶盯着他,“父亲究竟是想女儿寻得一个好郎婿,还是拿女儿当做一件物品,去换你的仕途亨通呢?柳氏也有女,父亲为何不拿她去换?” “你给我住口!你这孽障!”君邺成猛地起身,“你就是如此顶撞你的父亲?四殿下点名要你,还能我想嫁哪个女儿就嫁哪个女儿不成?” “我不会嫁!”君扶突然驳道,她心中已然认定,索性拔下自己头上的发钗狠狠摔在地上,目光坚韧,“女儿已心有所属,若父亲执意要女儿嫁,便打死我吧,这条命,我还给你们!” 她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君邺成先是一惊,随后又气得不住咳嗽起来,“你给我回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来人!去把她的院子给我围住,谁也不准放出去!” 说罢,他又瞪向身侧的君母,厉声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要违抗圣旨,要害死我们全家!” 君母亦是一脸发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扶儿怎么会不喜欢四殿下呢?她不是心悦于四殿下吗? “小姐!小姐!”含春跟在君扶身后急急走着,“怎么说了这么严重的话,这可是违逆抗旨啊,万一老爷和夫人......真的动手怎么办?” “那便动手罢。”君扶冷冷的,“不过就是死而已,我早就不怕了。” 再疼,还会比和单容瑾初次那晚疼吗?再疼,会比她小产血崩那日疼吗?再疼,有她吐血而亡那日锥心吗? 她这一辈子本就是借来的,如若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那她就什么也不要了。 顷刻之间,君家的家丁便围了君扶的院子,柳氏那边也听见动静,带着君荷出来看。 “这是怎么了?”柳氏道,她近来摸准了君邺成的心思,处处做小伏低、温言细语,短短个把月便闹得君母与君邺成的关系更不如从前。 看见她,君邺成愠怒的神色缓和些许,道:“生了个不像话的女儿罢了。” 陛下为四殿下和君扶赐婚的事,柳氏在别院早就听说了,可这四殿下分明是她的荷儿瞧中的人,那日荷儿回来就说是君扶故意带走了四殿下,这才没让荷儿同四殿下说上话。 定然是君扶狐媚勾引,若那日赏花宴是她的荷儿同四殿下说话,今日还有君扶什么事? 柳氏飞快地扫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君母,道:“老爷,咱们小姐的性子确实是骄纵了些,可这嫁了人毕竟是夫妻二人过日子,今日在府中骄纵有人护着,他日若在四殿下府上......闹脾气事小,万一伤了陛下的儿子......” “你这贱人胡说什么!?”君母陡然提声,“我扶儿岂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 “她若知道分寸,方才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君邺成厉声斥她,“更不会顶撞自己的父亲!” 屋外混杂着脚步声、谩骂声和母亲的呜咽声,君扶内心却是一片寂静,她望着窗外,心想又快到一个冬日了。 回到自己院中后,柳氏连着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君荷看不下去,直道:“哎呀娘,能不能别转了,我头都晕了。” “女儿呀,你这是还不晓得现今的情况有多严重!”柳氏转了转眼珠子,“若是君扶嫁给那四殿下,他日万一这四殿下位居东宫,君扶可就有望做国母了,届时你我母女还能有出头之日吗?你难道想被君扶踩着一辈子过日子不成?” 这话听得君荷也害怕起来,忙问:“娘,那我该怎么办呢?” 柳氏想了想,冷笑道:“既然赐了婚,这四殿下势必要到府上走一遭的,届时只管同上回君胥那法子一般,把事情闹大了,那四殿下必然也会收了你。” 君荷一愣,“娘,你这是想让我......想让我......这怎么行?女儿家的清白是最重要的!” “什么清白!”柳氏嗤笑,“女人只有嫁对郎君才是最重要的,你娘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可自从遇见你爹,即便是做了他的外室在外默默无闻这些年,那过的日子也比从前优渥!我的儿,那可是将来的太子啊,君扶能成皇后,你就能成后妃,他日得宠风光比皇后还盛,若再诞下个儿子......我的儿,那是何等的富贵,你想过吗?” 柳氏三言两语说得君荷已然意动,她眸光闪了闪,道:“那若是...没有做太子呢?” “那他也是能封王的,你嫁得早,在君家的势力下,还能当不成一个侧妃吗?这一旦和皇室沾上关系,那可就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君荷呼吸快了许多,她想着君扶的那些漂亮首饰衣裳,想着那日一见钟情的四殿下,攥紧了自己的裙子,道:“好,娘,你帮帮我,帮帮我!” 赐婚才一日,消息便遍传京城,君邺成夜里又去了柳氏处,君母躺在床上头发都要白了一层,在愁明日一早进宫谢恩的事。 翌日早,君扶一夜未睡,便听见房门那边传来脚步声,少顷她看见母亲走了进来,仍然是一脸严肃不悦,像是在等着她去认错道歉。 君扶只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 “你竟还没想通不成?”君母突然提声,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都被惊着了,“这是天家赐婚,岂能由得你!还不快洗漱更衣,随我进宫谢恩!” “母亲就不怕我在陛下娘娘面前说出什么疯话来吗?”君扶道。 君母先是一愣,随后恨铁不成钢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乖乖听话!?” 往常这个时候,君扶是一定会服软的,这是君母惯用的伎俩,可这回君扶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保持先前的姿势坐在窗边。 君母愣了半晌,而后转身出了门,道:“我让你爹来收拾你。” 等人走了,君扶才对含春道:“替我洗漱更衣罢。” “小姐去哪儿?”含春道。 “去宫里。”君扶深吸了一口气,“去拒婚。” 等君母带着君邺成过来时,屋里早就不见了君扶的身影,两人逼问过下人才知君扶已经备了马车进宫去了,只能随后追上。 下了马车后,君扶便直奔坤宁殿,谁知在半道遇上进宫拜见的单容瑾,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单容瑾看见君扶后先是一喜,随后又对上君扶那双淡漠如冰霜的眸子。 “你......是来谢恩的?”单容瑾开口。 君扶却没再看他,也没有回他的话,转身便进了坤宁殿,单容瑾刚从那边出来,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隆景帝正和吴皇后一起用膳。 他看着君扶孤绝的背影,心底忽然一阵发毛,忍不住跟了上去。 坤宁殿的宫人们刚撤了桌子,就见君扶过来,便顺便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等候你多时了,快进去罢。” 在听说赐婚的消息后,吴皇后一直有些惴惴,她心里自然记着君扶说过的话,这件事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个走向。 赐婚的圣旨下得太急,等她知道的时候已成定局了。 她看见君扶走进来的眼神和神色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君扶今日不是来谢恩的。 “臣女君扶,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君扶端正行了礼,隆景帝看见她正觉得高兴,刚道了一声‘起来说话’,就听君扶道,“臣女今日,是来谢绝陛下赐婚的。” 单容瑾刚到殿外,他就听见了这一句。 敛紧的眸子晦暗下来,他紧紧握住了拳,君扶竟真的来拒婚了,她竟真的连整个君家都不顾了? 隆景帝的笑意僵在嘴角,他的神色漠然下来,看着君扶问道:“你说什么?” 君扶继续道:“臣女早就心有所属,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胡闹!”隆景帝勃然大怒,他沉声道,“朕赐下的婚事,岂有你拒绝的余地?我看你真是被君家娇惯得不成样子了!老四平定江北瘟疫,功德显赫,你有什么理由拒婚!?” 吴皇后看着君扶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心底忽然有些害怕。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调解,就见君扶拔下来自己头上的发钗。 “既然如此,那臣女只好以死谢罪。” 她说罢,就抓紧发钗毫不犹豫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58章 “君扶!” “小姐!” 两声几乎重叠, 君扶还没下手,她的腕子就被一人紧紧攥住,回过神来对上单容瑾那双几近偏执的眸子。 单容瑾从她手中夺下发钗, 他的手心被君扶刺破了,正往下流着血,滴在君扶脚边。 吴皇后俨然也被吓了一跳, 后知后觉道:“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场婚事,你何必做得如此极端?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隆景帝皱紧眉紧盯着她, 尽显不悦,只沉声评价了一句:“荒唐。” 君扶也觉得自己疯了,拒绝赐婚、御前自戕, 若放在前世她定然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出来这些,她不过是想全一次自己的心意,为何就这么难呢? 随后,君邺成和夫人也匆匆赶到, 看到殿中的混乱君母险些晕了过去。 隆景帝瞥了一眼单容瑾手上的血,道:“你们君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 吴皇后道:“快去请太医来为四殿下包扎!” 宫人们连忙去行动了。 君扶静静等着,等待着她今日闹了一场后对她的宣判,无所谓,什么结果都好, 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 谁知身侧一重,单容瑾突然跪了下来,他道:“父皇, 赐婚的事, 全是儿臣的错, 与君扶无关。” 此话一出,倒叫其余几人都愣住了, 不明白单容瑾这样没由来的话是为何,就连君扶也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是儿臣,与君扶素有旧怨,求娶她不过是为了报复。”单容瑾一字一句道,他叩首下去,“今日方觉此举太过荒唐,女子婚姻是大事,不该被儿臣如此儿戏,君扶如此,实是情理之中。” 闻言,隆景帝面上露出震惊又疑惑的神色,“你...你与君扶素有旧怨?是故意求娶她为了报复?” “是。”单容瑾干脆利落道,“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求父皇收回成命,一切过错由儿臣一人承担。” 这二人有怎样的过往,隆景帝不知,只是看君扶为了不嫁都能当着他的面自戕了,其中的过错恐怕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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