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嫩可口的柔黄大方地伸到他面前,金玄霄峻目微眯,鼻孔彷佛都要不屑地哼出声来,下一瞬却颇出人意表地也伸出手,与她相握。 「对孩子绝对是真心实意,都敢拿命起誓了,所谓昭昭然日月可监嘛。」淡淡的嘲弄表情回笼,似还夹着几分轻愉。「就不知秀秀对待孩子以外的人,是否也是绝对的真心实意、日月昭昭,甚至亦敢以命起誓?」 乐鸣秀心中微凛,感觉他收拢五指将她握得更紧,注视那张轮廓分明的峻庞好一会儿,她终于答道—— 「若那人以真心相待,我必也以真心回报,有福自当同享,有难相互扶持,甚至为这样的『真心人』丢掉小命,我想,那也是值得的,而命都能为其而抛,以命起誓又有何不可?金大爷以为呢?」 她一时间瞧不出他有何神情变化。 老实说,这位大爷最常挂在脸上的表情除了嘲弄还是嘲弄,她看了这么多天也看惯了,没打算多探究,更没指望他回答她什么,但……他手是不是该松开了?一直握着不放想怎样? 金玄霄嗓声轻沉。「本大爷以为……夜深,该回去了。走吧。」 「啥?咦?」乐鸣秀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牵着走。 月光相随,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微长,一前一后,一个高大一个娇小,手牵着手缓步徐行,像是一对相约黄昏后的男女,在一块儿度过美好时光,然后夜已深沉,男子不得不将女子送回,于是两人的步伐便这般缓着、悠着,留连着彼此指尖与手心中的温暖。 噢!乐鸣秀你清醒些,别又胡思乱想! 但扪心自问,她好像……似乎……没那么想抽回手了。 男人的手好大好厚实,有些粗糙,但很有温度,她不觉排斥,更无丝毫隐忍,就是一颗心跳得有点快,皮肤底下好似有小火细细烧着。 她暗自调息,本以为两人会一路无话,金玄霄却突然道—— 「吾家兄嫂……磊儿的爹娘,他们夫妻两人命丧北蛮子刀下时,磊儿才满四岁。」语调中那股轻沉犹在,像来了闲聊的兴致,也就随口提及。 乐鸣秀心跳再加快,下意识便问:「那时你在何处?」 他脚步一顿,侧目望她,那眼神像在问——你以为呢?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螓首微颔表示想到了。「原来……你那时还在那座苍野诡域里打转,灵能逆行,神识濒临兽化,无法真正清醒。」 她是在三年多前蒙金大爷出手搭救,而金玉磊如今八岁,也就是说孩子的双亲已故去四个年头,四年前,在她遇见金大爷前,他大爷就在那座苍野诡域里游荡许久。 他再次拾步缓行,这一次她很自然地任他牵着,跟上他的脚步。 金玄霄道:「当时我的状况时好时差,好的时候能如寻常人一般生活,差的时候……嗯,就是你撞见的那模样,那一大片山林虽被称为诡域,对灵能异变、神识不受控制的我而言,却是个极好的地方。」 乐鸣秀明了般点点头。「那片苍野山林拥有无数场域,含有无数的灵蕴,定然有某种灵蕴与你是相通的,一旦对上了,体内灵能自会呼应,实能令神识紊乱的你抓紧一丝清明。」 落后他半步的她,没察觉到他嘴角赞赏般翘起。 他幽沉又道:「然后是你阴错阳差将我『唤醒』,过程虽是一场场剧痛,但到底熬过来了,等重返我猎狼族,才知亲人与族众在敌人手中吃了极大苦头,死伤不计其数。」 蓦然间觉得……金大爷与她的心路历程颇有相似之处。 他是「被唤醒」,她则是「重生」,两人各自为着自己的亲人和族人奋力向前,她不计代价、不顾尊严只想替大伙儿求一个安居之所,他却是一肩担起养孩子、杀蛮子、统整各部族来壮大实力的重担。 他清醒不过短短三年多,已在北蛮和北陵之间生生闯出一片天地,逼得北蛮子不敢轻易南下,北陵任他自由来去,还拿他莫可奈何,实力已不容小觑。 「如今得以顶天立地站稳,金大爷,你辛苦了。」她真诚道。 男人勾唇又笑,再次斜睨她一眼。「你不是来到本大爷身边了吗?往后多了个贤内助,什么辛苦活儿自有秀秀帮我扛着,辛苦的是你,本大爷不苦。」 乐鸣秀才觉有些怜惜他,瞬间又想挥他几下。 「唔……」一时无语,抬起没被握住的那手拿拿巧鼻。 她被动地跟着他走,脑中想着—— 其实金大爷的脾性感觉挺护短,自己人被欺负了,就绝对带头欺负回去,他护短也护雏,木灵族往后依附他过活,迟早要被他视为自己人,那真的就能在他这棵大树底下好好乘凉、安居乐业…… 而他们的孩子有他这样的阿爹,应该挺好,他定然会爱护孩子、疼惜稚幼……等等!噢,她天马行空又想到哪儿去了? 拿着鼻子的小手改而揄拳轻敲脑袋瓜几记,偷偷敲了敲,她重新拿稳心绪,然思绪福至心灵般又飘了—— 是说金大爷他既然护短护雏,怎么没让磊儿宝贝好好待在安全之处,却是任孩子追随在他身侧,跟着一起混进北陵? 其中似乎有其缘故,缘何如此? 突然—— 「啊!」脑中电光石火一闪,她骤然顿悟。 金玄霄因她突如其来的讶呼再次顿下脚步,浓眉挑高。「何事?」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思绪厘清了,用力反握他的大掌,声略紧道:「金大爷,当天在北陵昊极宫大殿上所发生的事还有我当时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了!」男人嘴角亦挑。「是吗?」 「你,你带着狗子和孩子暗中进到北陵,而孩子有他的小雀儿,那只小紫雀飞飞飞、飞进北陵后宫,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我的住处,跟我讨谷子吃……」 乐鸣秀细细回想,越想越通透。 「紫雀儿听到北陵后宫的事,便能一一传达给孩子,那、那孩子敬你崇拜你依恋你,自然什么都愿相告……我想,那日昊极宫大殿上的宴席亦是那样的,紫雀儿隐在某处将众人的话听取了去,再以最快之速传递到你耳里,所以你来得从容又及时,一现身便掌握一切,游刃有余。」 她胸脯微微起伏,眼神明亮。「金大爷,我可有说错?」 这一次,她清楚看到他目中赞赏的辉芒,但金大爷依旧大爷得很,不正面给回应,仅笑得好生耐人寻味。 「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北陵王廷本大爷闯进又闯出,生生从他萧阳旭嘴边夺了食,胜负既定,一切皆无所谓。」 他毫无辩驳,即意味着她说的全是真实。乐鸣秀心窝掀起阵阵奇异的暖热,人再次被他牵着走。 她望着他伟岸的宽背,令她感到安心的、强大如堡垒的宽背,低幽轻语—— 「金大爷,你把孩子带着,把紫雀儿安插在我身边,其实很早之前就留意着我,是吗?」略顿后又问:「你到底留意了我多久?是纯粹为了我木灵族的灵能供养,抑或是……抑或是我俩之间当年……当年那样,我阴错阳差唤醒你,也算是……有些情谊?」 鼓勇问出这话,乐鸣秀心弦颤颤,只觉两人相握的手心热到发烫,但她没想挣脱,反倒有种走啊走吧、就随他走遍五湖四海、走到天涯海角也甘之如饴的感觉…… 难堪的是,金玄霄对她的提问是一句……不,是半字都未回应,仅牵着她一步步缓行。奇妙的是,金大爷的一双大耳朵连同硬邦邦的后颈全都泛红,他遂单手一抬,用力揉着大红耳,但拉着她迈步的动作未变。 好眼熟啊……乐鸣秀觉得似乎已见过无数次。 再再落入她眸底,对男人那揉耳之举,她越发感到熟悉。 对了!那年仅八岁的孩子也会仿照他家阿叔这样,时不时抬手揉揉耳朵、抓抓耳朵,才让她对这样的举措不知不觉间留了心、在脑海中烙了印。 只是那孩子的心绪易猜,就算装出一副老成模样,还是会腼腆不已、害羞至极,孩子红了双耳,眼神飘啊飘的,揉耳抓耳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所以……金大爷他呢? 他大爷揉耳又抓耳,把漂亮厚实的耳朵揉得红上加红,莫非……难道…… 「啊!」乐鸣秀因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再一次惊呼。 「又是何事?」金玄霄再次止步,一双浓眉飞挑。 乐鸣秀刚刚想到,适才与金大爷互掐脸颊时,掐到最后是他率先撤手,有没有一种可能……在那当下,他内心实是腼腆害羞了,只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称赞,说他当真是孩子的好阿叔? 他被称赞了,不习惯,害羞到耳朵发烫,才会凭本能地腾出手去揉? 是吗?事实会是她所以为的那样吗?每每害羞、难以克制了,才会揉耳朵抓耳朵,是这样吗? 乐鸣秀察觉到这个「重大秘密」自然不会马上说破,凡事还得慢慢观察、徐徐印证,见男人等着她答话,她垂下眉眼支吾了声,道—— 「我突然想到,有一套用得颇顺手的弓箭留在北陵后宫没来得及带走,有些可惜……我虽然不会使刀使剑,但弯弓射箭还是有些准头,往后随在你身边,多少是能有些用处。」 「就你那点力气,有什么用处?」笑哼。 「多少能保护你啊,至少……至少能保护一下下。」说不定这「一下下」就能扭转乾坤。 他眼神变得古古怪怪,气息略促,拉着她的手调头又走,岩壁谷地的入口已在眼前,才听他微哑出声—— 「北陵后宫里那些破玩意儿还是别带出来碍我的眼,一套弓箭罢了有何可惜?本大爷的库房里多的是好弓好箭,总能让你挑到衬手的,再不行,我亲手制一把适合女子使用的弓给你,就不信你使不惯。」 走在他身后,望着他颜色略深的大耳,又见他抬手揉了揉,乐鸣秀脸红心跳,偷偷抿唇一笑。 「那秀秀就多谢金大爷的慷慨了。」 「哼……嗯。」模糊应声。 静了两息,她语带关切问:「你耳朵发痒是吗?」 「不痒。」修长有力的指骤然顿住,再若无其事般放下。 「可秀秀瞧着……唔,你都揉上好几遍啦。」 她彷佛听到吞咽唾津的咕噜声,金大爷头也不回突然喷出一句—— 「你管我!」 她无辜一叹。「听这语气是不想我管了?可金大爷是秀秀的未婚夫君,怎么可以不管嘛?适才求你让我管,承诺会把你管好的,你也应允了不是吗?」 你求我让你管,自然由得你管。 「唔……」记起自己亲口道出的话,对照此际情况,某位大爷决定来个无言以对。 反将金大爷一军的感觉甚是愉悦啊,愉悦到她唇角上的笑弧拉都拉不平。 但过后,乐鸣秀内心的疑问却如雨后春笋般疯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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