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轻叩桌面的动作顿住,转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你跑这一趟?” 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可他分明看到将军对沈姑娘很是上心啊! 平忠有点傻眼,尴尬地挠挠头:“将军吩咐属下盯着沈姑娘的一举一动,属下万万不敢怠慢。” 裴恒沉了脸,心口的钝痛越来越清晰,眼前一会儿闪过沈箬朝他娇羞浅笑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书房内她朝他怒目而视的目光。 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让他心中烦躁更甚。 裴恒周身冷了下去,凉着声讽他,“这么说,我还要夸你?” 没等平忠反应,他又道:“我让你盯着沈箬,是为了看她举止可有异样,而不是每天盯着人家姑娘的起居。你是暗卫营的统领,难道这点都分辨不清?出去!” 被这么一训,平忠自然低头不敢应声,心中却在腹诽,将军白日里将军在城口上盯着人家姑娘看的眼神,啧啧啧…… 还让暗卫营那帮精锐天天盯着人家姑娘。 这不是在意是什么?嘴硬什么呢…… 可他自然不敢当面回嘴,垂头丧气地认下错,躬身行礼后退。 直到他快退出门外时,裴恒又道:“这等小事,以后不必来报。” 平忠忙应下,快速退了出去。 …… 见到平忠灰头土脸地出来,秦风摸了摸鼻子,提剑踱步过去。 平忠看他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就放。” 秦风道:“我只是很诧异,你是怎么经过暗卫营的重重选拔,得以成为将军的近侍之一,与我平起平坐的。” 就看刚才这办事能力,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你懂什么,”平忠冷哼,不以为然道,“将军嘴上说的不在意沈首辅家的嫡女,可一看到那姑娘,视线就像黏在人家身上似的。我正是看出了这一点,着急回来禀报,今晚才马失前蹄。你看着吧,如果哪天沈姑娘真的遇到了危险,咱们暗卫营的兄弟要是敢晚汇报那么半点,就不会像我今日被训这么简单了。” 秦风一脸狐疑:“不可能,你我追随将军这么多年,将军何时在男女之事上费过心思。” 白日里在城楼那会儿,沈姑娘在附近骑马,将军虽然着急忙慌地让他牵来踏雪,可最后只是看了沈姑娘的方向,并未过去。 这就足以说明,让将军如此紧张的事,与沈姑娘无关! 将军要是真在意人家姑娘,还不得上赶着带着踏雪好好在沈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毕竟将军的骑术,放眼整个堇国还真没找到过对手。 这几年,多少京都贵女对将军芳心暗许,可不管是性子飒爽的,还是腼腆的,端庄大气的,还是活泼俏皮的,将军什么时候给过好脸色。 秦风与平忠二人身为心腹近侍,心知肚明将军拜入沈府门下的缘由。 瞧上沈府的那位嫡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平忠见秦风不信,不欲和一个呆子浪费口舌,迈开双腿挪到廊柱下靠着,闭眼不再搭理。 秦风手头还有其他要事,也懒得和平忠多说,快步离开了主院。 …… 裴府主院的书房中设有作榻,裴恒公务繁忙,大多都宿在此处。 他向来无梦,这一夜却频繁入梦,且场景多番变幻,最后定格在了落泉院中。 落泉院,与裴府距离极近,是他用作联络暗卫的地方。 绝不会有外人踏足。 可此时,落泉院的主屋内灯火通明。 满院雪花纷飞,寒风彻骨。屋里头人影晃动,一个声音划破静谧夜色,突兀地响起:“姑娘,奴婢已经命人去叫将军来了,您、您坚持住。” 紧接着,是几声微弱地声音,因为太低,听不清楚。 裴恒听到那声音,顿时觉得心痛难忍,仿佛一颗心被利刃生生剜下的痛楚。 他一身银亮铠甲,刚从军营中巡视回来,听到屋内的动静,本能地加快脚步推门入内。 寒风陡然大了起来,推门进屋时,他特意开小了门缝,轻声入内,像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似的。 屋子里烧着地笼,暖融融的,榻上的人面朝外,蜷缩在床榻上,一张瓷白的小脸血色尽褪,因难受变得苍白。 裴恒冷声问:“怎么回事?” 沉月正急得哭,看到裴恒来了,忙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回将军,姑娘今日晚膳喝了些冰饮,睡下时就有些不舒服,以为喝点热水就好,没想到一个时辰后突然腹痛,就……就这样了。” 裴恒剑眉蹙起:“大夫来过了吗?” 沉月忙道:“来过了,大夫说姑娘是因为体寒,大冷天喝了冰饮,才导致的腹痛。药也已让小厨房去熬了。” 裴恒方缓了几分神色,褪下铠甲递给侍从,掀袍坐在了床榻边,朝蜷缩着的人冷言冷语道:“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在大冷天里喝冰饮,你真是出息了。” 沈箬听出了他话里的冷讽,想反驳,无奈肚子实在太疼,根本说不出话。 裴恒将她连带着被褥整个抱在怀里,右手揽着人靠在胸口,左手则握住了一个小暖炉。 等手暖了,他探进被下,大掌敷在沈箬的小腹,声音却冷硬:“这般不注意身子,现在痛也是活该。哪里疼,这里?” 沈箬疼得哼哼唧唧,觉得一个温暖的大掌覆在了疼痛难忍的地方轻轻抚碰,小腹的疼竟真的缓和了许多。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整个人彻底歪在身后那具宽阔的胸膛上。 正在此时,沉月端着汤药入内。 沈箬虽迷迷糊糊,嗅觉却灵敏,闻到那股刺鼻的药味就本能往后缩。 裴恒右手抵住她的背,锢着人不让她后退,低声哄她:“听话,喝了药肚子就不疼了。” 沈箬也知道这一碗药躲不过,闭了杏眸,屏气去喝。 可许是那药味实在难以下咽,她喝了没几口忽然全部呕了出来,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 “沈箬!”裴恒惊喊一声,睁开了眼。 静谧的书房内漆黑一片。 没有落泉院,没有海棠花半透纱帐,也没有沈箬。 刚才只是一场梦。 裴恒修指揉着眉心,起身下榻,在梨花木圆桌旁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刚才的梦境再次涌入脑海。 少女脆弱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身子,以及因难受而不自觉溢出唇畔的低哼,都让他错觉这一幕真的有在过往某刻发生过。 可,这绝无可能。 裴恒手掌覆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 他突然很想去沈府看看沈箬。 刚才平忠来报,那姑娘今夜也喝了冰饮导致腹痛…… 男人眸光沉暗,某个念头愈演愈烈,在他心中叫嚣着。 她腹痛的时候,也会像梦里这样难受吗,会因为药太苦涩而难以下咽吗? 忍耐几息,裴恒倏然起身,正想出声命暗卫再去打探,又想起他似乎刚吩咐了暗卫此种小事不必来报。 话便没有说出口。 他放下茶盏,换上常服出门。 平忠仍守在书房外,见到主子大半夜的似乎要外出,忙上前殷勤道:“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可有任务吩咐属下?” 裴恒脚步未停:“不必跟来。”
第5章 他看她一眼,长指缓缓摁住了 沈府。 听闻幼女腹痛,沈凛立马放下未处理完的公务赶到了汀兰院。 得知府医已下了药方,他命下人去煎药,自己则细细问过病症。 府医拱手行礼,道:“大人,姑娘是因空腹喝了冰饮导致的腹痛,我已开了暖胃的方子。不过胃寒之症起得急,喝药只是缓解,彻底消去病症还要好好养几天。” 顿了顿,他补充:“姑娘体质虚弱,平时锻炼得也少,日后还是少吃寒凉之物的好,如果实在想吃,也要避免空腹,且量要少。” 沈凛点头,将府医送到院门:“有劳。” 府医受宠若惊,忙摆手说“应该的”,提着药箱离开了。 沈凛折身返回屋内,边走边叹气。 他这小女儿什么都好,唯独在冰饮上栽了跟头,从前也因为冰饮吃过几次亏,总不也改不掉这个嗜好。 他心里蓄着一股火,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训几声,好让她长长记性。 可,入得内室,见到蜷着身体缩在锦被中的小小身影,那张瓷白的脸此刻血色尽失,原本清澈干净的一双杏眼也闭上了,沈凛刚硬起来的心肠立刻就软了。 身边就养了这么个娇娇柔柔的女儿,谁又舍得凶。 他无奈上前,坐到距离床榻最近的靠椅上,问:“还很疼吗?” 沈箬哼哼唧唧地,捂着小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沈凛更加心疼,训斥的话是说不出口了,他又连叹了好几口气,道:“你呀你,让爹爹说你什么好。” 沈箬疼得晕晕乎乎的,将脸埋在锦被里,秀眉蹙紧,已经没力气回话了。 沈凛便只能住了口,陪在旁边默默看着。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小厮来报裴恒拜访。 沈凛神色微凝,问:“可有说何事?” 小厮道:“裴将军说是军营的事。” 裴恒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平时非大事不会登门,这样半夜上门的情况更是少见。 看来,军营那边定是出了大事。 沈凛看了眼榻上睡得昏沉的女儿,嘱咐沉月好生照料,起身离开了汀兰苑。 —— 裴恒已经在书房等着,见到沈凛匆匆赶来,他上前致歉道:“深夜叨扰,望大人海涵。” 沈凛摆摆手:“你深夜来我府上,定是有紧急公务,说吧,何事?” 裴恒面不改色,道:“今日收到密报,有人偷偷在铸剑坊的铁水中加入劣质桐油,并将替换下来的原料偷偷运往突厥。” 沈凛拧眉:“突厥……” 堇国建朝以来,突厥作为邻邦频频来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饶是如此,突厥也丝毫不改进犯之心。这次竟另辟一途,打起铸剑坊的主意。 铸剑坊的剑专供军营所用,这里产出的刀剑有问题,将士们在战场上又怎能战胜敌军? 这突厥好阴毒的心思。 他沉了脸,问:“可有找出那人是谁?” “已经有了眉目,”裴恒从袖中拿出一叠密信,“所涉人员较多,大人请看。” 沈凛接过一目十行地看过,将密信重重甩在了桌案上,面上怒气更甚:“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牟利,连将士们的性命都不顾了,明日我就将这些名单交给刑部,这些卖国营私的贼子一个都别想逃过!” 裴恒凌厉利落的脸大半印在烛火阴影里,看不清楚眼底的情绪,他沉声道:“多谢大人为将士们拔除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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