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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又聊了几句。 钟菱能感受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钟菱从不怀疑韩师傅对他爱人的感情。他们前世相识之时，韩夫人已经离世，钟菱从未见过她，却从韩师傅的字字句句中，认识了这个温和坚韧的女人。 他们是来京城求医的，可是当朝最有名的大夫，除去太医署里的，就是梁神医了。 钟菱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喜悦横冲直撞，只为能治疗钟大柱的旧疾而开心。待稍微缓了一瞬后，她猛然反应过来。 对来寻医问药的韩师傅来说，梁神医的消息，足以让他抛弃先前全部的计划和打算。 果不其然，在钟菱转身的时候，就看见韩师傅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眼中的热切渴望，灼热的叫钟菱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小娘子这食肆，可还招厨子？” …… 钟菱是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韩师傅的。 但是为了不引人怀疑，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第二天一早，韩师傅便带着大包小包，敲响了小食肆的后门。 “您来了。”钟菱带着韩师傅走进后厨。 “不知小娘子想要我做什么菜。” “我看看。” 钟菱环顾了一圈后，指了指水缸里的已经养了好几天的大黑鱼。“您做个酸菜鱼吧！” 钟菱一直觉得酸菜鱼是一道相当有包容度的菜。豆皮之类的，没什么味道的配菜都可以加进去。还有蔬菜在其中也非常的亮眼。 辣椒尚且还没有进入市场，但是酸菜和花椒，勉强也可以满足一下钟菱，偶尔想要吃点能刺激味蕾的菜的愿望。 其实前世她和韩师傅提过酸菜鱼这道菜，只是当时钟菱被克扣着吃食。大黑鱼数目明确，也不好偷偷送到她院子里来，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吃了个酸菜肉片。 如今韩师傅就在面前，恰好又有黑鱼，花椒酸菜也都齐全。 前世的遗憾挠得钟菱直心痒痒。 钟菱将配菜都给韩师傅说了一遍，又将详细做法也说了，形容了一下口感后，将灶台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站在这灶台前，韩师傅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调料的位置也好，还是砧板的摆放，就连葱蒜的摆放都和他的习惯一模一样，放在能沥水的小竹框里。 他抱着手环顾了一圈，忍不住的侧目看了一眼钟菱。 最终还是把一切归结到了缘分上。 恰好今日送来了几条大黑鱼，窗台上也摆着酸菜罐子。 韩师傅果断地捞起一条黑鱼，手起刀落，利索的处理起了鱼来。 钟菱虽然手上在忙着收拾菜，可实际上注意力一直落在韩师傅那里。 她虽然馋，但是自己不动手来做这道菜，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处理不好那么大的黑鱼。鱼若是处理得不好，这道菜到也就废的差不多了。 比起钟菱那颇为生疏，显得有些大惊小怪的杀鱼阵仗。韩师傅的动作甚至算得上有观赏性了。 刀光凌冽，下刀的动作丝滑流畅，钟菱还没看明白，那鱼肉已经片好了，和鱼骨一人一个盆，腌上了。 钟菱已经把配菜都清洗好了。胡瓜、大白菜、藕片和豆皮，还有一大把的豆芽。 先热锅下葱姜蒜和鱼骨，煎得金黄后，再将酸菜下到锅里。 怀舒师父的酸菜腌的很好，清脆透亮。连韩师傅都夸赞了几句。 酸菜在接触的热油的一瞬间，伴随着“滋”响的动静，那酸香迅速的蔓延开来。 只是在鼻尖微微一晃，便叫人口中生津，食指大开，控制不住的咽起了唾沫。 这香味把宋昭昭吸引了过来，她甩着湿哒哒的手，扒在窗口看韩师傅的动作。 韩师傅对火候的把握准确到了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每一样配菜下锅的时间和顺序都不一样，最后下鱼片时的动作，更是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做这道菜。 酸菜鱼的摆盘也有讲究，要先将素菜盛在下面，雪白的鱼片铺在上头，撒上葱花和花椒，浇上一勺热油，在吱吱作响中，这道菜算是完成了。 鱼片雪白，微微蜷曲，像是花瓣一般舒展在淡金色的汤底之上。 最后那一勺热油，彻底将酸香激发到了极致。 钟菱第一时间朝着宋昭昭招手：“昭昭，快去叫我爹来吃饭。” 宋昭昭应了一声便跑走了，钟菱抽了一双筷子，对着韩师傅道：“也叫夫人一起来吃吧，以后也叫她多来小食肆坐坐吧，昭昭还能陪她多聊聊天。” 韩师傅正在洗手，他闻言一愣：“您的意思是……” 钟菱没有说话，而是将筷子伸向了还残留一些汤的锅里，夹起了一根豆芽。 入口便是酸菜的酸味在舌尖蔓延开，因为花椒的缘故，微微有些麻，刺激着味蕾。豆芽浸染在汤汁之中，吸收了鱼汤的鲜美和酸香，显得格外脆爽。 钟菱嚼着豆芽，陶醉的眯了眯眼睛。虽然没有辣椒，但是韩师傅加了自己带的调料，应当是茱萸油一类的。 鲜辣微麻在舌尖欢腾，钟菱久违的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您的厨艺，没法让我说出拒绝的话。” 虽然心中早有预设，但是真的又一次吃到了韩师傅的菜，钟菱心中的敬佩和赞叹，越发的强烈了。 小食肆的三餐时间并不固定，这早午餐的时间段，可众人已经上桌了。 钟菱给韩师傅和钟大柱相互介绍了一下，他们俩都不是话多的人，相互颔首致意，便再没说话的意思了。 很显然，众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酸菜鱼身上。 钟菱的第一筷子就伸向了雪白的鱼片。 鱼片鲜嫩，弹牙爽滑，肉质丝缕分明。酸菜的味道浸染其中，唤醒了味蕾，使之以一种更加敏感的状态，品味这鲜美。 主要是韩师傅腌鱼肉的时候，把握得好，钟菱吃了这鱼片，才猛然惊觉，她昨日的鲈鱼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待众人吃了几片鱼肉后，才发觉这素菜的妙处。口感脆爽，虽然有着浓郁刺激的调味，却依旧叫人感觉到清爽。 吃到最后，再用金黄澄透的汤浇到饭上，做最后的收尾。 这顿饭吃的人满头大汗却忍不住高呼一声爽快。就是钟大柱这样像来不露情绪的人，面上的神色也松了几分，显然也是沉醉这美味其中了。 韩师傅非常顺利自然的加入了小食肆。 第二日的食客，并不比一天少。但是有了韩师傅之后，钟菱倒是闲了下来。 目前菜谱上的菜，做法都比较简单。钟菱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见韩师傅在，也都把做法说了出来。 钟菱也没想到，菜谱摆出去才一天，就马上又要制定新菜谱了。 归根到底，钟菱都是个半路出家的。韩师傅也指出了她菜谱里荤素菜的不均衡的问题。他们俩人开始埋头研究了起来。 韩师傅一直觉得与钟菱相识是缘分使然。 就怎么会这么巧的，吃了一口邻居家小孩给的蛋黄酥，然后就心生了好奇。结果这个食肆掌柜的手里刚好有梁神医的关系，直接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而他们在后厨的一些习惯更是有几分相像。 这让进京城做好了卖身的最坏打算的韩师傅，一连几日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而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直到钟菱将那些奇奇怪怪的菜端到他面前的时候，破裂的彻彻底底。 …… 忙了好一段时间的祁珩，总算是闲了下来。他当踏着晚饭的点再次来到小食肆时，未见其人，就先听见了争执的声音。 祁珩是听说钟菱招到厨子了，可是这激烈的动静……怎么听都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极力拒绝吃钟菱做的菜。 祁珩的脸色沉了几分，他推开小食肆的后门，刚想要替钟菱讨个公道。 只见钟菱端着一个盘子，将祁珩未见过的，但知道身份的韩师傅堵在灶台前。 并没有祁珩想象中，钟菱受委屈的场面。 反而是韩师傅一脸憋屈，使劲的往后躲去，就差窜到灶台上了。钟菱一脸斗志昂扬的恶霸模样，执意要将手里的筷子塞给韩师傅。 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祁珩，也有点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个画面。 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钟菱闻言扭头，见是祁珩，扬着一个明媚的笑容，将手中盘子里的菜展现给祁珩。 “甜菜根炒藕片。” 看着盘子里一片鲜艳到有几分诡异的片状物，祁珩拧着眉毛，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 “甜菜根炒藕片！”见祁珩还有满脸的困惑，钟菱索性放过了韩师傅，朝着祁珩走来：“你来尝尝嘛！” 那一瞬间，祁珩只想转头就跑。 但是筷子还是塞到了他的手里，在钟菱水亮亮的真诚注视下，祁珩硬着头皮，伸出了筷子。 他从前觉得钟菱的煎饼卷茶叶蛋非常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如今见了这“甜菜根藕片”，方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在钟大柱和宋昭昭看戏一般的目光中，祁珩夹起了最顶上的一片。 那一整盘子叠在一起的，红的有几分扎眼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但是但夹起来一片，却发现另有玄机。 藕片有洞，但这藕沿着圆洞，切出了一朵小花的形状。加之这染的鲜红色，居然还有几分可观赏性。 这一瞬间的惊喜，叫祁珩内心的排斥少了几分。他趁着此时尚且还有些勇气，忙将这小花藕片塞进嘴里。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珩身上，除了韩师傅，韩师傅在偷偷挪动脚步，让自己有一条可以逃跑的路线，而不至于要躲到灶台上。 祁珩那紧皱的眉头随着他咀嚼的动作，逐渐舒缓了下来。只见他喉结微微滚动，然后带着几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钟菱。 “还挺好吃？” 钟菱双目发亮，兴奋地朝着祁珩点头：“你自信一点，就是好吃的！” 祁珩完全没有被鼓励到，他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重新回味了一下。 这菜其实完全没有看起来的恐怖，反而是很纯粹的清甜的脆爽口感。 就还……真的不难吃啊。 今日还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说得众人都语塞落败得祁珩，却有些招架不住钟菱了。 因为他面前摆着的是“咸蛋黄南瓜”“梨子炒鸡”和一碗清汤里的红绿色交杂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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