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林巍庭点点头,似懂非懂,忽的凑至裴阙音耳边轻语了句。 林巍台和林巍阁或许没注意到,沈安泽却是眯起了眸子,他清晰地看着裴阙音耳尖泛红,又推搡了林巍庭一回。 “还有孩子和客人在。”裴阙音小声警告。 沈安泽敛下长睫,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的好耳力。 “老师,我阿兄嫂嫂感情甚好,是不是就可用伉俪情深这个词来形容?”林巍阁今日安安静静,未曾主动说过话,然而方一开口,便直直看向沈安泽。 沈安泽面色更淡了几分,将近两年未见,林巍阁已经长成了半大少年,目光沉稳许多,开始让人捉摸不透。 若只是自己带过的一个普通学生,沈安泽定会喜他成长,奈何他是林巍庭的弟弟。 两人双目相对,互相打量猜测对方知晓了多少。 林巍阁站了起来,斟了杯酒放在沈安泽面前,笑道,“老师方才说起莱州的典故,我倒想起跟着老师读书时,一个关于前朝的故事?” 沈安泽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言尽发。 林巍阁一字一顿道,“老师可曾记得前朝禁脔一典?” 此话一出,沈安泽再也藏不住眼底晦涩,目光如炬看向自己这个昔日学生。
第22章 第 22 章 ◎裴阙音:我要知道沈安泽的死活◎ 林巍阁并不畏惧,直视沈安泽,“老师为我讲史时曾道,前朝皇帝流亡后,基业窘罄,每每有新豚,群臣都将新豚项上之肉留与帝王,时人呼之禁脔,后有不可染指之意。” 沈安泽目光微凝,看着面前这个身量到他肩头的半大少年,时隔两年,林巍阁越发与其长兄肖似,旧时的活泼灵动褪去,与之替代的,是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 令人不悦。 沈安泽忽的笑了,也站起来,故意忽视林巍阁所说的引申义,意味不明道,“皇室确实总有些特权。” 多年后的林巍阁,只能以臣子姿态仰望君主,方才明白沈安泽此话的含义。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无根无基的寒门士子。两年的时间足以冲淡几日的师生情谊,更何况如今林巍阁敏锐察觉出,这个昔日师长对长嫂有出格的情感。 半大的少年昂起头,骄傲道,“皇权以下,士族也有特权。” 两人相互对峙,林巍庭在旁不明所以,他虽不喜沈安泽,却对弟弟的交友不作干涉,知道林巍阁十分推崇沈安泽,怎的今日却是对上了? “阁哥儿,不许对沈先生无礼。”裴阙音见自家夫婿不处理,作为长嫂只好先行阻止,打哈哈让两人分开。 林巍阁终究还是个十四岁出头的少年人,一听自家嫂子亲疏有别的话,当即扬了嘴角,对沈安泽得意一笑。 裴阙音一把将林巍阁按到林巍台旁边去,对着沈安泽拱手道,“七郎年少,尚且幼稚,冒犯沈先生了。” 沈安泽头一次见着长袖善舞的“长嫂”裴阙音,面色极淡,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计较。 林巍阁、林巍台两堂兄弟又和裴阙音聊起莱州风情,林巍庭探头探脑,想再试探几分沈安泽当真不会将纵马一事说出去。 沈安泽忽的提起酒壶,猛倒了一大海,一饮而尽,将杯子倒置示意众人,“谢过诸位款待,沈某今日先行告辞。” 说罢,便当真拱手告辞,待裴阙音反应过来想进行礼节性的挽留时,沈安泽已经过了一道府门。 沈府。 临风在后追着自家爷,沈安泽本是要骑马,可那一身酒气临风实在放心不下,联合了几个暗卫强硬才将爷拖回马车。 可如今下了马车,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沈安泽同样缄默,不同往日会布置下一道道任务,而是自顾自大步流星走向自己书房。 临风还未靠近,便听到坛罐砸碎的声音,他几乎能感觉到碎片噌出,落在他脸上的感觉。 故而,临风知趣的候在了外头,等自家爷砸了个尽兴,方才犹豫要不要进去。 “爷。”临风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作下属的却要猜主上的心思,凭借临风过往的经验,他还是推门而入。 沈安泽站在一种酒坛碎片中,眼尾猩红一片,酒气熏天,不知有多少是喝的,又有多少是洒的。 难能可贵的是,四散的酒液分毫未差,没有一滴落在书柜书籍上,令临风暗暗佩服。 不过主上在前,临风很快就收敛了心神,认真向前侍候。 只见沈安泽面前原是铺了张满桌大小的大楚疆域图,这张舆图极为特殊,对于自己内部的州府画的极为粗糙,而对于大楚周边尤其是西北邻国,画得极为细致。 很明显,这是张战备舆图。 临风瞳孔微缩,看着沈安泽食指与中指捏着酒坛碎片,从京都出发,一路沿着河西走廊,路过安州,圈出安州附近的几路军镇,刻下几道印痕,而后汇合分道,先是直指月氏,再是龟兹,不断西去,不断扩大范围,最后将整个西域纳入印痕之中。 “这是……?”临风疑惑道,又一个恐怖的猜想出现在他脑海里。 “十日,吞月氏;半月,灭龟兹;三个月,孤要让西北安静,对大楚俯首称臣,不辱父皇所寄。”沈安泽最后的印触,落回在京都上,临风不敢去想自家爷意指为何。 “砰——”门口有风声划过,是拜月手中盛满温水的脸盆滑落,但这位身手敏捷的侠客面不改色将脸盆捞回,没有洒出一滴水。 拜月听门房通报爷回来了,一身酒气,作为明面上的侍女,特地打了醒面的温水来探听消息。 没想到还未进门就听到沈安泽这一番豪言壮语,她震惊地看向同僚临风,要知道,月氏的消息才方搜罗完,线人刚驻下去没多久。 临风使了个眼色,让拜月务必保持缄默,沈安泽却将酒坛碎片一丢,卷起舆图振袖出走,待走到庭院时,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两个侍从,吩咐道,“备马!” 拜月与临风面面相觑,拜月小心翼翼道,“爷今日的行程只有林国公府,可是遭受了什么?” 临风苦大仇深地点点头,能给爷气受的,当然也只有裴二娘子,如今的林国公世子夫人。 他悠悠道,“也无事,爷只不过头一回发现,一张床上睡出来的夫妻,哪能没什么感情。” 拜月若有所思,很快明白过来,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象裴二娘子与夫婿一道招待自家爷的场景,连忙灰溜溜想靠去牵马驱散所想画面。 “你去做什么?”临风对同僚挑剔道。 拜月不解,“备马。” 临风双手抱臂,爷身边第一亲卫的名号看来毫无悬念还是他。 他嘴角微扬,招了招手,带着百般不愿的拜月去了前庭。 沈安泽站在前庭中央,只差几步便要走到府门口,可就是停在原地,仰头望月。 临风带着自己没有眼力见的同僚,守了半柱香时间,才终于上前弓腰道,“爷,早些回去睡吧,你方才还说明早要前去安州。” 拜月震惊地看着临风,常日里相处怎的没看出这厮是如此大胆之辈。 沈安泽被风吹了许久,身上的酒气淡下不少,可一张口,满身酒气当即原形毕露。他似乎对侍从的话思考良久,又挑不出错,点点头同意返回。 临风冲拜月刚要得意一笑,身后却传来状似警告的声音,“临风!” “在!”临风一下打了个哆嗦,再如何喝醉的主上也依旧是主上,单单念个名字就足够慑人了。 “还有去见她。”沈安泽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回不用临风教,拜月已经自行胡诌接上了,“让裴娘子直接来咱府上吧。” “所言甚是,赏!”沈安泽一挥手,看得临风是目瞪口呆,没想到此人出师如此之快。 然而,次日酒醒的沈安泽到底没有去见挂念之人最后一面,他登上了府上最高的一处建筑,望着被层层楼阁挡住的林国公府,如同昨日一般,轻声道,“出发。” 京都无人知晓,本不应当回京述职的沈安泽,又以无人知晓的方式,回了安州。 忙活过年关,又过一月。二月中旬,裴阙音在茶楼包厢与石勒会面。 这几日裴阙音神清气爽,无他,沈安泽回安州了。 裴阙音十分有耐心地与石勒公私分明地对好账,谈完染料铺中的几样热门染料和前景后,裴阙音撑着脑袋,旁侧敲击道,“你可知如今朝堂间有何新动静,我知道石大人手眼通天,虽然在野,但朝堂里的事也知之甚多。” 石勒扣扣青玉做的桌案,裴阙音立刻拿出一锭白银,看得石勒吹胡子瞪眼。 “我是说有什么异常的你先说来,朝中动向风云莫测,你要是听,讲个三天三日都讲不完。”石勒双手抱臂,似乎丝毫不是为利钱折腰。 裴阙音默默伸手想将银子拿回,石勒却眼疾手快先下手将白银捞回,仿若刚才毫不提钱的完全不是他。 裴阙音就知如此,也不与他争辩,叙述道,“世子从年前停职至今未曾复职,我起初怀疑是宫中出了变动,可娘娘的年礼也是照常赐下,是标准的贵妃仪制,给国公府热闹了许久。我后又听闻西北有变动,但是我父亲就是武将,几位世叔世伯也未曾听闻调动。” 石勒把玩着手中银锭,无意识地点着桌案,“后面一事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西北变动并无大碍,边陲的几个军镇都能够应付,不过是正常冲突。前面一事……不好说。” 裴阙音看出石勒有所隐瞒,再拿出了一锭白银,石勒却摇摇头,“如果当真是我猜测那般,你如何准备也无用,若是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有事,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裴阙音长睫敛下,良久,道是明白。 石勒看不过这凝重的气氛,转移话题好奇道,“世子夫人就如此放心与我说起这些家私,不怕我欺骗与你,或是捅露出去?” 裴阙音愣了下,下一意识道,“总觉得石郎说话做事甚为熟悉,似是前世有缘一般。” “世子夫人这话说的……”石勒面色微红。 “似是前世做过姐妹。”裴阙音继续补充道。 石勒面色立刻黑了下去,当即唤来人说送客,他铁骨铮铮七尺男儿,才不会做什么姐妹! 裴阙音笑得肆无忌惮,全无世家闺秀应有的模样,不过她每每看着石勒,确实总觉熟悉得过分,她猜测或许是自己相熟的石夫人,与石勒作为夫妻,秉性相似。 “报——!”裴阙音正要踏出店门,却发现街上两道行人被清道吏赶至街沿,快马当街而过。 “听说西北动乱,现在打起来了。” “好几个军镇都出动了,现在派快马入京报消息呢。” 喻春和榕夏护着自家娘子不被外人冲撞到,裴阙音却主动走了出来,想去看是何人在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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