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连安泽关上门,寝殿中静的厉害。 裴阙音探出一只眼,狐狸目露在被褥外,不动声色打量连安泽的去向。 显然,连安泽并没有放弃自己方才所说,决意进行贴身照料。 裴阙音目不转睛看着他褪下外袍,建议道,“殿下事务繁忙,不若还是先去忙了为好。” 女郎卸了妆,拥在云锦被中,一双狐狸目勾魂摄魄,又带着无法见底的精明,让连安泽莫名想起,北方某一部族进贡的白狐。 连安泽在被发觉异样前,率先收敛心神,一本正经道,“不,幕僚会去处理,孤只想做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放纵之辈。” 看着裴阙音面露震惊,连安泽才展颜一笑,“孤方才不过是吩咐他们,明日将先前搜罗到的神医带来。” 说罢,便坐在床沿准备褪去鞋袜。 身侧床一重,裴阙音默默又往里头躲了躲。 前世在安州时他分明不是这样,总有忙不完的事,有时恨不得住在衙署,偶尔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彼时年少新婚,难得回来一趟二人说话也顾不上几句,像今日这般他慢条斯理褪衣袜上床榻都是少的。 不。 裴阙音轻拍自己,险些被此人骗过,不管不顾就限了她行动,还要与她同榻而眠,下作! “哼!”裴阙音卷了被褥,转头面向床里。 连安泽褪好鞋袜,才发现刚才还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小狐狸,如今卷了半床的被褥,紧贴着墙。 “你,不热吗?”连安泽好奇问道。 裴阙音一僵,没想到连安泽会问出此话,他不提时还未觉的,一提…… 裴阙音几乎是咬着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有这重被褥卷着,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是。 突然,裴阙音察觉肩头一重,郎君的掌心温热指节修长,所触之处,无不微颤发痒。 正待裴阙音要准备义正辞严谴责他时,那手却又脱离而去,手的主人也从床上起身。 裴阙音微愣,听着脚步声似乎在远离。 连安泽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她偷偷侧身,去看身后动静,却见高大郎君抱着另一床被褥来了。 裴阙音连忙转回身去,听连安泽渐渐将床褥铺开的声音,与他低声自言,“颈上全是汗,还要卷着那般厚的被褥。” 裴阙音卷着被褥,想起今日寝衣式样,面上爆红,猛然回头质问,“你放才在看什么?” 连安泽:“在看你身上有无出汗——” 裴阙音面上更红,“登徒子!” 连安泽好笑道,“孤都未追着让你对我这个尚未婚配的男郎负责,你倒追究起我多看了哪里。对了,你当真不需要换床薄被?” 裴阙音将身上被褥裹得更紧些,一字一顿道,“不需要!” 连安泽十分可惜,“那孤一人盖薄被好了。” 裴阙音似抓住了把柄般,洋洋得意道,“哪有什么薄被厚被,你分明是想将我哄出来,与你同盖一衾。” 连安泽奇怪地抬头看她一眼,“孤若是欲行不轨,一床被褥还是两床被褥能拦得了孤吗?” 此话一出,裴阙音心中不快,她不喜连安泽这番话,似乎她如今所有的优待都是他施舍,意愿全凭他赏下的尊重多少来实现,自己只能摇尾乞怜,像深宅女子,只能等候丈夫垂怜,而非在林国公府时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虽然,这是再分明不过的事实。 裴阙音面上笑淡了几分。 连安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也沉浸在自己世界,无边落寞道,“孤很怕你逃走。” 怕她逃去别的男郎那边,更怕她逃离开了这世上,让他无从弥补。 偏生自己无法困住她的心,只能先行留下她身,才好徐徐图之。 裴阙音侧身看他,像她这般敏锐多思的女郎,自然听出了连安泽话语中的卑微乞求,她好过上一些,觉得略胜一回,却仍旧硬着心肠,阴阳道,“殿下也清楚是’逃’啊。” 连安泽一时无话,两人只是静默对视,像是拉锯一般,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良久,连安泽轻声道,“总有日,孤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此。” “痴心妄想。”裴阙音嗤道。 可还未待她说完,连安泽已然阖眼睡去。 哪有人睡这般快的?即便有也不应当是连安泽。 裴阙音气恼地上手推了几把,连安泽却似打定主意已经睡去,不仅眼未睁开,身体也分毫未动。 裴阙音气急败坏,发誓下次也要报复回来。 当然,她自己不知,自己半夜无意中卷走连安泽身上被子,将厚被置换他身上,将其生生热醒,已经成功报复回一次。 裴阙音本以为连安泽所谓“心甘情愿”是话赶话,然而及到次日,裴阙音方知其决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搜罗的神医,一一给裴阙音进行检查,早在先前,每每咳疾又起,若是不大严重,她往往自己也敷衍了事,丸药下去若是好转,便没事人一般继续过。 可如今,每一位大夫诊断后,连安泽皆跟在后头仔细问询,有些神医傲气,连安泽也不自持身份,只当没见着,仍旧寻根问底。 裴阙音微微撇过脸,眼眶微热,告诫自己他必然是在她面前特地如此做,否则早干什么去了。 大多数大夫看后,只说没有大碍,原先的丸方很好,再有复发只管继续用药,会渐渐抚平咳疾的。 唯有一位大夫面色古怪,与连安泽问询道,“夫人家中双亲是否全然健在?” 连安泽心下一沉,他前世就有所怀疑,裴阙音这咳疾不仅有安州原因,多少和胎里也脱不得干系。 裴阙音在帘幕后出声道,“先慈已不在人世。” 那大夫紧追不舍,“是因何缘故?” 裴阙音:“彼时年幼,不大记事。” 大夫:“令堂可有时常嗽咳不止?” “这倒有。”裴阙音回忆道。 大夫了然,提醒道,“若夫人仍有姨母在世,或可多加问询,许当尽早用药为好。” 裴阙音面上一白,听明白了这是谢家那边带来的病灶,将养不好的便会像母亲,以及前世的自己一般。 连安泽安慰道,“我们往莱州去信一封,问问林二夫人便是。” 裴阙音只顾着点头,没想那大夫一听,却道,“若夫人姨母身在莱州应当好上许多,莱州近海,此疾畏湿不畏干,近海之地有助调养,风干之地易生此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帘幕内外二人均想起安州之风燥,心下一沉,只是彼此不知,更没注意到对方此刻同是寡言。 连安泽忍着前世悲意,将这位大夫专门留下赐赏,并询问起日后调养之计。 “不必如何大调,”大夫拿着那方子,目露倾佩,写了几个养身的方,“若治咳疾,仅这丸方足以。倘若殿下实在放心不下,在下隔月再来诊查便是。” 连安泽自是应承。 大夫走后,裴阙音好奇道,“那么多神医称赞此方,那这丸方殿下当初又是从何得来?” 连安泽:登基之后,召集天下名医广发英雄帖得来。 “香积寺当年有位云游大师所赠。”连安泽信口编造,偏生裴阙音又说不出破绽。 大夫既是提到谢姨妈,裴阙音当即着手写信问询,借了连安泽驿站的光,书信来回递送得极快,裴阙音很快得知,谢姨妈也有了咳疾迹象,连连将丸方和几丸成药送去。 连安泽在其中出力多,一个月来两人关系缓和不少。 但就裴阙音自己后来回忆,不过是将将抵过前世,没那么厌烦罢了。 连安泽自然也注意到这变化,近来行步都多上几分畅快,觉得再过几月,迟早拿下女郎芳心。 他照例请来上回的大夫,请他为裴阙音诊脉,本来依照先前调养方子,这个月应当几近大好。 没想,大夫却凝重了神色,在裴阙音连安泽之间来回逡视。 他们这批大夫是被连安泽养在东宫的,多少知晓这位夫人近来一直住在东宫,虽然不被允许询问裴阙音的身份也不让外传,但大夫知道一点——当今太子未婚。 大夫额间冒汗,饶是平日再狂傲的神医也开始为自己窥破内私而紧张。 连安泽长眉微压,不解大夫所为何意,“可是有哪里不妥?” 大夫突然灵光一闪,推脱道,“夫人咳疾现今已经平复,只是脉象瞧着蹊跷。” 他趁连安泽脸色黑前连忙道,“不过殿下不必担忧,以在下微薄学识也能看出应无大碍,只是多少拿不定主意,还请殿下请杨圣手来,他必然清楚夫人这脉象为何。” 连安泽薄唇微抿,又让人请了杨大夫来。 杨大夫瞧着面善,从一进门就开始呵呵笑,净了手一把脉,当即与连安泽拱手,正要称贺,就见到旁边似笑非笑的同僚。 杨大夫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还是高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夫人咳疾已愈,脉象如今往来流利,有如滚珠,这是滑脉啊。”
第38章 第 38 章 ◎“你当真不愿嫁他吗?”◎ 杨大夫躬着身, 喜气洋洋都准备接封赏了,然后太子殿下却半天仍僵在原地。 还是里头的那位夫人吩咐,“拜月,封两封红包给二位大夫。” 杨大夫思忖着拿了礼, 正待留下细讲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 却首先被刚回神的太子殿下屏退去厢房等候。 连安泽盯着帘幕, 呼吸微促,所有仆从一一退下, 他这才有气力掀开帘幕, 与女郎对视。 裴阙音面色如他所料的难看,紧抿着下唇, 手中握着茶盏,似乎下一刻就要砸到连安泽身上。 连安泽玉白的面也难得染上羞燥,好声道,“孤会摆平其余人, 尽快迎你过门。” 又担心小娘子误解, 连忙补充道,“以太子正妃之位。” “嗤——”娇柔明艳的女郎突然破功笑出声,她把玩着自己的指甲, 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殿下就如此确定,孩子是你的?” 连安泽一愣, 他在最初的喜悦后, 想过裴阙音可能会不接受这个孩子, 想过她为孩子牵绊, 对他有了芥蒂从此只有将就。 却没想到可能有这一层。 “我丈夫是林国公林巍庭, 我是林国公夫人,臣妇不过浅浅在东宫借住一月,腹中的孩子与殿下何干?”裴阙音本是气愤羞恼至极,可看到连安泽终于不是往日运筹帷幄的模样,心情大好,优哉游哉道。 只是,连安泽听到“林国公夫人”,反倒冷静些许,他本以为与他竞争的还有石勒,如今看来裴阙音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不自觉松了口气。 连安泽沉静道,“林国公下狱半年有余,夫人这时候爆出一个一月身孕,且不说已经给了放妻书的老林国公夫人,即便是林国公自己也不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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