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音面上羞红,快步走了几步就将连安泽关至殿外。 连安泽在推门之前,神色冷了一刻。 临风方才所报,在林巍庭身亡后,当初看守他的侍卫扶宿,在领罚时自寻死路,罚堂的人来不及收手,扶宿就已触杖身亡,尸检结果告知,扶宿身上还有好几种先行服下的混毒。 在此前,扶宿和任何一个办事不力的侍卫毫无差别。 诚然,他对林巍庭是颇有意见,希望他早些暴毙,可赶在大婚前让他出事,还能指示扶宿自行了断,是送上门的挑衅。 连安泽眼若寒冰,然而在殿门重新打开那刻,看到还在羞恼的小娘子,眼底不自觉泛起温柔。 “不许笑,签快拿出来。”裴阙音挑着柳眉,抱着臂,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模样。 两位准父母满心期待坐在案边,小心翼翼拆着佛签。 怀明大师做好了解签,就与签语放在一处。 “万国来朝,四海臣服。” “王霸之象。” 裴阙音:…… 两人沉默了片刻,默默将佛签收起,裴阙音想丢在床底,连安泽则考虑放在房梁,最终两人商议着去给怀明去信,这佛签烧了会不会算做大不敬,如果算大不敬,让连安泽亲自烧能不能免责。 此签太过张扬,裴阙音再是混不吝也知,一个佛寺没有资格评判未来皇孙“王霸”与否,这是钦天监的权责。 这番意外闹曲,倒让裴阙音一时忘了原先要计较之事。 又过一月,太子大婚。 女郎出嫁应当从娘家出发,裴阙音在婚前回到了宣宁侯府。 连着几天,裴阙音都在祖母、继母、长嫂处打转,直到新婚前夜,几位长辈警告她次日还要早起,才不情不愿回了房。 “外头是何声音?”裴阙音本就不困,听到外头动静立刻来了精神。 走进来的是拜月,她如前世一般被派到裴阙音身边,裴阙音也用的顺手。 她笑道,“有不长眼的夜莺撞了门上,娘子继续睡吧。” 裴阙音只得可惜,继续斜靠床头。 拜月转头出门,来拜访的原是裴语棉。 拜月的脸色说不得好看,她冷漠与裴语棉说清,裴阙音已经睡下,就是与裴阙音素来关系亲近的裴大夫人江衔霜,也知晓今日需让裴阙音早睡,可裴语棉却不管不顾深夜拜访。 拜月更加不喜裴语棉,再添上她先前所作所为,拜月将院子拦了个严实,不让裴语棉往里凑。 裴语棉紧咬下唇,面色惨白,楚楚可怜说自己不过是思念嫡姐,上回说错了话,想与嫡姐道歉罢了。 只是拜月此人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裴语棉是知在前世此人是真正刀口舔血的狠人之辈,她不言不语往那一站,裴语棉登时小了声,说到后头话音一转,说自己知道来得不是时候,逃也似的离开了。 拜月冷哼一声,未将裴语棉放在心上,可她到底低估了后宅女眷的弯绕,也没想到裴语棉竟是真正害得林巍庭之人。 次日,东方既白,裴阙音早起梳妆。 考虑到腹中胎儿,可能操劳到新妇的步骤已经极尽精简,裴阙音半阖着眼,任由各路长辈、喜婆、妆娘、侍女折腾。 比起上一回嫁往林国公府,太子大婚许多细节都不大相同,但都是成婚,流程上大差不差。 卯时三刻,裴阙音将将清醒,与嫂嫂江衔霜咬耳朵。 “我有一句话,今日与他一说,他定会气急败坏。”裴阙音目露狡黠道。 江衔霜不解年轻夫妇的恶趣味,裴阙音的长兄裴阔业是个稳重的,他们夫妻二人从来未有这样玩笑过,倒也新奇,凑到小姑身边听她掰扯。 裴阙音笑眼弯弯,“今日大婚,连安泽必然紧张,我届时与他安慰,说我熟悉流程,岂不是能将他气倒。” 江衔霜怔忡片刻,哑然失笑,“这般笑话也太过缺德。” 可是看着自家小姑乐不可支,江衔霜方知太子对裴阙音有多宽限,就是寻常人家的二嫁妇人,大多也对过往讳莫如深,自家小姑却能玩笑般提起。 当然,当晚裴阔业被自家媳妇说道,自己当日与他定亲时,丝毫不紧张,因着与他人定过亲,过程都已熟稔时,裴阔业气急败坏立刻指认是裴阙音所教。 江衔霜满目好奇裴阔业是如何知晓,裴阔业咬牙切齿,解释裴阙音也就是嘴上张扬,若真到了殿下面前,哪舍得这般醋他。 随着前头传太子殿下已到,闺房中一下子紧张起来,江衔霜与楚氏仔细清点着各样物什,裴老夫人抑着泪殷殷嘱咐孙女,直到喜婆宣布吉时已到,房中诸人才依依不舍退开,前去外头迎新郎。 房中一下空旷开来,即便是最为贴身的婢女也只在外头守着,裴阙音轻车熟路拿出一个糕点,准备用着垫腹。 然而,本应当打开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隙,裴阙音警觉看去。 裴语棉从门后挤了进来,笑得莫测,“二姐姐,是我呀。” 两姐妹自从上次宫宴一别,已经许久再未说话,即便是这几日在侯府中遇见,二人也不过是点头而过。 看到裴阙音衣着华丽,容光焕发,裴语棉眼底划过丝嫉妒,可待她想起今日所为,又满面春风道,“姐姐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却不知昔日与姐姐同床共枕之人如今身首何处。” 裴阙音凝视着裴语棉,轻笑了声,“三妹妹谎话连篇,以为现在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裴阙音张口就要唤婢女进来,裴语棉暗恼,长话短说,阴沉道,“姐姐是真不知道?我那前姐夫林国公在狱里被人害死了去,啧,新姐夫当真心狠手辣。” 话毕,裴语棉听到前头渐近的热闹声,自知即便婢女们不过来,迎亲的人也要来了,只来得放下一句,“姐姐若是不信,随便找人一问便知。” 迎亲的人已经跨过二门,裴语棉咬牙匆匆离开。 裴阙音眉间微蹙,她当然不信裴语棉一面之辞,更何况裴语棉偏生今日来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显而易见是想让她过得不痛快,裴阙疑自然不会上当。 婚礼盛大浩然,秦相作为主婚人,皇帝御驾亲临,给尽了荣华尊贵。 裴阙音坐在新房中,还有分不真实之感,从那日她选择留在东宫起,一直有着隐隐的心慌,只是连安泽一直在身边。 如今一人在此,周围红帐红烛,那股慌意再次笼罩上来。 裴阙音手中捻着衣袖,忽而殿门推开,那人背光而立,将所有意欲闹洞房的闲人都阻在外头,留了黄之焕与他们应付,自己则不管不顾向她走来。
第41章 第 41 章 ◎“我是裴二娘子的姘头。”◎ 红帐红烛, 新人共饮合卺酒。 连安泽一身大红喜服,冲淡了眉目间些许清冷意。 裴阙音几番想问他关于林巍庭之事,只是郎君满怀欢欣,几回话到嘴边, 裴阙音又咽了回去。 若是往常, 裴阙音这般欲言又止必回被连安泽察觉, 可今日特殊,他一时只当女郎羞涩, 欲语还羞。 终于, 在绕过了京都众人,回忆过八百个相干不相干的郎君女郎后, 裴阙音状似无意提起,“也不知林巍庭日后有机会出来会如何。” 裴阙音注视着连安泽神情,两世夫妇,她早熟悉连安泽的一举一动。 出乎她意料的是, 连安泽竟是先沉思了刻。 裴阙音心中一紧, 有些后悔提起这话茬,正想要略过此事,她担心听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 连安泽道,“你近来若听了关于他的流言,先不必信。” 裴阙音不解其意,面上笑意微僵, “会有什么流言让我听到,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了, 是打算, 瞒我吗?” 两人本是相向而卧, 裴阙音说完此话,便想背过身去。 “孤怎会如此——”连安泽刚想说出,他已经错过她一次,又怎会再犯同样的错,偏生只有他徒劳拥着前世记忆,连安泽面色微白,“我若是瞒你了,必然只是一时权宜,日后必定与你说清。” 裴阙音心中骤然有些无趣,“殿下既然认为权宜,那便是吧。” 两人靠得极近,冬日暖盆也烧得热烘,可裴阙音只觉得发冷,仿若二人未再一起时反而亲密。 二人良久未曾出声,裴阙音迷糊睡去,迷蒙间,她似乎听见连安泽在低声解释,却没听清具体内容。 三日回门,连安泽给尽了自己荣宠,裴阙音却只见得庶妹打手势问她可查清楚了。 人前,他们依旧是恩爱成双的新婚夫妇;人后,裴阙音却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 裴语棉的“何不询问他人”盘绕在她的脑海,年后,裴阙音终于向石勒下了拜帖,约他茶楼相见。 石勒仍旧向过去一般,在临街的包厢喝着茶,听到通传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个已经微有显怀的妇人。 石勒有片刻疑窦,而后是释然,爽朗笑道,“当初石某与二娘早早相识,如今裴二娘子已经二嫁有孕,石某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时也命也。” 包厢内地龙烧的热腾,喻春为裴阙音褪下大氅,裴阙音想起前世那位祖籍京都的石夫人,展颜一笑,“石掌柜年轻有为,如今三年经营,早在京都声名鹊起,无需背后杭州石家坐镇,也有不少京都女郎芳心暗许,却说得自己如此不堪,让我这等碌碌无为之辈有何颜面。” 两人俱是笑,包厢内氛围松快不少。 自裴阙音嫁了皇家,染料的生意已是许久不沾,她心下有愧,早前本要与石勒掰扯利银之事,到了最后变为有意无意多让他几成。 两人述着这几月生意往来,石勒做生意很是一把好手,先前还是打听沈安泽生死的商队,如今已经成了西北十分出名的行商。 裴阙音唇间笑意忽然淡了几分,上一回她寻石勒打听连安泽生死,如今又来旁侧敲击林巍庭死活。 不过,裴阙音还是百无聊赖道,“林巍庭死得蹊跷,也不知真凶是谁。” 裴阙音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人,石勒没有丝毫异样,十分顺畅地接下,感慨道,“是啊,查了近三月也没个结果,往常大理寺可不是这般效率。” 裴阙音心中顿觉不妙,三月前可正是十一月,彼时连安泽手下有个犯了事自裁的侍卫,可是如今……那位侍卫当真是自裁吗? 三月未破的牢狱亡故案,亡故人与她千丝万缕的关系,连安泽手下自裁的侍卫。 裴阙音呼吸一滞,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眼前,与裴语棉所说正是对上。 石勒不明所以,见女郎脸色不大好看,正要问询,裴阙音摆摆手,只说是孕里所致。 吓得石勒连忙敦促裴阙音早些回去,若是在他这儿出了事,太子指不定拿他如何。 石勒不放心裴阙音自己下楼,陪护着直到一楼染料铺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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