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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婢女过来时，卫子衍已经连饮了数盏降火凉茶，今日无端口干舌燥。 这婢女则是汀兰苑内的眼线，每日负责盯着叶棠，禀报道：“世子爷，表小姐从青玉阁回去之后，就不曾离开汀兰苑，她一直陪伴着叶家二小姐。那孩子似有心病。” 卫子衍换了一只茶盏，捏着杯盏的指尖一滞，突然想到了一人，便直接问立侍在一旁的钟北：“鹿先生几时归京？” 钟北如实答话：“世子爷，您是想向表小姐引荐鹿先生么？鹿先生的归期就在最近一阵子了。” 鹿先生是世子爷的恩师，更是神医，可活死人医白骨。 卫子衍豁然抬眸，一个冷凝眼神射过去：“闭嘴。” 钟北：“……”他说错了么？不然世子为何突然提及鹿先生？难道不是为了给叶家二小姐治心疾？ 卫子衍抬手掐了掐眉心，方才他念头起，的确是想让鹿先生给叶家二小姐看病。 可…… 叶棠妹妹的生死，与他有何干系？ 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那婢女离开之际，多言了一句：“世子爷，王公子时常在院外偷窥表小姐。表小姐也不是吃素的，让四名护院守在院外，一旦王公子入内，就将他打断腿。” 卫子衍薄唇轻轻一扯。 也是了，就连冀州恶霸都能毁在那女子手里，她还会怕什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一日夤夜，长街上，更夫才将将敲过梆子，已是三更了。 位于长安街左面的教坊司附近，却正当火树银花不夜天，歌舞笙箫不绝，京都不少权贵都在此偷香窃玉，不到天明不舍离去，正应了那句“满楼红袖招”。 卫子衍素来喜洁，洁身自好，宛若一朵白莲。卫子虞也不能让二弟踏足烟花柳巷之地，遂亲自带人走了一趟教坊司，而卫子衍则就在对面的茶楼静等。 卫子衍算着时辰，刚好半盏茶的时间，教坊司就燃起了腾腾大火。卫子衍眸光清冷，眼底映着漫天火海，他朝着对面望了过去。此刻，无数人从教坊司蜂拥逃窜，男男女女皆有，哀嚎一片。 长安很快从对面教坊司来到茶楼，对卫子衍禀报道：“世子爷，三爷也在教坊司，人已经逃出来了，不过……没穿裤衩。” 钟北：“……” 三爷好歹是世子爷的叔父，如此这般丢人现眼，着实令人不齿啊。 卫子衍似乎并不在意卫三爷，只问：“大公子将人带出来了么？” 长安点头称是：“回世子爷，大公子办事素来雷霆，云瑶小姐已经送上马车，咱们也可以走了。” 卫子衍搁置茶盏，起身时，衣袂翩然。 钟北瞥了一眼案桌上的细颈茶壶，不免纳罕：世子爷近日是不是喝了太多茶？竟还无需小解…… 云瑶原先是京都贵女，她与卫子虞、卫子衍早就见过面。 今夜，她被卫子虞救出虎狼之地，自是要郑重感谢恩公。 卫子虞见云瑶执意跪下，无奈只能亲自搀扶她起来：“云小姐，不必多礼，你若真要感谢，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叶棠才算是云瑶真正的恩人。 卫子衍这时走了过来，剑眉微拧，眉目之间是凡夫俗子看不懂的深沉，他目光只在云瑶身上扫过，这便看着卫子虞：“大哥，走吧。” 云瑶一愣，又朝着卫子衍磕头，但卫子衍毫无动容。 卫子虞：“……”他原先以为二弟针对叶表妹，眼下看来二弟也就对叶表妹多看了几眼，这副孤高之态，将来成婚了可如何是好？必定会冷落了二弟妹呀。 事不宜迟，众人速速启程离开长安街。 教坊司毕竟是朝廷的地盘，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调查火势。 永宁伯府这边，叶棠一直没有睡下，她捧着一本账册，时不时瞥一眼案台的沙漏，算着时辰，两位表哥理应已经将云小姐救出来了。 眼下，她与卫子衍当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卫子衍越早扳倒曹总管，她也就能越安全。其实，叶棠知道，她眼下的处境无比危险。她让曹家彻底绝了后，那曹总管将侄儿视作的心肝疙瘩，如何会轻易放过她。 上辈子，她便被刺杀过数次，但每次都能莫名其妙脱险。 “大小姐！大小姐睡了么？”门外，护院急切敲了门，“卫世子来了。”
第二十二章 “卫世子来了。” 护院的声音让叶棠豁然坐直了身子。 卫子衍这么晚来作甚？ 大抵是与云瑶有关系吧…… 毕竟是罪臣之女，不方便藏在别处，没有任何地方会比永宁伯府更加安全。况且，她与卫子衍眼下的关系，往好听了说，是相互合作；往难听了说，便是沆瀣一气。 卫子衍必定会将云瑶暂时放在她身边。 思及此，叶棠这便下榻，又拢了拢衣裳，她很快行至门扇处，亲自打开了房门。 廊下灯火葳蕤，一阵夜风拂过，美人三千青丝随风浮起一抹十分飘逸的弧度，墨发毫无修饰，却在薄光之下闪烁着黑色绸缎般的光泽。美人未施粉黛，一双星眸盈盈，泛着光晕。 “两位表哥，这位就是云小姐了吧。”叶棠亲切的走上前，握住了云瑶的手，上辈子云瑶死得凄楚，她是云大人翻案的关键人物，但前世被曹总管先一步折磨至死。 而今，叶棠见到云瑶安然活着，她也心生欢喜。 这与是否心地善良毫无干系，只不过，叶棠心中也有道义。 在她看来，大奸大恶之人本就该死，无辜良善之人自然要好好活着。 权阉一人得道，曹家便鸡犬升天。 叶棠虽只是一介弱女子，但也知道，何为“道义”二字。 云瑶打量了几眼叶棠，惊艳了一下，她虽不明白为何恩公将她送到一位表小姐面前，但看得出来，两位恩公对这位表小姐甚是信任。 已是深更半夜，汀兰苑又是女子闺院，卫子虞言简意赅：“表妹，云小姐眼下不宜暴露身份，她暂时以婢女身份待在你身边，正好也有个照应。” 云瑶眼下只能躲在汀兰苑，她是罪臣之女，又是被卫家兄长从教坊司抢出来的，一旦被旁人知晓，不仅是她要遭殃，还会连累了卫家。 叶棠当即应下：“好啊，还是大表哥思量周祥。” 卫子虞儒雅一笑：“这是你二表哥的意思。” 叶棠这才看向卫子衍，见这厮也不知是怎么了，脸色比此前更是冷沉，清冷眉目自带疏离与愠怒，仿佛她欠了他数万两黄金似的。 两人对视的瞬间，卫子衍的目光从叶棠粉唇上挪开，这便拂袖转身：“我先走了。” 似是一刻也不想逗留。 叶棠：“……”二表哥何至于此啊？！她不过就是多看了他几眼，这又生气了？ 卫子虞无奈摇头失笑：“表妹，见谅。你二表哥他……一贯如此，并非针对你。” 叶棠自是了解卫子衍的为人，她只是很想知道，这家伙会几时心悦上她。 叶棠莞尔：“大表哥放心，我不会与二表哥计较，谁让他生得好看呢。” 卫子虞一愣，随即便是一阵温和笑意。在他看来，叶棠不过就是聪明了些，也没甚坏心思，关键是叶棠所言非虚，他家二弟的确容貌俊美，谪仙之姿。 卫子衍还没走远，闻言，步子猛地一顿，仿佛被挑衅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折返汀兰苑，去让那心机女闭上嘴。 男子遂又再度抬步离开，他气息不稳，回到青玉阁，便即刻调息，但似乎根本不管用，这又亲自提上一桶井水，从头顶往下浇灌，哗啦一声，浑身上下淋了个透。 卫子衍的这一举动，惊瞎了长安和钟北的眼。 “世子爷！您这是作甚？！” “世子可是气息又不稳了？鹿先生再有几日就要归京，世子爷且先忍忍呐！” 卫子衍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冰寒井水淋透，视线模糊之中，卫子衍抬手抹了把脸，已能笃定到底是谁将他“害”成这般！ 君子皆爱美。 卫子衍是一个正常男子，如今又是弱冠之年，又因叶棠生得娇美清媚，还故意行勾/引之举，他被心机美人所惑，也实属事。 思及此，卫子衍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最合适的借口，不过就是四个字—— 人之常情。 翌日，永宁伯府办雅集，在国子监进学的卫三公子与卫四公子，也正好休沐。二皇子、霍晏礼等人也在应邀之列。 叶棠早就对永宁伯府的众人颇为熟悉，自是对卫子沐和卫子赋没甚兴趣。 卫子沐是二房嫡次子。 卫子赋则是姚氏的儿子。 这二人虽都是伯府嫡出的公子哥，但没甚主见，亦无深谋远略。虽然很好拿捏，但叶棠知道，能替她遮风挡雨的郎婿，必定可以独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叶棠上辈子就不曾招惹三表哥与四表哥。 可因着阴差阳错，四表哥卫子赋不知怎么的，闹着非她不娶，姚氏气急败坏，数次恨不能将叶棠推进火坑。 在姚氏看来，她只能配得上王长岭那种纨绔浪荡子弟，是绝然没资格当姚氏的儿媳的。 不过，叶棠也没打算招惹四表哥。 她是不会做妾的，但她又是商贾之女，世家子弟若想娶她为正妻，需得足够强硬才行，那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豁出全部真心。 一大清早，叶棠就被叫到老夫人的院里，去见两位表哥。 姚氏随后也跟了过去，生怕自己的宝贝疙瘩儿子会看中叶棠。 叶棠倒是落落大方，先是看向了卫子沐，笑道：“这位理应是三表哥了，我瞧着三表哥的眉目有些像二表哥。” 毕竟是一母同胞，总归有些相似之处。 卫子沐打量了叶棠，这便朗笑一声：“正是！叶表妹好眼力啊。” 叶棠这又朝着卫子赋福了福身：“四表哥。”仅唤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她可不想惹了一身麻烦。但凡和姚氏有牵扯的人，她都不想招惹。 卫子赋其实与叶棠同龄，仅大了一个月罢了，他细细打量了叶棠，大抵是随了卫三爷的好/色/之欲，一瞧见容色出众的女子，当真舍不得挪开眼，笑问：“表妹平时读哪些书？有何喜好？可曾婚配？” 叶棠：“……”这家伙该不会又盯上她了吧？ 姚氏按捺不住了，生怕叶棠这朵迷人的有毒花卉，会毒害了她好不容易养大的猪，忙岔开了话题：“赋儿啊，二殿下理应快到府上了吧，你和几位哥哥早些去迎二殿下。” 老夫人看穿姚氏的心思，但也只是看破不说破。 姚氏这是生怕老四会看上了棠丫头。 卫子赋是老夫人唯一的嫡亲孙子，长房和二房的子嗣们都不是她所出，故此，老夫人也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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