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无非是出于道义,这才多看了几眼卫子衍的伤口。 可问题出在, 卫子衍此刻上半身完全袒露在外, 又被心仪女子如此“观赏”, 他难免稍有不适。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涌了上来,原本,他可以催动内力压制, 但不久之前他消耗过大, 当下竟是无法自控了。 于是,卫子衍煞白的面容,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一阵嫣红。 叶棠见状, 以为是汤药起了作用,莞尔笑说:“二表哥,果然苦口良药。”不然,又岂会这般快就见效? 卫子衍:“……送客。” 男人淡淡启齿, 握着圈椅扶手的手掌紧握,手背青筋十分明显。 长安和钟北讪了讪。 表小姐好不容易被骗来, 世子爷因何又要逐客?再过一阵子,表小姐与霍少将军就要成婚了,世子爷当真不想撬墙脚? 叶棠也很识趣,搁置下瓷碗,这便福身行礼,自行离开。 “二表哥,那你好生歇着,我告辞了。” 叶棠心中唏嘘,心想着,大概是卫子衍饮了汤药,意识又清晰了,这才会直接逐客。她倒是无所谓,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厮面前。 叶棠一走,卫子衍端坐的姿势也稍稍松懈了下来,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亦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耳垂逐渐涨红。 长安和钟北默不作声,只盯着卫子衍看,担心他有任何闪失。 这时,卫子衍豁然抬眸,眼底一片冷沉,仿佛方才险些失智的人,已然不存在一般,又恢复了沙发果决之态。 “今日的杀手,是谁指派而来?”卫子衍冷声问道。 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便短短半个时辰之内,那些影卫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查到蛛丝马迹。 闻言,长安立刻退出屋子,他去见了影卫,不多时,又以最快的速度折返,抱拳道:“世子爷,此次刺杀,八成还是曹阉所为。” 钟北稍作思量,说:“据探子此前调查,曹阉对家族传承甚是看重,尤其对传宗接代之事尤为在意。曹屠是因表小姐而死,而曹阉本人则是当初被霍大将军所掳,这才被抓进宫做了阉人,他必定会复仇霍家。” 曹屠因着帝王庇佑,已站在了权势之巅。 这世上,能让他执念的事,唯有子嗣。 当下,卫子衍已心中有数,他阖上眼眸,开始静坐养神。此刻,他倒是也清醒了几分。今日委实太过愚蠢鲁莽,才致当下身子骨亏空。 当真失智! 卫子衍此刻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是觉得无比荒谬…… 他为博得美人一顾,已是黔驴技穷。 仙鹤缠枝的烛台上,灯火如豆,夤夜已过。 帝王惊梦醒,却迟迟没能回过神,因着梦境太过真实,宛若当真发生过一遭。 他梦见宫廷漫天火海,代表着卫、霍两家的龙虎军旗,插在了宫廷各处。 他这个帝王,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已经太久没有梦魇,上次梦见宫廷突发变故,还是在十二年前。后来,他为平衡兵权,让赵家彻底消失在了大燕的国土上。而今,仅剩下的三大将门,看上去明明还是势均力敌。可帝王心里很清楚,表面所谓的平衡已经打破。 “来人!” 帝王惊坐起,一双龙目直直盯着烛台灯火。 大燕开/国之初,卫、霍、花、赵四家,也有问鼎帝位的资格,但最终却是花落萧家。而帝王自己本就是靠着杀兄弑父,才坐稳龙椅,他比谁都清楚权势对人的诱惑有多大。他幼时才刚有意识起,就已经盯上了龙椅,一路佯装良善,诓骗兄弟,在几大将门之间周旋,让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 霍长卿几人,太清楚他的秉性了。 而今,赵郎、花将军、霍长卿都死了,还剩下一个卫渊! 曹阉闻讯而来:“皇上,怎么这个时辰醒了?” 帝王对旁人都不信任,但曹阉不同,他只是一个太监,无法危机他的皇权,遂将梦魇言简意赅阐述了一遍。 闻言,曹阉眼底泄出一抹阴鸷,立刻出谋划策。 “皇上,西戎边境,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伯爷仗着娶了大长公主殿下,这些年目中无人,他在边境积威甚重,迟早会有反心。再者,四大将门之中,父辈一代如今只剩下永宁伯了,一旦铲除了他,那些后辈掀不起大浪。” 曹阉甚懂帝王心思,总能猜到帝王所想。 这也才为何帝王这些年愈发纵容曹阉的缘故。 帝王抬了抬手:“拿笔墨来,朕要送密旨去西戎边境。” 曹阉应下,眼底阴损之色已是明显:“是,皇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落叶知秋。京都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 花、卫两家的婚事,在全城百姓的期待之下,顺利进行。 卫子虞是入赘,所以,由花府提前半月准备好了新郎官的吉服。他是卫家长子,上面无兄长,只能由卫子衍背着他“嫁”出府门。 这一月修养下来,卫子衍已看不出受过伤,他今日着一身玄色锦缎长袍,墨玉冠束发,冷清倔傲,依旧一脸的生人勿近。 卫婉、叶棠,以及卫芙几人,早就在卫子虞别苑内候着了。 卫子虞是这一辈子嗣当中,第一个成婚的,卫府上下一片喜庆。 唯一不欢喜之人,是卫子虞本人。 吉时之前,卫子衍在他房中陪伴。 卫子虞只能对卫子衍说几句贴己话,他此刻更像是在求助。 “二弟,我当真不能拒绝么?这、这……今晚该如何是好?” 卫子衍剑眉轻轻一挑,似是幸灾乐祸,但也有艳羡。 “大哥,花不匪很适合你,也配得上你。她既然挑中了你,也不会让你轻易跑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大哥还是安安心心嫁去花府吧。花家已不剩什么人了,你与花不匪成婚后,无后宅纠纷,以花不匪的性子,也定不会轻视了你。” 卫子衍难得长篇大论。 卫子虞竟是无话可说。 卫子衍知道他在担忧何事,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一回生二回熟,大哥很快就能适应。” 卫子虞:“……” 外面全福人高喝:“吉时到——新郎官该出门了!” 闻言,卫子衍罕见的儒雅一笑,背对着卫子虞,弯下了身,道:“幼时兄长常背着我,今日,我送哥哥上花轿。” 卫子虞:“……” 面对这一幕,他当真不该是哭,还是该笑。 他卫子虞竟以这种方式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搁在两个月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门扇打开,卫子衍背着卫子虞出来,他迎面看向庭院中看热闹的叶棠,忽然很是期待叶棠身着嫁衣的样子…… 卫子衍心里清楚,叶棠不会嫁给霍晏礼。 因为他不允许。 叶棠避让开视线,拒绝与卫子衍对视。她今日前来,是想当面向表哥道喜来着。 今日,她也在送亲的队伍里,一会去了花府,真该对花姐姐好生道喜。在叶棠看来,花姐姐与大表哥都是极好的人,他二人喜结连理,自是能免去不少遗憾。上辈子,可没这等好事呢。 命运的轨迹又有了新变化。 花府,宾客盈门,四处姹紫嫣红、芬芳满院。 花不匪是个女子,骨子里喜欢花花草草,今日大婚,便将府邸布置成了满庭花开。 花不匪一袭大红色明艳喜袍,戴着鎏金发冠,即便发式繁重,也阻挡不了她热情澎湃的情绪。眼下,花不匪独挡一面,家中无长辈,她的父亲与母亲已经战死,一位叔父还在守边,非召不得入京,即便她今日大婚,也只能自己撑起门楣。 好在,京都崇拜花家的人太多,除却上门喝喜酒的达官贵人之外,不少百姓也登门送贺礼,花府大门外的来往宾客如过江之鲫。 “新郎官到——” 花府的执事朗声高喝,众人纷纷朝着府门处望过去。 虽说,入赘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像卫子虞这种身份的世家子弟,还是头一个入赘的,对方更是一位女将军,故此,这一对新人格外博人眼球。 花不匪亲自迎上前。 地面早就铺好了红毯,卫子虞看着花不匪沿着红毯大步走来,陡然冒出逃跑的念头,下一刻,却是被一只大掌摁住了肩。 卫子衍在他身侧低语:“大哥,京都城一半的权贵,可都在看着你。便是你想逃婚,花府的上千府军,不会让你逃出花府外面的巷子。” 卫子虞:“……” 这时,花不匪已经迎面走来,凤冠上的流苏晃动,整个人明媚夺目,不知是不是上了妆的缘故,此刻看上去竟有些明艳。 “夫君,你可算来了,叫我好等。” 语毕,花不匪很自然的拉住了卫子虞的手掌,察觉到他掌心有汗,噗嗤笑出声来:“夫君莫慌,一切有我。” 卫子虞:“……” 慌?真不知今晚到底谁会慌?!
第九十章 新人即将拜堂, 众人眼睁睁看着花不匪拉着新郎官入礼堂。 礼堂的上座摆放着两块牌位,分别是花不匪父亲与母亲。 卫子虞原本还一脸排斥,但亲眼看见这两块牌位时, 他稍稍怔住。 花大将军与夫人, 他彼时见过数次, 也曾经亲眼目的他二人凯旋归来的游街盛景。那时年少, 卫子虞便对花家夫妇憧憬仰慕,希望有朝一日, 也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而今,时过境迁,昔日英雄竟已成了毫无温度的牌位。 当年,那个被她父亲抱在怀中的小丫头, 便就是眼前的花不匪。 卫子虞是个心软之人, 更深明大义。 他一联想到花家夫妇, 忽然就觉得花不匪没有那般可恶。 罢了。 被算计就被算计了吧。 他比花不匪年长几岁,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如此一想,卫子虞便不像此前那般排斥。 “吉时到, 新人拜堂——”礼官高唱。 一对新人皆没有盖上红盖头, 二人面对面站着,观礼宾客围成一团, 有人故意打趣:“进了花家们, 便是花家人了。” 随即,一阵哄堂大笑。 起初,卫子虞与花不匪的“缘分”,就让人瞠目结舌, 大为吃惊。 全程百姓都在盼着这场婚事,堪称近数十年来, 京都城绝无仅有的一对。 叶棠也在观礼的人群中,她身段高挑,在女子当中算是高个头,她站在女眷群中,格外显眼,让人眼前一亮,一下就能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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