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互结不算麻烦,寻廪生作保却是极为不易;廪生乃考取秀才功名且名次靠前才为廪生,且并不一直能为廪生,每年还要经过岁考、科考两试成绩优秀排名前列才能继续保持廪生。 众人为何如此拼命争取廪生,皆因廪生官府每月还要多给廪米六斗,每年发廪银四两,还可为应试童生作保,童生给其保银,一般不少于二十两。 这些银子对寒门学子来说是一笔极大的花销,如此还并不容易寻到,有利可图自然价高者更易寻到,何须来赚他们这些琐碎银两。 现下康旬算是得了江淮极大的帮助。 穆苏听着两人说话,叹了口气,面上颇为惋惜:“看来我是不能与你们一道了。”他籍贯不在临淮,院试仍还是要回泰安府去考试,乃至乡试也要回泰安府去考,只有会试、殿试才能去京城;但不知那时他们是否能一同前往。 “穆兄打算多久启程前往?”康旬转而询问穆苏,他也是知道穆苏的情况的。 “应该就是这几日左右了。”穆苏如实告知。 “那还是得提前启程前去,早到些时日也无妨,舟车劳顿休整一些时日再考也是极好的。”江淮也开口提醒穆苏,随后又问:“此次还是苏院长陪你一道前去吗?” 穆苏微微摇头,开口道:“此次我不打算让外祖父前去,路途遥远他身子骨许是经受不住。” 江淮与康旬闻言也不好说什么,苏院长已经年近七十高龄,如此长途跋涉确实不太合适;可是穆苏一人前往,他们也不免有些替其忧心:“那穆兄可是要一人前往?不免危险了些。” “无妨,再过两月我便年满十三,年岁也不小了;何况我也并不是一人前去,还有兄长同我一道前往。”穆苏笑了笑道,为这事他也是同外祖父还有外祖母商议了许久,两位老人这才妥协答应。 近一两年外祖父身子越发不行,连他也能看出来有些力不从心;去岁他率先开口直接提出了让外祖父将子博表兄认作孙儿,他一个成年人如何看不出外祖父、外祖母如今面对的情况,以及他们对子博表兄的认可,还有事事顾及他感受的行为。 想着不必如此僵持,他便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挑明后,外祖父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于书房坐了一夜;第二日便召告全族要认苏子博为苏家嫡系孙辈,日后掌苏家、打理柏江书院。
第36章 茶肆挑衅 此后他便开始叫苏子博为兄长, 算为接纳。 “苏夫子若是一道前往那倒是好上许多。”康旬点点头,说道;苏子博如今在柏江书院学习打理院中杂事,学子们尊称一声夫子。 白日里才同康旬、江淮二人说了院试之事,夜里回到苏府外祖父又将他唤道书房事无巨细的嘱咐了一番, 随后将苏子博也唤道书房说了番话, 这才作罢。 穆苏方才应付完外祖父, 紧接着又去了内院儿安抚外祖母蒋氏,蒋氏为穆苏收拾着衣物,眉眼颇有些愁绪, 叹了口气道:“你只身前往那么远的地方,怎能叫人安心?” “不是还有兄长陪同我一起前往吗?” “他也还是个不经事的, 又能照顾你多少。”蒋氏说着又叹了口气。 “孙儿已经去过一次, 这次很是熟练了, 外祖母别忧心;阿玉定会很快回来的。”穆苏劝了劝蒋氏。 蒋氏面上松快了些,拍了拍穆苏的手,让他早些去休息。 还有两三日便要启程去泰安,穆苏也不再去书院;好好在家陪了外祖母蒋氏两日。 几日后, 穆苏便同苏子博启程,又一次离别, 仍是十分伤感;不过好再已经不是头一遭,很快便适应。 抵达泰安之后, 也不似上次那般陌生,轻车熟路的同前来码头接他们的老管家回了侯府,安顿好后,便是抓紧考前最后一些时间好好温书。 苏子博在上次在泰安府结识了几名好友, 这两年也是从未断过书信;因而休息了一两日便开始出门同好友相会,整日倒是颇为忙碌。 穆苏到泰安府的第三日便去胡大家门上拜访, 拜帖一递进去门房便立刻将人迎了进去;两人也算有师徒之谊,许久未见胡大家很是高兴,这高兴在穆苏当着胡大家的面写了一篇字之后达到了顶峰。 “极好!极好!”胡大家仔细看着案上穆苏写的字,面上尽是高兴,赞道:“同你两年前已是天差地别,已然是有了自己的笔锋,看来平日里是下了苦功夫的。” 胡大家于书法一途能有如此成就,自很是清楚写得一手好字乃是滴水穿石,一日复一日的功夫;因而越发赞叹穆苏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力、毅力。 得了夸赞,穆苏自然很是高兴。 自两年前在胡大家这里得了指点,穆苏便开始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出来练字,初时用重物压在手臂上写字,虽不如王羲之那般入木三分却也是十分有力。 后来慢慢开始练笔锋,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如此速成也都还多亏了他一时兴起同康旬一样为书铺抄书,每日写上许多字,一丝不敢懈怠,才能进步如此显著。 于胡大家府中用过晚膳才离开,穆苏面上也带了几分喜悦。 辛苦几年,总算获得不错的成效。 距院试仅剩两三日,穆苏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每日呆在书房时辰越发多;苏父不再也无人及时察觉穆苏心中焦虑,宽慰两句。 早前两次考试穆苏都取得不错的成绩,无形中为后面的考试增添了许多压力。 过了一两日,苏子博到穆苏的院子,走进书房看着书案上满满的书心下惊叹,皱了皱眉随后抬头看向穆苏道:“阿玉,再过两日便要院试了,你也不要再温书了,随兄长出去走走散散心。” 穆苏捏了捏眉心,看着苏子博担忧的眼神笑了笑道:“好,整日呆在书房确实有些闷得慌。” 说着起身随同苏子博向门外走去。 “今日吴兄在寒水肆做东办了一场诗会,彩头是石墨,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名墨,因而今日泰安府颇具才名的读书人皆闻名而来。”苏子博同穆苏说了两句诗会之事。 “石墨?” 穆苏也有些微惊,不曾想一个诗会竟然有如此大的彩头;石墨乃天地孕育,状似山石,其墨质软、润滑,用作书法极佳,古代圣人皆用石墨留下传世之作。 今下石墨异常少见,因是难以寻到,众人皆用松烟墨取代石墨,采用松烟烧制而成,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数月不坏,倒也算名贵,可比之石墨还是稍稍逊色。 “吴兄家里三代祖传制墨,于泰安府也算上的制墨大家;满泰安能如此大气用石墨做彩头的也只他一人了。” 说着,穆苏也来不少兴致。 许久,马车于寒水肆停下来;两人下了马车,穆苏看了看这寒水肆,真是个极为雅致的地方。 还未进内便闻见茶香袅袅,入内小小一方茶席,杯盏茶具置于席上,缕缕烟雾从一束线香上缓缓飘出;茶肆内三三两两读书人或坐或立交谈。 见苏子博、穆苏二人来,茶侍很快沏上两杯清茶递至桌前,白玉茶盏内盛放一缕翠色清香,轻呷一口,唇齿间清香萦绕,久久不散。 “好茶!”苏子博轻叹一声,忍不住开口赞叹:“入口清香带些苦涩,余味回甘,清冽异常。” 茶席对面一男子闻言笑了笑开口:“苏兄品茶功夫十分了得,这茶肆取名寒水肆便是因为这煮茶的泉水取自寒潭,水尤为清冽,用于煮茶乃是极好。” “原是如此,多谢吴兄解释。” 原来这人便是今日办这诗会的吴家公子吴越峰,倒是颇为儒雅,穆苏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心下想着。 “苏兄难道不同我介绍一番这位小友吗?”那男子打开折扇,看了看苏子博身旁端坐的穆苏,眼中兴味十足。 茶肆其他众人也好奇的看向穆苏,他们还未在泰安府见过穆苏此人。 “哦,险些忘了;这乃家弟,今日同在下一道前来参加苏兄的诗会,见识一番。”苏子博同吴越峰简单介绍了穆苏,吴越峰点了点头向穆苏微微额首道:“望苏兄同令弟今日尽兴而归才是。” 穆苏做作揖手礼,回敬。 吴越峰还是清楚几分穆苏的身份,他同苏子博相交约有两年,自是清楚他的来历,更清楚穆苏的来历;但平日里如何苏子博也从未带这位常平世子出来过,即使想结交也是无处可寻。 不曾想今日这位常平侯世子竟然来了他的诗会,吴越峰心下高兴,面对穆苏也很是客气。 几人正说这话,外面传来些声响;书童走进来向吴越峰耳语了几句,吴越峰便起身向外走去,想是要引接什么人。 茶肆内众人也都侧目,不消片刻便看见了所来何人,一众人等皆向来人行礼;穆苏也侧首看去,原是故人;来人正是两年前与穆苏争童生试案首的程家嫡孙程宏才。 苏子博也是看到了,瞬时皱眉,心道真是麻烦;满茶肆仅穆苏与苏子博两人不曾起身相迎,一众人等皆起身迎这程宏才。 原只听苏子博说了两句程宏才在泰安府才气颇盛,竟也没想到盛成这般;很快,两人便得知了答案。 另一同苏子博交好的人上前同穆苏二人低声道:“苏兄,忘了告知你了;程宏才于两年前府试成为童生后,紧接着便去参加了院试,院试一鸣惊人夺下院试案首,取得秀才功名成为廪生,声名大噪;这两年岁考、科考皆排在头名,今年秋闱最有望夺得魁首的学子。” 听完这人的解释,穆苏心下了然,难怪这些人如此热络相迎;毕竟在坐众人科举过关的人寥寥无几,仅有些许也只同穆苏一样是个童生,还称不上功名。 如今见着已是秀才还是廪生的程宏才无论如何都得客气些,这可是正儿八经功名在身;不说其他单是请廪生作保或许便要求到人家头上。 更别论若是传授些科举经验之谈,或是指点一下学识都是颇有益处的;况且程宏才出生也并不低,日后科举也还前途无量,结交好友也是益处多多。 进入茶肆内的程宏才自然也是看见了端坐桌前的穆苏,眼底划过一道异光,不曾理睬上前来攀谈的众人,径直走到了穆苏的身旁,微微躬身行礼:“原是穆兄,两年前穆兄县试、府试连夺案首取得童生试案首,十岁童生美谈传遍整个泰安府;在下原以为穆兄院试定是要参加的,谁知院试穆兄竟是未曾前来,倒叫在下得了便宜,惭愧惭愧!” 程宏才一番话瞬时让茶肆内众人目光转到了穆苏身上,过去两年早已淡却穆苏十岁童生的传闻,且两年前穆苏闭门不出也未曾见过,没想到竟是此人。 众人又想着穆苏已是童生试案首,若是参加院试定是能取得秀才功名;可穆苏竟然悄无声息离开了泰安府,当真也是能放得下唾手可得的秀才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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