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万琴自然点头,逛公子苑这种事,她爹若是知道了,会打死她的。 “对了!你明日可有空?能不能与我一道去打场马球赛。”赵万琴软在马车上的软坐间,骤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撑起身子说道。 她现在没力气问时雨“为什么找陆无为”了,反正时雨也不说,她现在只记得她自己的马球赛。 提起马球赛,赵万琴眼底里都冒着凶狠的光。 时雨靠在马车壁上喘息,后知后觉的记起来了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赵万琴发生了什么。 上辈子的这一日,她去参加了李现之的生辰宴,因为李现之的生辰宴开在琴楼,她见席间有几个琴娘为李现之弹奏,眉目间满是对李现之的倾慕,李现之却淡然受之,并不抗拒,她便心生委屈,故而与李现之大吵了一架,当晚便回了府,伤心欲绝的哭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赵万琴邀约她去打马球,她也没去。 而上辈子,赵万琴在马场上跟人打马球,因为在马场与人争斗太凶,意外摔下马去,还摔断了一条腿。 时雨这才突然记起来,李现之为什么能找到公子苑去,因着李现之今晚操办的生辰宴便在琴楼上,想来是她与赵万琴去公子苑的时候,被李现之瞧见了。 只是她这辈子重生归来,半点脑子都没分给李现之,所以浑然把此事给忘了。 “好。”时雨坐直身子,道:“明日我陪你一道去打马球。” 提起来马场争端一事,实际上还与她有些关系。 上辈子赵万琴摔了一条腿,三个月都走不的路,给她心疼坏了,这辈子,她一定要护赵万琴周全。 赵万琴一时兴奋极了,别瞧时雨瞧着身量纤细,马球却打得极好,有她在,一定能赢。 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万琴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离,她略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可,我还未曾跟你说过,我是与李摘星一道打马球,我们俩作了赌。” 李摘星,便是李府二姑娘,李现之的妹妹。 上辈子时雨去李府退婚,便是李摘星出面来羞辱时雨。 说起来李摘星与赵万琴,也颇有一番恩怨。 李摘星和赵万琴同时都喜欢一位名叫“白景行”的公子,她们二人争执白景行许久,互相针锋相对,时雨本与此事无关,但李摘星还是因为时雨与赵万琴是朋友,所以看时雨也不痛快。 后来,时雨与李现之订了婚,李摘星便不断夹在中间左右挑拨,使时雨与李现之总是矛盾不断,争吵不休。 赵万琴心知时雨是被她连累了,才会被未来小姑子如此针对,所以一直有些不安,后来她再与李摘星有什么矛盾,都会小心的避开时雨。 只是今日,她只记着时雨打马球好,就想邀约时雨去给她撑场,等时雨答应了,她才记起来李摘星这回事。 “嗯。”时雨都记起来了,上辈子赵万琴因为和李摘星打马球,断了一条腿,这事儿闹得不小,李府的人还亲自去万府赔礼了,但赵万琴这口气还是出不去,赵万琴曾拉着她的手说:“李摘星做了假,她给我的马下了药,我才会摔的那么惨。” 时雨当时大惊失色的询问:“你怎的得知的?” “我当时摔下马后,她便第一个跑过来,蹲在我身前,状似是在扶我,但实际上是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是她给我的马下了药。” 时雨还记得,上辈子赵万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人都要气昏过去了的模样。 赵万琴绝不会骗她,所以一定是李摘星做的恶,时雨知道此事之后,立刻回去找了马球场的那匹马,却得知那匹马生了急病死了,她连马影子都没见着,一看便知有鬼,但她抓不到证据了。 但李摘星面子做的好看,旁人都不知道,李府的人按着礼节赔几句礼,不痛不痒的,哪有让别人断一条腿来得痛快? 更可恨的是,后来时雨去找李摘星算账,因此与李现之争执的时候,李现之坚决不承认他妹妹是故意下.药的,还说道:“两人作赌,输了的一方便是输了,现下又纠缠不清是想不承认输赢吗?扯出来那些话胡说八道来冤枉人,这罪休想叫我妹妹认下,而且,纵然赵万琴摔了一条腿,但李摘星也赔礼了,你还想怎么样?”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时雨只觉得心底的火也烧起来了。 她明天要把那个李摘星当马球打!
第4章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时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瞧了眼赵万琴的脸色。 赵万琴还不知道她明天会被“下药断腿”的命运呢,只一脸担忧的瞧着时雨。 她是真不想时雨因为她而再与李摘星出什么矛盾,她怕影响时雨的婚事,她虽然不喜欢李现之,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李现之是个很好的公子,有才学有样貌,出身好,也没有侍妾,身子干净,算是顶好顶好的婚事了。 “没事。”时雨挥了挥手,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了,我与李现之一定会退婚的,他从没在乎过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再在乎他的妹妹。” 以前时雨不是没想过放下身段,好好和李现之的妹妹、朋友们相处,但是他们将她的示好当做是软弱,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她的善意。 时雨之前想不通,现在想明白了,因为这群人从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过李现之的未婚妻来看待,他们都觉得李现之看不上她,所以他们也看不上她。 得了时雨这话,赵万琴只觉得如同夏日里饮了一杯冰水一般痛快,顿时爽利的一拍大腿,道:“没错!我早就看李现之不顺眼了!根本配不上你,瞧那李现之,纵然皮囊好家世好,但是假惺惺的,瞧着就让人没底,一点也不实诚,换了也好,你这家境,满京城的人不随便挑?” 时雨没接这个茬儿,只好奇的问:“你与那李摘星到底作了什么赌?” 她是真好奇,上辈子赵万琴摔断了一条腿,躺在塌上拉着她哭了半个时辰,硬是不肯撒口说自己赌了什么。 她也不可能去问李摘星,所以她两辈子都不知道呢。 赵万琴今日听她一问,依旧是抿着嘴道:“不告诉你。” 时雨哼了一声,道:“明日若是赢了,你就得告诉我。” 赵万琴左右纠结了一番,豁出去了似的,道:“好!我们若是赢了,我便告诉你。” 说话间,外头的马车夫缓缓停下了马车,回头道:“三姑娘,时大姑娘,到康佳王府后门了。” 时雨闻言便与赵万琴道:“我先走,明日午时,我们在马球场见。” 赵万琴赶忙点头。 时雨撩开马车帘子,自己下了马车,悄悄地溜到了墙沿边儿上,顺着之前爬出来的梯子又悄悄爬回去了。 彼时明月高悬于夜空,自上而下俯瞰京城,所有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下。 那时,李现之的朋友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李现之拧着眉回了李府,李府内,李摘星还在琢磨着明日要干的坏事,时雨回了康佳王府,洗漱过后上床休息,赵万琴回了赵府,一晚上激动的没睡着觉。 而此时,陆无为已经换了一套寻常的衣裳,从公子苑出来了。 他今日开了一个包厢,赚够了三个晚上的银钱,那龟公想来也不会再挑他的麻烦——公子苑的小倌们若是每晚赚钱少了,都会挨龟公的打,清倌人也是如此,谁赚得多,就能吃上些好的,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多分一些钱。 别看公子苑的银钱高,但分到他们这些小倌手上的却极少,今日时雨包厢花了一千两,但实际上,分到陆无为手里只有几十两,现在陆无为还拿不到,得月底才能拿到,还有可能被龟公以各种理由扣下。 在这种压迫的地方里生活,许多小倌之前的气氛都剑拔弩张,抢客人抢的很严重,内部还会争斗不休,别看这里看起来是个处处充满欢声笑语、酒水灯宴的地方,有的时候,竟比北典府司的牢狱还要脏脚。 因为都是下九流的人,所以什么手段都有,他们不一定聪明,但一定够脏,够狠,够自私,常常因为一点银子而干出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怀疑他们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些作呕的争斗。 打个比方,陆无为曾瞧见过,几个小倌将一个小倌堵在席间欺负,故意在其身上撒上狗尿羞辱,他们也并非是与那小倌有仇,只是喜欢凌弱而已,亦或者是发泄自己在旁人身上受到的委屈,总之便是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被欺辱的小倌貌丑,没什么客人,龟公都懒得管,只当看笑话似的瞧着。 这种氛围,处处透着底层人就该死的意味,越是下层,折磨人的手段越花样百出,再好的人被丢进来,都会被这里染上一层脏色同化。 陆无为来公子苑待了几日,瞧见的不少,想起来便觉得恶心,所以也懒得过多应付,左右天色也暗了,他便先回了他的住处。 他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以他的轻功,奔回去要三刻钟——他其实可以在城外居住个房院,但是他离不开那个村子。 准确的说,是他的老父离不开。 他进公子苑的身世是真的,并未作假,他以前真的是走镖的,也是真的老父重病,需要赡养。 他生来便是孤儿,被丢在林间,后来被他老父捡到,在山野间长大,他幼时,在镖局认了一个师父,师父传授他武义,引他入镖局,他便去走镖,后来一次走镖路上出了意外,镖丢了,师父也死了,且还结识了一位锦衣卫的大人,对方见他功夫不错,便引他入了锦衣卫。 因着刚入锦衣卫,只够给老父看病,手里没有多余的银钱,他没有钱租赁宅院,也无法雇佣人来照顾他老父,所以只能给左邻右舍一些银钱,请他们来为他父搭把手,他自己偶尔跑回去看一眼。 夜色之下,藏蓝色武袍、肩背挺拔的男子在月下与树影间狂奔,一路奔回到他的家中去。 夜深人静,村庄也像是在夜色中睡着了一般,陆无为没有惊动村里的狗,悄无声息的落回到了他的家中。 他的家颇为破败,在村头最后一户,院墙低矮,房屋破败,但胜在收拾的整洁,他一路进去,便听见了老父躺在屋内炕上睡觉时的沉沉呼吸声。 房屋分三间,进门便是个厨房,左间是老父的,右间是他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入左间,瞧见老父睡得正香——老父已病入膏肓,像是烧到底的蜡烛,只余一点蚕豆般大小的火光,不知何时会熄灭。 陆无为静静地站立了片刻后,从兜里取出最近攒下来的一些银钱,放到了老父的枕头边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回到了右间。 右间屋舍也小,但是能让陆无为彻底放松下来的地方,他入了床间,卷着薄被,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一夜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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