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应当是没法说谎的吧......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杜沁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一些早该被她遗忘的片段。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离的灵魂,遥遥飘在空中,无法融入,像是一个没有归处的旁观者。 银杏叶洋洋洒洒铺满了柏油大道,她踩在上面时却仿佛没有实体般没发出一丝动静。 杜沁然沿着这条隐约有些熟悉的街道一路走到底,拐了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大片的灌木丛掩着一座穿斗木构架的小屋,青瓦覆盖其上,檐部脊瑞起翘尖,院落虽简朴却处处透着考究。 杜沁然轻轻推开了土墙门,入目处竹编夹泥墙套白的墙面与深棕色的木构架呼应和谐,相得益彰。 小院屋内,优美舒缓的音乐自收音机中缓缓流淌,一位三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素色及踝长裙,正轻声哄着孩子。 看清女人相貌的那一刹那,杜沁然着实愣了半晌。 她以为自己早就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但血缘实在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脱口而出:“妈?” 杜沁然分明站在女人身前,她却看不见她,也听不见来自女儿的呼唤。 只是,女人却似有所觉地抬眸,目光侧向她这个方向:“奇怪,刚刚好像听到有孩子在叫妈妈。” 她复又低下头去哄怀里的婴孩,笑意温柔,带着母性的光辉:“宝宝要早点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喊我一声妈妈呀,沁然。” “沁然”这两个字说出口时,就仿佛有某种魔力。 杜沁然只觉身前忽然传来一阵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让她一个踉跄向前倒去,跌入了一个狂风乱作的无形漩涡里。 呼啸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而又瞬间平息了。 杜沁然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狂风再次来袭。她心中总觉得古怪,挪开捂着眼睛的手...... 等等! 杜沁然愣然伸出手,眼前的手却不再纤细白皙,而是肉嘟嘟的。 ...... 颇有些像无骨鸡爪。 “啊唔煮唔诶啊!(这是什么回事!)” 杜沁然忍不住开了口,却发现这个世界变得更魔幻了。 女人见状便笑了:“宝宝是困了吗?” 杜沁然躺在她怀中呆呆仰脸,即使是这个仰视的死亡角度,女人仍旧是十分好看的,轮廓柔和鼻尖小巧,是很典型的东方美。 杜沁然看了看自己的小胖爪,又艰难地卷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小jio,悲催地躺平了。 女人把她抱了起来,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杜沁然趴在她怀里,第一次感受到有妈妈的感觉。 原来妈妈身上是香香的,软软的。妈妈的怀抱是很温暖的,胜过这世间的一切其他。 女人柔软的嗓音唱着动听的童谣,杜沁然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困。 这原本是很美好的温馨画面,谁知却被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 女人拍着她背的动作一顿,轻轻抱起她,把她放回了摇篮床里。 杜沁然下意识伸手拉着她的裙子想挽留,女人也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微顿后仍是弯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似是知道门外有谁,神情有些看透一切的哀伤,但又有些释然。 淡淡的忧愁笼上她的眉间,女人指尖滑过女儿细嫩的脸庞,轻声道:“沁然啊,愿你将来能找到一个对你好的人,不要迁就,不要将就,要他爱你和你爱他一样多。” 女人温柔地亲了她一下,俯身时杜沁然闻到了她身上清雅的海棠花香。 杜沁然有些茫然,但不知为何仿佛感应到妈妈要走了,小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却是徒劳。 她眼睁睁看着妈妈走出了院门,而后说话声从门外传来。 一开始有些模糊不明,但似是协商不太愉快,几人拔高了音量,语气也变恶劣了许多。 杜沁然听到她熟悉的男声烦躁地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有什么义务帮你照顾拖油瓶?” 而那道男声平日里素来以她“父亲”的名头自居。 她小妈也附和道:“对啊!而且是你偏要生下这孩子,杜哥都不知情,而且谁知道这孽种是谁的......” “请你口中放干净点!”方才温软绵和的女声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孩子,语气凌厉许多,分毫不让,“况且要真计较起来,你们住我的、花我的,就连婚礼也是在我家酒店里免费办的,你们凭什么跟我谈义务不义务?” 直到此刻,杜沁然才终于适应了她的小短腿,从摇篮里爬起来,站着透过并不算大的门缝窥见屋外的场景。 她看到向来对她客气疏离的阿姨此时盛气凌人地穿着浑身名牌,烈焰红唇,满脸写满了气愤。 “你...... 你怎么信口胡说呢?!”她挽上杜父的手臂,娇声道,“老公,你说句话啊!” 谁料,杜父却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嗓音里含着浓浓不悦:“那你要我怎么做?” 竟是无从否认女人的说法。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女人闻言,整个人的面色都不对了,看了看杜父,讪讪闭上了嘴。 杜母背对着杜沁然,一袭棉麻裙温婉动人,语气却平淡,条理清晰:“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至成年。不苛待,不打骂,不冷暴力。能做到吗?作为补偿,我会将名下的三个地盘划给你们,当新婚贺礼。””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又丝毫不拖泥带水,并且合情合理,杜父作为杜沁然生理上的父亲,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应下。 更何况,杜母还开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 只是...... 她为何要把自己送给父亲抚养呢? 杜沁然这才得知父母当年的真相,但此时此刻她也早已不是那种梦想完美家庭的小女孩了。 杜沁然和父亲并算不上亲厚,她也并不太在意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把她抚养长大。 这就像是一个企业家,他为了品牌效应捐钱做慈善,并且一直坚持捐,并且这笔善款也的确帮助到了一批人。 不论他的初衷是什么,谁又能因为这位企业家的动机不纯就说他是个坏人? 爱也好,钱也罢,事实就是杜父和阿姨的确让杜沁然顺利长大成人,并且也没饿着她冻着她。 杜沁然自然也会尽应有的孝道,为他们养老送终。 如今,她心里除了感慨和讶异外,唯有一丝隐蔽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妈妈也太飒了吧!!! 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宁折不屈,外柔内刚的女性就是最棒的! 就在杜沁然像个小迷妹一样眼里冒星星眼时,杜父和阿姨也进屋准备将杜沁然抱走了。 就在此刻,杜母叫住了他们。 阳光下,女人面庞清丽,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四肢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杜父不耐烦地回眸看去:“又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咚”得一声闷响,杜母直挺挺地跪在生命力走到尽头的泛黄草坪上。 她抬眸望向杜父身旁讶异捂嘴的女人,语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平静,却又含着浓浓的恳切:“听说你也怀孕了。我们都是母亲,想必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杜母一直挺直的脊背终究还是一寸寸弯了下来。 为了杜沁然,为了她的孩子,她在向背叛了婚姻的男女示弱。 女人额头轻轻点地,把剩下所有的一切都尽数碾碎了散进尘埃。 她轻声道:“我求你们,用心把她抚养长大。就当是满足我这位癌症病人最后的遗愿。” 空间再次扭曲旋转,又是一阵狂风后。 ——“我求你们,用心把她抚养长大。就当是满足我这位癌症病人最后的遗愿。” ——“宝宝要早点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喊我一声妈妈呀。” ——“沁然啊,愿你将来能找到一个对你好的人,不要迁就,不要将就,要他爱你和你爱他一样多。” 杜沁然纤细的指尖抹了下脸庞,仿佛还能感受到女人柔软指腹在那里残留的余温,而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杜沁然穿越后一直对原身的哭包属性感到特别不适应,觉得自己遇到天塌的大事都不会掉金豆子,结果一朝穿越后遇到一丁点小事就哭唧唧。 可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每个人的心脏都是一片柔软的沼泽地,敏感又湿润。 既容易困住一不小心陷进来的过客,又容易不知不觉就把人藏进心底最深处。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会笑,会生气,自然也会哭。 只是她一直没遇到值得让自己为之哭泣的人。 “我靠姐妹,虽然我们严宝演唱会的票的确很难抢,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身畔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递过来了一包纸巾。 杜沁然微愣。 演唱会? 周遭一片昏暗,唯有刺目的霓虹灯闪烁着投射向浮动舞台。 她借着昏暗的光影,依稀辨出腿上的周边是严唤清的。 严唤清就是她那从小透明一跃成为巨星的前男友,此时应当是他爆火后的第一场演唱会。 杜沁然那时打心底地为他开心,也深知这场演唱会对他的重要性。 她没日没夜地提前赶好项目计划书交给合伙人,终于把这天空了出来,买了张站票,被绿皮车厢晃了十几个小时,来这个城市看他的演唱会。 舞台左右悬挂着的两个巨大LED显示屏同时开启,与此同时万千聚光灯都聚焦同一个方向。 在舞台的正中央,圆形浮动台升起,一人把着麦克风支架缓缓出现在大屏幕上、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严宝妈妈爱你!!!” “老公好帅!老公鲨我!” “男票看看我!!” 顷刻间,数不尽的尖叫呼喊如连绵浪潮,一波拍打着一波,声生不息。 在滔天的呐喊声中,杜沁然静静环视了圈座无虚席的演唱会大厅,脑中想到的却是她和严唤清的第一次私下见面。 又或者说,双向期盼却无人捅破的约会。 少年上身宽松的白衬衫,下身浅色牛仔裤,细细的银链挂在脖颈,清爽干净。 谈起自己的梦想时,他夸张地抱怨:“我一直想唱歌,但经纪公司说唱歌没市场,硬是把我塞进组拍戏了。” 虽口气哀怨,但少年人说起梦想和未来时眼里有光。 要说杜沁然是什么时候动心的,那约莫便是那一刻。 人似乎总是会爱上和自己很不一样的人,又或者说拥有自己求而不得品质的人。 严唤清眼神很澄澈,他拥有的是杜沁然缺失的东西,是希望和光芒。 说罢,严唤清温和笑着问道:“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杜沁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当时还没开始外卖事业,也没意识到所谓的梦想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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