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澄伸手揽过在他面前一寸寸软倒的女子,无声叹了口气。 “好好睡一觉吧,沁然。” 「‘回忆碎片3’已投放。」 迷迷糊糊间,杜沁然再一次在睡梦中看到了原身。 她远远地看到原身被一群黑衣人围着,一卷软鞭舞得出神入化,速度快得看不清残影。 只能看到不过须臾,伴着飞溅的鲜血,方才还围攻她的人顷刻间便都倒下了,成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漫天鲜血对林沁然而言却仿佛是纷飞的唯美花瓣,她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在浓重的血腥味里还能惬意地勾起唇角,清纯动人的面庞都变得多了几分诡谲的妩媚。 浓重的夜色里,她就这么踏着尸山血雨,一路慢悠悠地走回太尉府,如同闲庭散步,只不过周遭的美景是鲜血成河。 夜色迷晕了所有熟睡的人,林沁然这么悠哉地翻身入府时,想必也没料到有人还醒着。 又或者说,那人是在庭院中等候着她。 他坐于轮椅,月色流淌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眉眼如画,温润得好似谪仙下凡。 他就静静看着满身鲜血的她,面上却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 林沁然脚步一顿,随后勾唇缓缓走近,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轻佻:“若是此刻被人撞见了,我们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呢。你说呢,我亲爱的舅舅?亦或是我应该叫你凌哥哥?” 谢景澄好似没听到她暧昧的语气,神色依旧平淡无波:“林沁然,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过你什么?”林沁然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杏眸弯弯地咯咯笑出了声。 她凑近谢景澄,面上是天真的残忍:“凌哥哥,是什么呢?不再滥杀无辜吗?” 林沁然神情是那么无辜,只是下一秒却被阴森取代,笑容消失殆尽:“可分明是她不仁,又如何能强求要我讲仁义?” 林沁然的目光在那一刻是如此狠戾,“她分明是我的生母,却为何要如此算计我啊?是她口口声声说爱我,求着我为她寻找她的情郎,我当真了。可事实呢?” 她红唇潋滟,轻飘飘地说出几个字:“我只是她复仇的棋子啊。” 杜沁然作为一个旁观者,听着林沁然轻柔又冷酷的嗓音都觉得遍体生寒,与她离得如此近的谢景澄神情却丝毫未变。 这番对话让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隐约感觉这应当是与华贵妃相关。 杜沁然一开始因为系统提示的厌恶值就对华贵妃留了个心眼,外加翡翠留下的信,这才提早捅破了华贵妃所谓“爱女”的骗局。 而原身却感受不到厌恶值,况且她真的把华贵妃当成了母亲。 谁知却突然发现,自己这位母亲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她的,甚至想致她于死地。 一时间有些疯也不奇怪。 但自始至终,谢景澄都很沉默,沉默地看着林沁然在他面前状若疯癫的状态。 他语气很清淡,似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又像是上神怜悯凡人。 谢景澄轻声喟叹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谁知,这高高在上的说教却刺激到了林沁然,她猛得弯腰,染血的软鞭鞭柄挑起男人线条完美的下颌,与他近乎鼻尖抵着鼻尖,语气又低又狠:“言凌,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分明是如此亲昵的距离,两人之间比起暧昧却更像是一种粘稠的剑拔弩张,眼底均是寒冰。 林沁然沾着鲜血的指尖轻抚上谢景澄的脸颊,他微蹙眉避了下,却被她强硬地捏住了下颌不允许他后退半步。 未干的血迹沾上了他冷白的容颜,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血腥美感,仿佛神明破戒,手染鲜血。 她温柔地描绘着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尖,最后指尖轻轻摁在他颜色略浅的唇,轻轻一划。 周身圣洁纯白的人唇染了鲜血,这种极致的反差带着种神秘的禁/忌感,他那一瞬看起来竟艳丽得不可方物。 林沁然眼神缱绻地仿佛艺术家在看向最满意的作品,她嗓音又魅又柔,轻声道:“当初说好的互相配合,你不是也要为言家复仇吗?怎可只我一人下地狱?” 说罢,林沁然侧过头似是想吻去他唇上的鲜血。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方才一直极力克制忍耐的男子却蓦得出声,嗓音冷得似冰:“闹够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杜沁然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道拉力,骤然把她拉出了梦境。 杜沁然猛得睁开眼,而后耳边传来了一道相同的嗓音,只是温和得多:“夫人,你醒了?” 杜沁然侧头看去,却见睡梦中仿佛冰雕的谢景澄此刻去坐在她的床边,面容微有些憔悴。 她慢慢坐起身,摸了下还隐隐作痛的后脖颈:“我方才...... 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 谢景澄笑容温柔得不露一丝破绽:“想必夫人近些日子因中馈之事操劳过度,才会晕厥吧。夫人放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脉象一切安好。” 杜沁然皱了下眉,但目光扫过旁边的告别信时注意力却被转移了。 她掀起被子就想起身:“我想进宫找华贵妃来着,翡翠投湖前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小心她,我得找她问清楚。” 谢景澄并未拦她,静静看着她下床穿鞋,淡淡开口:“夫人可想好了?” 杜沁然动作一顿,自下而上侧头望他:“什么意思?” 谢景澄不紧不慢道:“翡翠选择投湖已经说明她走投无路了。她不愿背叛你,又无法亲口告诉你,证明她还有把柄在华贵妃手中。夫人当面与华贵妃对峙,岂不是让翡翠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杜沁然微蹙了下眉,脑海中想起翡翠先前在宫外对她说的那句奇怪的话。 ——“奴婢与弟弟已许久未见了,他近日里总是给奴婢托梦。” ——“他说,‘阿姊,阿姊,我好痛呀,我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仿佛一个孤独无依的野鬼,但却被人攥在手里,飞不出去。’” 许久未见、攥在手里、飞不出去。 直到此刻,杜沁然才真正理解了翡翠这几句话的意思。 她的弟弟在华贵妃手里。 翡翠当时...... 是在向她求助啊!!! 杜沁然觉得心口骤缩,无数挤胀的酸水被措不及防地压了出来,瞬间憋下去了一块。 她又想到了那假言凌的任务。 一为勾.引她,二为污蔑林太师。 也就是说,华贵妃想要在她面前污蔑林太师。 杜沁然脑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白光,她喃喃道:“我知道华贵妃的弱点是什么了。” 她迫不及待地需要去确认某样事情,穿好鞋草草换了衣服便要往外走。 “夫人。”谢景澄在她身后唤道。 杜沁然推开门扉的手顿了下,却没回头:“你别拦我。” 谢景澄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从背后将她半拥进怀,微凉的掌心覆住她的,随她一起推开了门。 他轻轻叹息了声:“我陪你一同进宫。” “娘娘,谢夫人求见。” 华贵妃原本正懒洋洋地随手拨着古琴,听到来人后指尖力度没控制好,蓦得挑断了一根琴弦。 琴弦断裂时割到了她的手,华贵妃却浑不在意地轻轻吮去指腹的血珠,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宣。” 她这好女儿,此次应当会给她带来一些自己想要听到的喜讯。 杜沁然踏着花纹繁复的短毛绒毯,脚步无声地走近殿内,平静地向华贵妃行了一礼:“娘娘金安。” 华贵妃勾起一抹笑,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后,走下楼梯迎上前,拉着杜沁然的手道:沁然啊,你此次前来,可是打探到你生父的消息了?” 按照华贵妃的布局,那假言凌透露给杜沁然的信息就是:杜沁然生父已死,而当时追杀并害死她生父的人就是林太师。 华贵妃满心以为能从杜沁然嘴里听到这个答案,谁知杜沁然却微微一笑:“是啊,娘亲。有个大喜讯,我的生父,您的情郎,他还活着。” 华贵妃愕然:“怎么可能?!” 杜沁然微挑眉梢:“怎么,娘,这个消息似乎令你很惊讶?” 华贵妃自知失态,微微偏过头,强笑着道:“是啊,我只是没想到...... 当年言家被追杀,他身为言凌的武打师傅,护着他东奔西藏,渺无音讯这么多年,竟还活着。” 华贵妃说得很隐晦,但杜沁然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这么多年都还活着?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杜沁然却丝毫不以为然,继续反问道:“我似乎没提到我生父是护着言凌才消失的,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华贵妃却再度面色一僵:“...... 我猜测的。毕竟你爹是言府的武打老师,况且言凌又是为数不多逃了出去的人,想必你爹应当是为了护她吧。” 华贵妃当时为了让杜沁然相信是林太师害死了她的生父,特地安排了一位“侥幸存活”的密室假言凌,却歪打正着地猜到了真相。 杜沁然却仍没放过她,继续问道:“言家已被满门抄斩,我似乎也没提到过我在密室里发现言凌还活着?” 直至此刻,华贵妃终于回味过来了。 她目光一凝,看向杜沁然的眼神有些幽深:“你发现了?” 杜沁然与她对视片刻,而后灿然一笑,温和地拉过华贵妃的手道:“是啊,我的确发现这是娘亲你布下的局。” 赶在华贵妃开口前,杜沁然却又叹了口气道:“娘亲,是我生父对不住您。您若是想报复他,直与我说便是。我是您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啊,我自然会站在您这边的,您又何须如此费心费力,布那么大一个局呢?” 从华贵妃这个局来推测,并且结合那个梦境,杜沁然发现华贵妃想把她当成一把利刃。 她合理推断,能让华贵妃如此费心费力对付的人只有一个。 不仅如此,她分明是华贵妃的亲生女儿,华贵妃心底却如此厌恶她。 这便说明,华贵妃厌恶的并不是她杜沁然,而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的人 —— 她的生父。 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 譬如,华贵妃为何如此厌恶她的生父? 华贵妃究竟想要她这把利刃指向谁? 而她的生父,究竟是谁? 华贵妃没想到杜沁然竟这么捅破了,并且和她预想中的反应完全不同,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杜沁然见状,便趁热打铁。 她拿出丝帕沾了下眼角:“娘,我也是女人,自然也明白女人的苦。他们男人是轻松了,如此玩弄我们的感情后拍拍屁股继续他们的春秋宏图,而我们呢?” “就像是我与谢韫礼。他当年说过要娶我的,可后来呢?”杜沁然在心底给谢韫礼道了个歉,继续看似十分激动地控诉道:“就因为我并非太师府明面上的嫡女,他便背弃了昔日的一切山盟海誓,另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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