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完自己的事情,白玉堂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展昭,忽而恍然。他暗道,依照这南侠展昭之前那种谨慎警惕的态度,他大约是不愿意当着另一个男子的面询问红衣女侠的具体消息的。 意识到这一点,白五爷内心哂笑。他对儿女情长之事可不感兴趣,因此当即就提出告辞,并承诺明日上午再来破窑送金子,并且会当着剑灵的面将交割清楚。 说罢,白玉堂便潇洒转身离开了。 待到破窑内只剩下剑灵和展昭了,剑灵便请展昭坐下,打算和他认真谈谈那十两黄金的归属。剑灵倒是比较清楚展昭不会自己留下金子,但却有些担心展昭会把金子还给白玉堂。 展昭还礼落座后,不等剑灵询问,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仙姑可否告知湘女侠的下落?她如今可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在下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剑灵面对展昭的时候,天然就有一种亲切感,也很放松,于是她十分耿直地说道: “湘女侠如今确实不太好,因为她比较缺钱。”记 展昭一怔,饶是他心中已然有些隐隐猜测,可此时亲耳听见这个答案,还是觉得担心不已。 “她缺多少银钱?明日,我将那十两黄金转赠给范兄弟后,还能去钱庄取用一千六百两左右的纹银,不知能否暂时帮上湘女侠?倘若再给展某一些时间,展某还可为湘女侠筹集到更多的银钱。” 剑灵一听到展昭要把金子转赠给范宗华,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又听展昭毫不犹豫地说出要帮她筹措银两,心中微微一暖。并不止是筹钱这件事,而是展昭流露出的那种坚定的维护态度,让剑灵觉得非常难得。 “展公子不问问湘女侠因何需要大笔的银钱吗?”剑灵面露好奇之色。 不担心她挥霍浪费吗?不担心她用这笔财富做有违侠义之道的坏事吗?不担心她就是在骗钱吗? 展昭摇头道:“湘女侠但有所需,昭定当竭尽所能相助,万不会有半分迟疑搪塞。” 闻言,剑灵把玩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如果讲出这话的人是明潇的话,她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可若是展昭…… 剑灵暗忖,她和展昭之间满打满算才见了两次,其实并不太熟悉的。 剑灵知道,自己对展昭的大部分好感和亲近之情都源于明潇。她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明潇和展昭,但也不可避免地总把两个人放在一处对待。她心里重视的是明潇的友谊,对展昭的感情算是爱屋及乌。 可是对于展昭来说,他是真真正正第一次认识剑灵,并没有某种爱屋及乌的前缘来影响他的感情与判断。在这样的前提下,展昭对剑灵的一腔赤诚与信任,就显得极为可贵了。 并且,剑灵相信展昭并不会对所有认识之人都掏心掏肺的,哪怕是帮助过他的人。因为展昭心中始终有一条由侠义划下的线。 所以,让南侠展昭不问缘由地就对刚结识之人许下竭尽所能帮助的承诺,必然不是只因为恩情,还得有倾盖如故般的了解与欣赏。 “换言之,他对我这样慷慨热忱,肯定是认为我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值得信任,还得是那种一见如故的信任。” 剑灵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有一种自己忽然发现了一处宝藏的惊喜。 这也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清晰意识到,展昭此人,是另一个需要她真诚对待的朋友。 “如果他以后也一直不抱怨巨阙剑份量重的话,我就把他当成好朋友吧!”
第76章 “展公子,有这十两黄金在,足以。”剑灵抬手做了个请展昭自己倒茶喝的动作后,笑吟吟地解释道,“湘女侠缺钱,一半是为了帮范宗华筹备婚事和置办产业,以答谢他无意中的帮助;一半是为了令她和老身的日常生活更加舒适安逸。因而十两黄金便已经足够,无需再多银钱。” 展昭并没有因为剑灵的解释而放松下来,因为他心底的最大疑惑始终没有解开,就是湘女侠到底遇到了哪方面的困扰。 “李仙姑可知晓湘女侠的近况?是否方便告知在下?” 剑灵从展昭的声音里听出了真切的担忧之情,想了想,对展昭道: “老身无法主动联络湘女侠,但老身今日晨间算了一卦,十日内,老身必会和湘女侠见一面。展公子不如留下一封书信交予老身,待老身和湘女侠会面后,就将展公子的信函递出。届时,无论湘女侠是打算亲自见展公子还是回复信函,想来都能解开展公子心中疑惑。” 展昭听罢,只得按下心中不安点头答应。好在他近来无甚要事,可以在这草州桥一带逗留十余日。 寻人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展昭便要起身道别,言说次日再来此地处理那十两黄金之事。剑灵听见展昭要离开,便扶着桌沿缓缓起身,看上去是打算送客人出门。 展昭望着这李仙姑的无神双目,再观她行动间的谨慎迟缓,急忙上前两步请李仙姑重新落座,并连说不用相送。 剑灵也知晓自己动作缓慢,有可能耽搁展昭的时间,便含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坚持亲自送客人出门。 展昭施礼告辞,转身离开。只是,在走到窑洞门口时,展昭忽而停了下来。他望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仙姑。” “展公子还有事要问?” “天色已晚,不知范兄弟一般何时返回?” “你寻他有事吗?哎,你方才也听见了,范小子去处理邓家的兄弟分家之事了。这种事最麻烦,有时候一只碗一副筷子都要争执好一会儿的,我估摸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展公子,你若有急事寻范小子,不如直接去黄土岗那边找人,还快一些。” 展昭并不是要去找范宗华说事。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注意到不远处的村落方向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继而猛然想起,这位李仙姑还未曾吃晚饭。偏偏她又双目失明,这做饭的活计大约是由范宗华承担的。倘若范宗华回来晚了,李仙姑岂不是要一直拿糕饼充饥? 剑灵听完展昭的担忧,叹了一口气,心说可不是如此么。范宗华是此处的地方,且为人热心,有时候确实顾不上这做饭吃饭这件事。 其实,剑灵曾经试着做过一次饭,但却差点儿引发了火灾。自那之后,她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不再靠近灶台了。 好在,像邓家这种兄弟吵闹要分家的麻烦事并不会时常发生,再有就是范宗华忙不过来时,经常会提前托人送饭回来,因而大多数时候,剑灵还是可以吃上热乎饭的。 “无妨,一顿晚饭而已。”剑灵摇了摇头,又随口笑道,“就是有些可惜今晚的那条活鱼了,明天肯定不新鲜了。” 展昭听到有鱼,展颜一笑,道: “天色已晚,展某腹内饥饿,不知可有口福来尝一尝仙姑这里的新鲜活鱼?” 闻言,剑灵黛眉轻挑,好奇“望”向展昭: “展公子要亲自下厨做鱼?还是找人来帮忙?这个时候——家家都在吃饭,镇子又离得有些远,并不方便请人来帮忙。” “若是仙姑不嫌弃展某手艺微末,展某愿意一试。” 对于展昭会做饭这件事,剑灵觉得真挺不错的。 至于饭菜口味好与不好这个问题——哎,反正如果展昭不做饭的话,她就只能喝茶水吃甜点了,并且鱼也会变得不新鲜,那还不如让展昭下厨呢。于是,她欣然颔首,并表示非常期待。 这天晚上,剑灵吃到了非常好吃的烧鲤鱼。 一整条鱼,展昭吃了三分之一,剑灵自己干掉了三分之二。她还用剩下的鱼汁拌了饭吃,并且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与此同时,剑灵暗下决心,哪怕展昭以后抱怨巨阙剑沉重压手,他在她心里的好朋友位置也不会动摇。 而展昭也觉得这李仙姑挺神奇的,至少他还没有见过哪位失明人士能这么灵巧地吃鱼吐刺的。 次日上午,展昭再次来到破窑,就见到了先一步抵达的白玉堂和范宗华。 之后,十两黄金的交接过程非常顺利。 白玉堂将金子赠给展昭之后,展昭二话不说便把金子给了范宗华,而范宗华在惊喜过后,也没有多加迟疑,当即就把这笔意外横财转交给了剑灵,并请她随意分配使用。 白玉堂见范宗华眼中毫无贪婪之色,又是真心孝敬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失明老太太,便也不嫌弃这范宗华的唠叨啰嗦了。他上前揽住范宗华的肩膀,又扬手招呼展昭,提议一起去东水镇上最好的酒家畅饮一番。 展昭看了看天色,本来还有些担忧李仙姑的午饭问题,未料到李仙姑一听白玉堂要去镇子里最好的酒家请客喝酒,当即就给他推荐了一家。并且连声叮嘱范宗华,回来时别忘了给她带一小罐那里的招牌酒金竹酿,还有酒庄斜对街李家铺子的姜虾、辣菜和麦面。 见状,南侠莞尔一笑,暗道自己倒是有些多虑了。这位李仙姑因为双目失明,在生活中确实比常人多了许多不便之处,可她性情开朗豁达,对生活充满热忱,哪怕得不到细致周全的照料,她自己也能把日子安排得热闹舒适。 与此同时,看着这样的李仙姑,展昭莫名觉得目前不知身在何处的湘女侠也不会让自己整日烦闷哀愁的。她或许遭遇了一些麻烦,可她那般的女子,绝不会让自己头顶的天空布满乌云的。 这日之后,白玉堂就告辞离开了。 而展昭为了等湘女侠出现或者传来消息,则在东水镇内找了间客店住了下来。白日闲来无事,他便去破窑那边探望李仙姑,看看自己能帮她做些什么。 他把李仙姑看做是湘女侠的朋友,又觉得这位失明的老太太可敬可爱,所以很是上心。 一来二去,草头桥东一带的居民就都知晓了,那位铁嘴神断李仙姑有了一个姓展的远方大侄子。并且这个大侄子相貌好,脾气好,文武双全,家有资产,最重要的是,大侄子他未婚! 渐渐地,来破窑的女客中,竟然有一半不问吉凶不求符箓,而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展昭的婚事…… 记再次送走了一位前来说亲的大娘,剑灵觉得自己得抓紧处理“湘女侠”的事情了,好让展昭尽快离开草州桥去别的地方行侠仗义。 “要是让展昭继续留在草州桥一带的话,可就太耽误我这养家糊口的算卦生意了。” 于是,在第七天的时候,剑灵交给了展昭一封信。 她同时解释说,自己昨晚便已经见过湘女侠了,对方也得知了展昭到来的消息,但因为练功出了岔子,并不方便和展昭见面,便留下了这封书信解释缘由。 “留信?” 展昭垂眸打量着手中极厚实的信函,目露好奇。 片刻后,南侠当着剑灵的面拆开了信封,但是,当他看清楚信纸上的字迹后,不禁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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