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巧笑连连,点头称是:“唐公放心,待她醒了,小的一定亲自送她出去。” 唐仪明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便要离开,现下时辰将至,他得去宫里御前伺候着,宫里人都说他是能接干爹御内大总管之职的人,但对他而言,无论能不能接其位,他都得小心谨慎,走一步往前看十步,这便是伴君之人的生存之道。 他离开之后,不多时夏礼知便清醒过来,在高处那口小窗下迎着光发愣,这七日里,她一直昏昏沉沉,醒来喝上一口水便这样沉默着发呆。 她应当是电视剧里、那些小说里所有穿越者中,最为失败的一个,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在学校里学的是文科,造不出能让自己名声大噪的新奇事物,没有谁是她一个异世之人的背景和倚仗,她救不了帮过她、照顾过她的许是莺…… 狱卒抛着唐仪明给的钱袋对她道:“你可以出去了。” 夏礼知呆呆地转过身去,木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撑着身体站起来。 她绝不能继续消沉下去,许姐姐现在或许还被暴尸荒野,她要是倒下了,这世间还有谁能让许是莺入土为安呢。 对了,许姐姐的孩子还需要照顾呢,云起和许姐姐长得如此相像,照顾好他也算照顾好了许是莺,也算报了她刚到这个世界时许是莺予她的搭救之恩、相伴之情、照料之谊。 “呜……”夏礼知拖着无力的双腿,在一路的喊冤声中,抽泣着走出去,许是莺——许是冤,原来穿越能见到的不止有繁花似锦的古代都城、丰富多彩的文章诗歌文化,还有午时三刻的“杀鸡儆猴”、监狱里的哀声不绝,“啊……” 她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穿越到这个地方,古人或许憧憬后世,她一个现代社会的人却只适合活在她出生的那个时代,那里可是有她的爸爸妈妈啊,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她在世界的那一个角落,都有一盏灯在为她指明方向,都有人会在原地等她,如果她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去。 现在呢,这里没有什么能为人保一个公平,为这个时代的人造就公道与正义,却只让她感受到了求法无门、求义无道的绝望,无法去救一个本不应该殒命的女子。 七日前死的是许是莺,可这个时代里遭遇了同样痛苦的人不止一个许是莺。 夏礼知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出地牢的,去到刑场问了无数路人许是莺尸体的下落,更不明白最后又是如何回到了村里,不过,也只有在踏上村里的土地,将要见到夏云起时才有了些许实感。 大家都言,尽量少在孩子面前诉苦说穷,否则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她第一次当妈妈,身边没有一个人教她,她也就只能根据这些旁听来的经验了。 所以夏礼知擦干了眼泪,简单整理仪容,然后准备去春草家接他回来,她会告诉他,她去晚了,姨母已经离开,以后的日子还是他们母子俩一起生活。 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和沉重的心情,夏礼知就直奔春草家,可是,她家里只有春草一人在。 春草就坐在大门前,抱着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孩,嘴里念叨着:“云起不见了,云起不见了……” 春草的女儿也是夏礼知的学生,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她被自己的母亲吓得不轻,回头看到夏礼知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她哭着说:“先生,云起哥哥不见了,娘亲变得好奇怪啊,我害怕……”
第二十六章 夏礼知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是准备去接夏云起时好不容易伪装好的面具,现在面具还在贴于脸上,心里却已然空洞。 “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夏礼听到自己在问,每个字都含着颤抖的苦涩,“他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哪呢?” 没有等到回答,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春草面前蹲下,从春草那轻轻地抱起小女孩道:“家里有吃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那你吃一点东西就去休息吧?”夏礼知将她抱回屋里,“我看你也哭累了,不怕的,你娘亲她只是太担心你云起哥哥,被吓到了。” “嗯,”小女孩搂着她的脖颈道,“夏先生,云起哥哥是刚到我家那天不见的,我们都没有看见他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我爹爹已经去找了。” 此番是她自己考虑不周了,是她忽略了夏云起当下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纪,爱玩、爱跳,最严重的是她害得春草受了刺激。 “嗯,替我谢过你爹爹,之后我再出去找,你们都不用担心的。” 安抚好了孩子,还有一个崩溃的春草。 夏礼知回到她身边,轻轻地搂住她,安慰道:“不哭,不哭,春草,云起已经找到了,你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怪你的,你别哭,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真的,真的,找,找到了吗?”春草在她耳边木然道,“他回家了吗?” 夏礼知连忙点头:“对,他已经回家了,在家里休息呢,你也去休息好吗?” “……好……”春草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从地上起身,木木的脸逐渐展开笑颜,夏礼知强撑着心绪安顿好她,最后看着她在小女孩身边慢慢陷入睡眠才离开。 她在田垄上慢走,而后渐渐地跑起来,在这个时代里,她唯一的牵挂就是云起了,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他。 夏云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不会随便乱跑的,按照之前的情况他最可能是偷偷跑到盛都玩去了,都怪她之前没有好好跟他沟通过,没有好好与他讲清楚事情的厉害关系。 只是,这七八日里,他到底会是在盛都的哪个角落?如果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到达盛都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天明,夏礼知从城门口问起,见到一个人便向其描述夏云起的外貌特征,直至遇到了唐仪明。 他没穿朝服,没着锦衣,一身普普通通的墨蓝色袍子,看着与寻常男子无异,他站在夏礼知的对面,朝因晕眩而瘫坐在地的夏礼知伸出手道:“嫁给我,做我府上的夫人,”他顿了一顿,“我帮你找人。” 实在太突兀了,他之前的计划是装做一个“好人”,像一场及时雨一般引她主动去见他的,但最后这些方法都没有用上,他径直来找了她。 来时热血上头,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自己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敢拒绝,但话真的说出口了,他又开始心慌不已。 夏礼知不说话,其实心里已然狂涛骇浪——他是个太监,太监也能娶妻?! 不,不对,重点不在此,重点是他为什么目标如此明确,要知道她在村里的名头可是一个寡妇啊。 太监和“寡妇”的组合?光想想就觉得格外让人不知如何描述。 哈,现在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吗?她该想的是立刻找到夏云起。 盛都千百万人,靠她一人之力,不知会找到什么时候,如果先假意答应他,借他的人帮自己找到夏云起,然后再跑路。 对,就是这样,婚姻不该如此草率,本来与许是莺、夏云起之间起了牵挂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她不想再与更多的人有联系,更不想与这个时代的人结婚。 她对自己婚姻生活的想像里,最想找的另一半是与她三观相契合的人,她不认为,一个出生于现代社会、接受了十几载现代教育的人,会与一个一千多年前古人三观契合。 再者,感情牵扯太多,她以后舍不得回家了怎么办?她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是回家去,现下还留在这里的原因,一是她还没有找到办法回去,二是如果夏云起不能跟她回去,她至少要将他抚养至成年再离开,总之,她从未想过要在这里与人结婚。 夏礼知抬起头仰视着他,将手搭在唐仪明的手里道:“好。” 这个地方的通讯不发达,没有什么定位系统,只要待她找到云起,她便带着他往深山老林去隐居,她有把握让唐仪明抓不到他们。 她一个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人,隐居是适合的归宿,届时,她和云起面对的是一千多年前没有被污染过的绿水青山,是丰富绝美的大自然,再没有诸多的不公平和鲜血淋漓的断头台,还有她所不能接受的一切。 唐仪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先去客栈等一等,待找到他,我再派人告知于你。” “多久?”夏礼知看着他的眼睛,“多久能找到他?” 他其实知道夏云起在哪里的,如果她想,他可以现在就带着夏礼知去的,但为了让她对自己多一些好感,他撒谎了:“最多两日,两日之内必然可以知晓他的下落。” 两日,仅仅两日而已,如果让她自己去找可能不止两日,所以她等得起,夏礼知勾唇轻笑道:“好,找到之后还请大人及时告知民妇,”她向他行了一礼道,“民妇在此先行谢过了。” 唐仪明轻声嗯罢,带着她就近找了家客栈住进去,如今话是已经说出口了,具体该如何他还没有想好,两日之期恰能给他缓冲的时间让他安排妥当一切事宜。 虽说要借助唐仪明的势力帮她找人,但她对其的具体势力还是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两天里她没有干巴巴地等着,除了晚上睡觉,她都在大街上焦急地寻人,只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约定时间到时,唐仪明就在客栈楼下等着她,这一回他换上了很正式的衣服,势必要给她撑撑场面,毕竟无论南风馆还是其他青/楼背后都有倚仗之人。 起初夏礼知只是很平静地跟着唐仪明及他的属下在街上走着,可慢慢地她发现,他们走进去的巷子路过数家青/楼,一栋栋楼上挂着通明的红灯笼,彩纱飘在空中一如那些女子甩出去揽客的袖子。 夏礼知克制不住心里的焦急与疑惑连忙问道“云起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唐仪明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顿住脚步道:“这条巷子有一半是南风馆,孩子就在里面,”他在夏礼知苍白的脸上扫过问道,“你怎么了?” “南风馆,”夏礼知心里腾升起不祥的预感,特地深吸一口气才问道,“是什么地方?” 唐仪明疑惑她居然不知道有南风馆的存在,侧目看向一旁喧闹的楼,解释道:“就是那样的地方,不过里面的人由女子变成了男子。” “什,什么?”夏礼知面露惊恐地后退几步,撞到背后随从,吓得那个随从想扶她一把,却又畏惧自己主子的眼神,把这个搀扶人的机会让给了唐仪明。 夏礼知紧紧地抓住了唐仪明的袖子,喘着粗气道:“他,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们,你们这些人……” “他暂时没事的,”唐仪明惊讶于她的反应,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求你,”夏礼知泪流不止,死死揪着唐仪明的衣袖,“求你,求你,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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