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知她不见了,”唐仪明挣出自己的手腕,将匕首甩到了地上,锋利的刀刃没入木板中,“我已经将能查的人都查过了,除了信王殿下您,臣下真 想不出来还会有别人把她带走而没有图谋。” “什么,知知不见了!”秦晟乾一听就顾不得问罪,“什么时候什么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 唐仪明紧皱起眉头:“别那么叫她,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将她带走的?” “不是,”秦晟乾稳住心绪道,“本王说过要等她想起来让她自行选择就一定会等到,不会强迫于她,你现在最好将你所知的线索告知于本王,我立刻去找她。”
第七十七章 “你敢发誓不是你吗?” 唐仪明对面前的男人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每每一想到会有一个位高权重且身躯完整的男人在时时刻刻觊觎着自己的妻子,他就又恐慌又嫉妒,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或许不用那么怕,可他不是, 他每天都在警惕着夏礼知恢复信王所谓的记忆,只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他没等到夏礼知恢复记忆, 却等到了她的失踪。 信王不悦地看着他:“唐仪明你别得寸进尺, 方才你的匕首还在地上, 我只需要喊一声,便足以让你死上千万次,之所以一直不动你只不过是看在知知的面子上罢了。” 唐仪明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意外的变数,前生的记忆历历在目,这叫唐仪明的太监在几年前就死了,而且好像就是死在几年前避暑回都的路上, 死因是替父皇挡住被雷劈断的树杈,伤重后高烧不退难以救回来。 想不到再来一回,他不但活了下来,还在悄无声息间冒了头, 取代了自己的义父, 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非但如此,他还娶了夏礼知! 如果唐仪明和夏礼知无关,他一定会拉拢于他, 没想到世事无常,一步错步步错, 他逆天而行逼迫大师用舍利子将上辈子与他同甘共苦的爱妻召回,却没有认出她,任她嫁给了一个阉人为妻。 现在这个太监居然还在他面前咄咄逼人、威胁于他,简直不自量力。 自确定夏礼知是自己前世真正的爱妻伊始,他便一直在想办法除掉唐仪明,没想到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果然不容小觑,居然每一次都让他躲过了。 确实现在不是该和信王置气的时候,是他冲动了,唐仪明忍住恶心,道:“王爷息怒,你我都是真心期盼她一生安健无忧,当务之急还是将你我的恩怨放下,一同找到她。” 夏礼知之前所说的历史节点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后,届时齐王取得天下,他完全可以借齐王之手除掉信王,那时候即便她恢复了记忆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他必须找到她,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行后事,不然不确定她的安危,他做什么都不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唐仪明将收集到的信息,尤其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些大臣、内侍官一一列举出来,这些人中有许多是信王殿下的僚属,如果是这些人动的手,信王来查就方便得多了。 “还请殿下尽心竭力,臣下先行谢过,”唐仪明虚与委蛇道,“届时臣下一定携内人夏璃,亲自登门道谢。” 他说完也不等秦晟乾再开口,先发制人道:“人命关天,臣下这就告辞了。” 唐仪明转身出了书房,一路疾走离开信王府,一上到马车里,他立刻就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液,夏礼知以前跟他说过,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之所以存在全是为皇权、君权所迫,他们本就是罪魁祸首,却还对太监宫女百般嘲讽和看不起。 其实以往再多的冷嘲热讽他都听过,就是不知道为何“夏礼知”讽刺他的时候会让他如此愤怒和难受,说是因为她与夏礼知同名同姓也不尽然,大概是因为他以为来自未来的人都像夏礼知一般,但现实就是人各有不同,与出身何地没有任何关系,此外,大抵还因为大师所言,上辈子夏礼知的灵魂生活在夏家嫡女的身体里,也就如同现在的“夏礼知”有着同一张脸,他爱屋及乌,对上辈子的夏礼知也很好奇,好奇她的作为信王妃的时候,是如何为人处世,会不会身处的位置不同,对待太监、下人们的态度有所改变? 哈,唐仪明扶额苦笑,他怎么能这么想她呢,他相信无论是上辈子的夏礼知还是这辈子的夏礼知都是一样的,即便是身份、容貌都大相径庭,灵魂的坚毅与纯净总不会改变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第一次路边初见时,就对她一直好奇,再次见面之后一眼就认出了她,甚至想要娶她为妻,乃至今时今日对她情根深种…… —— 半个月匆匆而过,唐仪明和秦晟乾派出数不清的人去找夏礼知却一无所获,就连“夏礼知”他都派人跟了十多日没有异常,所以夏礼知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要不是她有许多珍视的东西还留在家里,唐仪明都怀疑她是不是回家了。 这个念头只在一瞬间迸发,就在唐仪明脑中挥之不去,于是他从宫里出来时都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驱车到了城外,登上了山中寺,求到了大师跟前。 大师仿佛知道他要来,穿着整整齐齐的袈裟僧衣 ,带着笑意抬手请唐仪明入座。 “大师,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我妻子的下落,她已失踪半个多月,”唐仪明没有接大师递过来的茶,直接便问道,“大师能否指点迷津?” 大师带着浅浅的笑意,举手投足不急不缓,看得唐仪明有些无奈:“您知她来自他处,在大襄举目无亲,我实在不敢想她如今处境如何?” “此番是她的劫数,”大师终于说话了,手捻着佛珠,还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只有她自己才能破局。” 唐仪明心急如焚,实在不想听到这种话,而能说出这种话,也恰恰说明大师知道夏礼知的情况,事关人的性命,他却秘而不宣,叫人如何不生气:“劫数?她来到这里如此之痛苦难道不正是她最大的劫数,我倒要问问大师她到底还要经历多少劫数?” “她来至此地实属贫僧之过,”大师喝了一茶水道,“是贫僧想要突破时空,观摩今朝与未来之异,是贫僧在利用她,从她身上汲取未来之人的所想所思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最初虽然是带着记忆重生的信王为续前缘才要求他逆天而行,后来却是他自己陷入了虚空,难以明悟,才想着另辟蹊径,从他人那里观摩以求悟道,夏礼知这个对于此地而言,几乎是一个全新之人,而且比刚出生的孩子更具备思索和行动的能力,观察这样的人完或许完全可以让他事半功倍,所以现在,他确实了悟却也知道自己做一件无法弥补的错事。 这太令人惊诧也过于不可理喻,唐仪明沉着脸问:“所以大师是在说,过去您不在盛都的时日里,其实是都隐藏在她的身边,以达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目的?” 他现在终于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夏礼知为何不喜欢他派人跟着她,起初他让琪儿守着她,并将她的一切事宜汇报给自己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大师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是贫僧之过,弥天大过。” 对夏礼知的心疼和思念已经超过了唐仪明内心的顶端,他现在可以抛却一切只要能找到她,把她搂在怀里,帮她隔绝掉所有观察和觊觎的眼神,例如她之前调侃过的有人把她当做疯子、短发时的刚刚还俗尼姑、寡妇、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家…… “哈哈哈,大师,好一个大师啊,”唐仪明想起那一回夏礼知从大殿刚出来时的状态,灰败、苍白、鲜血淋漓,她要是亲耳听到这些话又该如何承受,他好后悔自己当初被嫉妒和慌乱迷了心智,跟着秦晟乾去到旁厅密谈,没有跟着夏礼知进入大殿,陪她承受这一切的真相,“你配被别人称做大师吗?” 他不知道,大师根本没办法当着夏礼知的面将这些话诉诸于口,夏礼知刚到异世时的惊慌失措、抱着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时的迷茫痛苦、抱着孩子上山求法的虔诚期盼、目睹许家小姐死时的害怕失望……他从这些事里悟道,也从这些事里体味到对夏礼知的深深愧疚。 他错了,悟道是自己的事,他不应该因为一念之差陷人于苦,信王殿下也错了,爱是成全和放手,而非跨越时空时刻相守。 如今,他大限将至,信王殿下也没有认出真正喜爱之人,任其嫁给别人——都是他们做下错事的反噬,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唐仪明怒不可遏,揪着对面人的衣襟威胁道,“若是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信神佛,亦不惧怕神佛,杀你,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弥陀佛,施主息怒,”大师双手合十,抬眼看着怒目圆睁的唐仪明,“此番却是夏施主的劫数,度过此劫她就能挥别过去之痛,了却与信王妃之间的纠葛,贫僧可以将她的位置告知于施主你。” “那还不快说!” “但贫僧还有一事需要施主抉择,”大师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快要解脱了,“此乃贫僧此生最后一测,一为夏施主此时的位置,一为夏施主回家之契机,唐施主你只可二者择其一。” 什……什么?唐仪明一愣,松开大师的衣襟往后退了几步,他牵挂于夏礼知此时的安危,却也不忍夏礼知错失回家的良机,这个机会可是她求了许多年才有的一丝希望。 唐仪明努了努嘴巴,好半晌才问道:“说是劫数,那她此番会有性命之忧吗?回家之契机,是仅她一人离开的契机,还是可以带上我和孩子?” 大师阖眸向唐仪明拜下道:“有血光之灾却无性命之忧,契机只能是两位夏施主的契机,至于唐施主和那个许氏之后,各有缘法,没办法随她们一起离开。” “呵,哈哈哈……”唐仪明踉踉跄跄地又退了几步,最后瘫坐在地上痛苦万分,他希望夏礼知可以长长久久的与他在一起,也盼望着可以跟她一起去到未来。 但现在,面临着如此一个难题,他根本没办法抉择,选择了夏礼知如今的下落,他就可以与她这辈子相守于此,却会让她失去回家的契机;选择了回家的契机,他就得送她彻底的离开…… 回家,夏礼知现在是更喜欢与他的家,还是那个位于未来的家? 她求了怎么久,寻了这么久,最想要的应该是未来的那个家吧,毕竟那个家里有她的爹娘在,她身在此地,她的父母就在经历着无尽的失子之痛,而且还有她回去了就不会有任何知道她曾经嫁给过一个太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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