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君好久没吃炸丸子了,还有点想念那个香气,因此愿意掏钱买。 五毛钱,其实不少了,但报纸卷筒里的炸丸子个数却并不多。 陈兰君有些不满:“这也太少了,再来几个。” “诶呦,哪里又多给的,这油啊、富强粉都要钱要票的,有这么多已经很实惠了。” 中年妇女一边解释,一边将报纸折好,用一根细棉绳打包,愣是扛住了陈兰君的谴责目光,没有往里面多加一粒丸子。 正要收到丸子的瞬间,中年妇女忽然跟触电一样,把手往回一缩,将报纸包好的炸丸子一把甩到篮子里。 “那边的,站住!” 两声呵斥,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耳边炸起。陈兰君条件反射地寻声望去,两个戴着大盖帽、穿绿色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跑来。 身旁刮起一阵风,原来那个卖炸丸子的中年妇女已经提着篮子奔跑起,她还很有义气地留给陈兰君一句话: “跑啊!” 陈兰君有一瞬间的犹豫,她不是卖货的,她需要跑吗? 等等,这可是70年代末的小县城诶,卖货的跑了,她要怎么证明她是买货的而非卖货的?人家要是有抓人的指标,那抓头猪硬说是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万一要是被抓了,留个处分,她考大学的正审该怎么办? 跑! 陈兰君撒开腿就跑,耳边呼呼的,尽是风声。 简直了,她真当小贩的时候都没这么跑过!真是无语。 一路狂奔,从肺里往喉咙浮上一股子血腥味。完了完了,这么久没跑步,还真没什么耐力。 陈兰君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绝望,那两个估计是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依旧穷追不舍。而跑在她前头的卖炸丸子的中年妇女,早就不见踪影——人家是本地人,又是老手,一双腿跑起来没影。 不会真的要被抓住吧? 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咬咬牙,再度提速。可这双腿就不听使唤,跟绑了沙包一样,越来越沉,她与抓人的之间的距离也一点点缩短。 猫抓老鼠,人家是专业的。 正要在绝路之时,忽然侧边的墙上有人喊她:“过来,我拉你!” 陈兰君侧头去看,竟然是刘黎!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围墙里边。 没法子了,陈兰君牵住刘黎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两脚一蹬爬到墙上。 “这女的爬墙里去了,我也翻墙!”一个追过来的人气喘吁吁地说。 他正要往上爬,被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一把拽住了布鞋。 “翻个屁!呼——呼,下来!” “干嘛呀哥,抓了这个咱们这月的指标就解决了。” “张开你那眼睛好好看看,围墙里头是县委大院!那是你能招惹的?走了。” 两个人骂骂咧咧离开。 围墙内,陈兰君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真的是要死了,这跑的! 旁边的刘黎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之前刘黎见着的陈兰君,都是一副不紧不慢、云淡风轻的模样,而现在,陈兰君跑得头发散了,上气不接下气,风度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对比,非常好玩。 “哈哈哈。” “你笑鬼啊笑?”陈兰君没好声气地瞪了刘黎一眼。 刘黎才不怕她呢,依旧笑:“你不是说自己去吃饭吗?怎么被打办的人追上了。” “走霉运。” 过了好一阵子,陈兰君才缓过来,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大概是家属区的范围。原来围墙里面正好是一处小土坡,地势比外头高,因此很容易能看见外面的动静。 她和刘黎简要说明了一下经过,抱怨道:“真的是太不走运了,我只是想买个炸丸子而已啊!” 刘黎笑着摇摇头,说:“确实不走运。欸,这帮人也是够了。这两年已经收敛了,之前,我还听说过卖两个鸡蛋,被抓的事。” 她停了一下,撇了撇嘴,说:“现在嘛,其实院子里也有人做些……事,但范围小,也比较封闭,反正没人管。” 刘黎看看陈兰君:“吃饭了吗?要不到我家去,我让人给你做炸丸子吃?” 陈兰君摆摆手:“谢谢好意,真吃不下了,这么一跑,去了半条命。” “你这人真是,”刘黎说,“平常别人想认识我还没机会呢,你是不是怕曹红药啊?” “激将法对我没用。”陈兰君扶着树干缓缓起身,“我也没什么怕的,只是想好好读书。我这是复读了。” 刘黎想了想,说:“行,懂了。” 从大院里出来,天色已晚,被打办的人再度认出并抓住的风险很小。陈兰君便缓缓地沿着街回县一中去。 琢磨了一路,她想明白两件事,第一,像在穗城一样在本县摆摊,是行不通的。大环境并没有那么宽泛,再说她也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在街道旁跟“打办”的人玩猫捉老鼠。想赚钱,还得另外想法子。 另外就是,她一定得练习长跑!万一以后要碰上这种情况,得脚底抹油迅速地跑开才行。 回到寝室,陈兰君倒头就睡,连曹红药她们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的动静都没能让她睁眼。 “怎么就睡了?”一个室友很惊讶。 “嘘,小声点。”是曹红药的声音,轻轻的,“应该是累了,让她好好睡。” 一夜无眠。 接下来几天,陈兰君老老实实地上学、念书,没有外出溜达。 秦老师将她摸底测试的卷子批改完了,给了她:“总体还行,英语特别好,都快满分了,但你的语文作文和政治答题怎么不用些警句?有空,得多看看报纸杂志的社论。” 这确实是陈兰君的薄弱点,现在写作文,还是得适当的用一些时下流行的标语之类的。 情况不太乐观的,反倒是数学。一些公式太久没背,已经有些生疏了,所以有许多题都没有做。 除了请教数学老师之外,陈兰君还去校图书室跑了一趟,试图借几本有针对性的参考书。 图书室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没什么参考书,只得无功而返。 陈兰君想起从穗城离开的时候,有位知青给她送过一本复习资料,似乎就是针对数学的。她在箱子里翻了半天,将那本复习资料找出来,预备晚自习的时候看。 复习资料是手抄本,一些题目都很具有代表性。陈兰君将课本与复习资料对照来看,越看越发觉这复习资料的妙处,确实能帮助她理清脉络,挑选的例题都是有代表性的。 翻着翻着,陈兰君忽然停住了。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她手中的这本复习资料,似乎有望成为一只新的饭碗。
第16章 教学培训行业在未来几十年,会非常吃香。各种教辅资料、培训机构层出不穷,可在这年月,还是一片蓝海。 恢复高考不过两年,如同县一中一样,能把正儿八经的教学教材理清楚的尚且是少数,更不要说什么教辅资料了,都是没影子的事。 这是一个有巨大潜力的市场。对于学习,倘若真的能见效,想必本校的学生也不会吝啬。 有钱的学生,譬如刘黎,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张大团结,要买教辅资料就跟喝水一样再自然不过;家境稍差一点,来自乡下的学生,对高考是百分之百的重视。对于他们而言,一旦考中了,那就真的是鲤鱼跃龙门,城镇户口有了保障,日后的工作也有了去处,真得是端上了铁饭碗,不必惶惶不可终日。 这条路子或许能行。 想法成型后,陈兰君忽然变得活跃起来。 她一反之前“别挨我”的态度,主动去接触曹红药和刘黎。 上午第一节 课的课间,同学出去的少,一些人趴在桌子上小小地眯一会儿,譬如刘黎;而以曹红药为代表的这一类学生,则是在整理上节课的笔记,顺便为下节课做准备。 陈兰君的目光扫过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刘黎,说来也是缘分,虽然这两人不大对付,但座位却挨得极近,刘黎在后桌,曹红药在前桌。 她拿起自己的一摞摸底测试的卷子,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走向曹红药的座位。 “不好意思,现在有空吗?想麻烦你帮忙看看我的摸底测试试卷,分析一下,找找薄弱点。” 曹红药抬起头,有些许惊讶之色。她还以为陈兰君不太想主动和同学们往来呢,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大概是初来乍到,不太熟悉。 她点头答应:“好啊,我帮你看看。” 这套所谓的摸底测试试卷,其实就是上一次曹红药她们考过的卷子。在打印机尚未普及的年月,学校试卷都是油印的,使用的是手摇油印机。这种纯手工的油印方式特别麻烦,老师确定题目之后,要找一块钢板,将题目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蜡纸上。模板刻好了,就刷一次墨油,一张一张的印出来。等一次考试的试卷完全印刷完毕,老师们的一双手全是油墨的颜色,黑漆漆地,很难洗,有时连脸都要粘上油墨。 正因为印刷如此复杂,这年月也没有之后那么多的考试与习题。通常学校里,能有两次考试——期中和期末就很不错了,县一中稍稍好点,会有三次测验。 试卷既然是一样的,对于有分析试卷、记录错题习惯的曹红药而言,看陈兰君的卷子是小菜一碟。 很快,她便快速翻完了陈兰君的摸底测试试卷。 “你的英语不错,有85分。就是数学稍微差点,只有……62分?”曹红药很认真地说,“这门课你得花更多的时间,如果有感觉吃力的地方,比如不懂的题目,也可以问我。” 陈兰君故意把话题引向她预期的方向:“是的,我原来数学的底子就有些薄弱。暑假的时候,托家里人从外地搞到了一本教辅资料。我打算这两天好好钻研一下,希望有用。” 前边趴着的刘黎忽然出声:“什么教辅资料?” 呦,原来没睡啊,陈兰君挑了挑眉。那刚才她和曹红药的对话,刘黎应该听全了?正好,省得她还要找机会多说一遍。 刘黎这忽然的插嘴,把曹红药吓了一跳,她回过神,见陈兰君只是微笑,却不搭腔,以为陈兰君是不愿意说教辅资料的名字。这也正常,由于资源稀少,同学们普遍不太愿意分享自己的复习资料,大多藏着掖着,就是曹红药自己,帮忙讲解题目时也只是针对学校内的,自用的秘籍题目是轻易不肯分享的。 曹红药说:“哎呀,别问了。” 刘黎用手支起脑袋,说:“这有什么,谁稀罕呢?我家资料多,只是想问她看有没有做过一样的,我还能帮着讲一讲呢。大班长,我学雷锋做好事你也要管啊。” 眼看两人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陈兰君连忙充当和事佬。 “就自己手抄的,也没名字,啊,要上课了,老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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