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是时机不巧,可若真病坏了,敬事房的绿头牌铁定得撤下去,那才会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经她一番开解,玥容才渐渐想开些,皇帝本就没说召她侍寝,只是去伺候笔墨,是她自己误会旨意,怨不得人——可放着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只顾遨游书海,归根结底是那男人自己没眼光。 玥容赌气让玉烟去御膳房领了只羊腿加餐,不管怎么说她今日算面过圣了,膳房不敢怠慢她。 玉墨看着那肥硕油汪的肉块,诧道:“这哪里吃得完?” 羊腿就得整只碳烤才入味,但这显然不是几个女子能消化得了的。 玥容想了想,“切一半送到咸福宫去。” 博尔济吉特氏是从草原出来,想必乐意看见家乡风味,玥容其实跟她交情不深,只在初进宫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觉得这姑娘没什么心眼,人倒不坏。 咸福宫欣然笑纳,又回送了一坛子马奶酒,几斤乳扇乳饼,据说是蒙古特产。 主仆几个是尝不出正不正宗啦,反正吃得很欢。 酒足饭饱之后,玥容就把今日的挫败忘得一干二净了,呼呼大睡起来。 之后几日,康熙又陆续传召王佳氏董氏等等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不但宫里人看着新鲜,连玥容也纳闷,她记得老康宠爱汉女是晚年之后的事了,这会子本该是宜贵人惠贵人之流最得意的时候,莫非老康竟换了口味? 那也该换到床上去呀,白白叫人罚站算怎么回事? 玥容也着意打听过,左不过是些闲谈,王佳氏跟玥容门第相若,皇帝只简短问了些她家里的情况,至于董氏就颇有些受宠若惊了,万岁爷竟聊起了他们早夭的那个女儿,董氏没想到他还记得!可当她表示一切都是自己照顾不周,请万岁爷无须自责时,皇帝的神色反而冷淡下来,让梁九功送她出去。 众人皆摸不着头绪。 自然,也有擅长把握机遇的,譬如僖贵人,她知道万岁爷读书乏闷,便自愿唱起了小曲,那一把清亮的好嗓子直冲云霄,绕梁三日,皇帝果然龙心大悦,之后又叫她唱了几回。 玥容觉得这厮实在狡猾,几时跑到梨园偷师的? 若旁人得势也就罢了,可若皇帝心血来潮立赫舍里氏为嫔首,自己必将是她第一个报复的对象。 玥容由衷升起危机感。 玉烟提议,“不如小主也学点什么吧?” 多才多艺虽是大家闺秀瞧不上的,可在宫里邀宠总得有点一技之长,僖贵人那昆曲不也是半道出家么? 玥容想了想,唱歌就算了,她天生五音不全;跳舞倒是懂一点,可她会的是现代舞国标舞,这身笨重旗装也发挥不出来呀!她最擅长的是打马吊,叶子牌也不错,以前没少赚兄弟姊妹的彩头,可想赢皇帝的钱除非不要命了。 只能够另辟蹊径。 玥容便让玉墨去书库帮她寻几个清新幽默的话本,再一本古今笑话大全,比起考验基本功的才艺表演,几个会心一笑的短故事或许更能令皇帝放松,还免得浪费时间。 借回来后,玥容便日夜研习,茶余饭后都不忘翻看,太过滚瓜烂熟,以致于她自己都不太能笑得出来,不过玉烟等人倒是很配合地听一回笑一回——当奴才可真是不容易啊。 其实她也不过是皇帝的奴才。 千盼万盼,总算盼来老康翻牌子,玥容这回没敢太招摇,挑了件素色的寝衣,上头用浅色丝线绣出并蒂莲纹样,头饰则多用绢花与碧玺,十分小家碧玉,俏丽可人。 或许男人不喜女人床笫间给自己太多压力,那她这副良家妇女的妆扮正好——也算另种意义上的制服诱惑了。 梁九功这回看她的眼神十分礼遇疏离,显然不觉得她有本事压过僖贵人,这几日嫔妃们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也就僖贵人唱的曲儿让圣上多听了几遍。 或许他该压宝那一位后起之秀。 玥容安之若素,宠辱不惊,她今日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成功了自然当叫人刮目相看,不成功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玥容深吸口气,把事先备好的几篇话本子在脑中转了转,琢磨着该从哪个讲起,还得留神不触碰老康忌讳——譬如讲述夫妻离心劳燕分飞的,这个老康肯定不爱听。 为她通传的照旧是个眉清目秀小太监,玥容一个眼色,玉墨笑盈盈地将个荷包塞到他手里,小太监掂了掂,对分量十分满意,态度立刻热烈起来,连步履都变得轻快了。 玥容掀帘进去,见康熙也穿着一身家常服饰,辫子还散开来,湿淋淋披在两肩。忽略那古怪的发式,玄烨着实称得上是个俊俏儿郎,烛火下看来尤其神光摄人。 不过玥容的心仅仅多跳了半拍,很快便恢复如常,正常人进宫都不会谈感情,只求温饱而已。 现在是连温饱都遇到麻烦,所以她必须做出改变。 玥容便笑道:“万岁爷今晚倒是清闲。” 玄烨笑道:“以前朕很忙么?” 其实她也没来过几回,不过仅有的几回都撞见批折子罢了。玥容眼睛眨了眨,笑意更深,“有僖贵人唱曲解闷,万岁爷想必放松多了。” 玄烨道:“你这话听起来有些酸味呀。” 玥容适时地低下头去,露出一截莹润纤巧的脖颈,男人是欢喜女人为自个儿吃醋的,可也不能醋得太深,点到即止就最好。 果然玄烨没再多问,招呼她上前更衣。 玥容琢磨着,那段子还是留待房事后再讲,不然一笑破功,“小康”怕是未必立得起来,等贤者时间后就无妨了。 玄烨久旷多日,也正有些燥渴——比起晚年多叫人谈话作伴,这副年轻的身子显然还有另一层面的需求。 被玥容这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亦难免把持不定。 随着帘钩下坠,朱色的帐幔泛起涟漪,如同波浪般载浮载沉,玥容轻轻啊了声,“万岁爷,您压着我了。” 似是嫌他过重一般。 随之而来却是男子轻声的调笑,“你不是也很喜欢?” 雨散云收之后,二人皆是大汗淋漓,娇喘细细。 玥容固然惊叹于年轻帝王的体力,玄烨对她也是刮目相看,“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花把势?” 连他都闻所未闻。 二十出头的妇人,正是初见风韵的时候,玥容莞尔一笑,“您不是也很喜欢?” 这是拿他的话堵他的嘴。 但也难怪对面不可思议,作为一个长在深闺、不怎么得宠的妃妾,她表现出的经验无疑太过丰富——总不能说自己从小电影里学来的吧? 玥容换种婉转的说法,“臣妾闲来无事,便爱翻弄些野史杂书,方才不过偶然一试罢了。” 也正应了她几天前回答皇帝的问话——她是不爱看正经书的。 玄烨倒觉心情复杂,这安贵人外表清冷寡淡,私底下竟是这等样人,到底是自己看走眼了。 前世里没有多多认识她,实在遗憾。
第4章 秋蟹 玥容倒没许多风花雪月念头,脑子里只有业绩完成后的欣慰。 不枉她勤勤恳恳钻研这档子事,总体看来大老板对她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她就想趁热打铁把晋封的事给敲定了——男人脑子一热说的话虽做不得准,但君无戏言,只要她哄得老康开口,到时候再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玄烨却兴致正浓,拉着她的手再度欺身而上。 玥容惊道:“还来?” 她倒不是自己受不住,是怕他受不住,明日还得早起上朝呢。 玄烨蓦然带了些亲狎的神气,鼻息热热喷在她脸上,用那副万字不断头的锦被将两人密密裹了起来。 接下来就尽在不言中了。 一番折腾,已是月上中天,玥容望着窗外天幕上皎洁的光晕,觉得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可是这么骤然开口会否太突兀了点? 男人都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女人。 还是徐徐图之的好。玥容从猩红色的棉被中露出半颗头来,含笑道:“万岁爷,我给您唱支曲儿吧?” 她虽然没有僖贵人那样高雅的艺术情操,不过幼时家里有个老姨奶奶会唱苏州弹词,玥容也跟着学了几句。 玄烨摇头,很是温和地道:“嗓子累坏了吧?还是别折腾了。” 玥容老脸微红,她方才叫得很大声吗?不会梁九功他们都听见了吧?据闻太监们是要在寝殿外头值守的。 鸵鸟似地往里钻了钻,玥容再接再厉,“要么给您跳支舞?或是讲个故事?臣妾会的可多了。” 吹牛不上税,会一点也是会嘛。虽然样样都不精通,但好歹也是个全才。 玄烨似笑非笑,“你倒多才多艺。” 不一定是夸她,兴许是讥讽,毕竟现放着宜贵人跟僖贵人在前呢。但玥容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下了——装作没听懂就是零伤害。 正要再说几句体己话拉近关系,哪知老康却话锋一转, “吵架会吗?” “打人会吗?” “作威作福会吗?” 玥容:……什么全武行当?您是选嫔妃还是考武状元呀? 她讪讪一笑,“万岁爷当真风趣。” 玄烨帮她理了理两边汗湿的鬓发,意味深长道:“你难道不是为邀宠而来?” 玥容倒被他弄糊涂了,原来皇帝早就看出她意图,却又作甚虚与委蛇,许个嫔位有那么困难?何况初进宫时教她们规矩的嬷嬷早就提点过,宫里最要紧是安分随时,和睦相处,那些个嫉妒含酸争风吃醋之举是万万要不得的。 还是老康在考验她的品行,反向试探? 玥容想了想便道:“臣妾惟愿一己太平,不愿与诸位姊妹起隔阂。” 玄烨语气幽凉,“你虽恬淡知足,旁人却未必皆如你这般,你既得了恩宠,那些小人岂有不眼红心热、垢谇谣诼?” 这话听着怎么倒跟挑拨离间似的,他一个封建大家长不该希望自家后院相亲相爱吗? 况且玥容也没多少出人头地念头,唯一指望便是封个嫔位平安终老——汉女在康熙朝的地位放在那里,恩宠可以有,可位份多数到嫔位就顶天了,除非老康死后新皇封个太妃。 比起刚入宫就封妃封贵妃的满洲贵女,不知差到哪儿去,玥容才懒得多费精神。 玄烨的声音却仿佛充满诱惑,像伊甸园那条哄骗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蛇,甜蜜得很, “但若是朕要你如此呢?” 玥容不得不重新审视和打量这位天子,她怀疑老康吃错药了,这意思是要她去搅乱后宫?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维持眼下的太平处境不好么?皇后卧病,佟贵妃虽然傲慢,但杀伤力有限,处理公务也算得井井有条,到时候再多几个妃嫔帮衬,和美得很。 她实在想不出打破平衡的必要,何况当个出头椽子对她也不是好差事,到时候人人眼睛都该盯着景阳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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