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很纠结,“额娘,您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一石二鸟,同时扳倒安妃跟太子。这话纳喇氏不能对保清明说,只叹道:“我也是为了佛尔果春着想,安妃这胎如若生下,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如前那般宠爱你妹妹了,你只瞧荣嫔,打从有了三阿哥,可还正眼瞧过你三姐一眼么?额娘是个命苦的,只站住了你一个,倒省得一心二用,少了许多麻烦!” 其实以前纳喇氏也没少对他分析利害,大阿哥比实际年龄早熟许多,以致于早早灌输了对太子的敌意:太子谦卑那是虚伪;太子从容那是傲慢,太子吃穿用度、出行扈从远胜于他,那更是以势压人的表现。 以致于表面上兄友弟恭,可私心里保清对这位二弟有许多不满之处,但,饶是如此,也仅限于课堂上的小打小闹,他从未想过用这种法子去陷害太子。 今日纳喇氏的话却实在令他震惊到了。 纳喇氏看着儿子怀疑的目光,自觉羞惭,唯有以泪洗面,“保清,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额娘有今日,全是被安妃所害,她蛊惑你皇阿玛将我贬为贵人,见到谁都得磕头行礼。若她平安生下这胎,在宫中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你以为额娘能有好下场么?” 她紧紧握着保清的手,“不碍事的,你二弟毕竟是太子,除非犯下天大的过错,万岁爷轻易不会废他。安妃肚里不过是块未成形的肉,伤心两天便好了,难道还比得上堂堂储君重要么?” 她恳切地望着眼前尚不足十岁的小男子汉,几乎声嘶力竭,“保清,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看着大阿哥步履沉重地离开,纳喇氏方才松了口气,拿帕子搵了揾眼角泪水。 嬷嬷给她倒了杯茶,看着纳喇氏徐徐饮着,婉转道:“主子,其实您何必说得这样直接?大阿哥毕竟是个孩子。” 纳喇氏冷冷道:“他早晚得面对这些,彻底认清现实也好。” 一个嫡子,一个长子,总归会势成水火的。与其等太子羽翼渐丰之后残害兄弟,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对保清说的倒不全是假话,一个未出生的死胎是不能将太子怎样,但若再加上言官弹劾呢?这样没有仁爱之心的储君,皇帝如何能放心让他继承大统。 也因此之故,纳喇氏才没有亲自布置人手,以免被康熙查出她跟此事的关系,可是设计成皇子们之间的意外就无妨了,还能连消带打给安妃重重一击——这便是得罪她的下场。 * 佛尔果春对玥容道:“大阿哥最近心事重重的。” 玥容摸了摸女儿两条柔顺的小辫,“是因为你皇阿玛许久没去看惠贵人吧。” 还有一重原因则是由于太子,这个玥容就不直说了,她不想佛尔果春提早领会到亲兄弟间的嫉妒,那是一种很不好的情感。 但佛尔果春却天生颖悟,“一定是皇阿玛给太子哥哥办了拜师礼,我瞧见好多人抬着礼物出出进进,别说大哥了,连我都眼气。” 真是个小鬼灵精!玉墨等人忍俊不禁。 佛尔果春叹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呀,太子是皇后娘娘所出,皇阿玛又对他寄予厚望,待遇好些是应该的。” 她想不通大哥有什么好不平——身为凤子龙孙,他们的处境比寻常人好出千倍百倍不止,难道就因为没能成为万乘之尊,天天得怄气啦? 佛尔果春这点就很有老庄风范:巧者劳而智者忧,无知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啦! 玥容拧了拧她鼻子,不得不承认,佛尔果春是个女孩子,又生长在这样开明的环境,因此才出落得乐观豁朗,大阿哥确是被纳喇氏给予厚望的,但凡落后一丁点,纳喇氏都会骂得狗血淋头——说真的,钟粹宫的气氛她见到都害怕,太压抑了。 但这种事除了自己想开,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玥容对孩子们还是有包容心的,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代身上,因朝佛尔果春道:“你得闲多去陪陪你几个哥哥,反正他们都很喜欢你。” 玥容对女儿的交际能力倒是很放心,这样玉雪可爱、萌萌哒的小团子,谁见了心不会化掉呢? 她还亲自给佛尔果春缝了个鞠球,里头是竹编的圆框,外边是柔软的红布,绣着精美的喜鹊闹梅图样,又不扎手又好看。 佛尔果春一抱着就不肯放下了,玥容只许她在边上踢,到时候弄得浑身灰扑扑的多脏相! 结果这天佛尔果春兴致勃勃拉她出去,说是阿哥们要比赛呢,请她当见证人。 玥容无奈,她虽然勉强看得懂足球规则,不过跟原始蹴鞠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呀。 佛尔果春踊跃道:“我会认!我帮您数数就行了。” 拉着她的衣襟百般哀求,其他宫里的娘娘都不大管这些,娜仁姨姨倒是感兴趣,可她更想亲自上场踢——那就太欺负人了! 玥容只好答应,跟她来到校场,只见草坪上已分成界限严明的两列,左边是太子跟四阿哥,右边是大阿哥跟三阿哥,玥容觉着这力量不太均衡吧,怎么年岁大的跑一块去了?可再看看剩下的哈哈珠子们,方才恍然,也是,几个毛头小子能干什么,重点还在这些“外援”呀。 气氛严肃,众人都顾不上冲她行礼,只四阿哥紧张地瞟了瞟她。 玥容含笑示意,她其实乐得四阿哥学得活泼点儿,一个小屁孩天天老气横秋的也太别扭了。 玥容悠闲地让玉墨搬了张摇椅坐着喝茶,佛尔果春则认真摆出小裁判的架势,频频叫张小泉拿出替换的宣纸,更改上头分数,光看比分还挺激烈的。 谁说孩子们只会玩闹?玥容看着校场上厮杀景象,俨然觉得这便是日后九龙夺嫡的预演。 大阿哥望着放松警惕的母女二人,暗暗咬牙,他等了许多天,才终于等来这个合适的机会,如果帮不上额娘的忙……那他就是个没用的孩子。 照着布置好的路线,大阿哥不着痕迹朝玥容那边挪动,一路小跑过去,等太子带人过来时,他只需恰到好处地一躲,就能让球砸到安妃娘娘身上,剩下的则非他能控制了。 对面果然觑准时机,哈哈珠子打了个手势,太子求胜心切,一脚结结实实踹在鞠球上——他今年已快八岁了,身量比之大阿哥差不了多少,力道也着实不轻。 玥容才叫玉墨续了杯茶,就见一样流星般的物事越过栏杆,直直向自己冲来,她倒也不慌不忙,随身带着个捕蝴蝶的网呢,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可还不待她将那东西兜住,却见大阿哥重重往旁边一扑,连人带球摔倒在地。 对面大声嚷嚷起来,“犯规!犯规!” 大阿哥灰头土脸爬起来,擦了擦红通通的鼻血,一脸坦然道:“抱歉,我忘了不能用手击球。” 玥容注意到他长长吐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模样,心下甚是骇异。 她问道:“阿哥受伤不曾,可要请太医瞧瞧?” 大阿哥摇头,“不用,让额娘给我擦点药就行了。” 说完一瘸一拐回钟粹宫去。
第66章 牛奶 孩子们都很泄气, “是大哥说要比赛的,现下自己又不玩了,真扫兴!” 玥容若有所思,在她眼里哪怕年纪最长的大阿哥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可方才大阿哥脸上流露出的, 分明不是孩子该有的神情——古代人、尤其是宫里的人都早熟, 难道他现在就遇到人生的关卡了么? 且玥容方才看得真真的,那道球的弧线分明冲着自己而来, 哪怕她及时兜住,那一撞之力也免不了受伤,大阿哥却在紧要关头扑了出来, 难道他早已预感到今日危险? 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渐渐从脊背漫上来。 佛尔果春扯了扯她衣襟,“额娘,我想吃糖葫芦。” 打从认识了这道民间小吃,佛尔果春就见天惦记着, 玥容又怕外头买来的不干净,这不,特意请厨子准备了上好的麦种, 准备自己熬麦芽糖呢。 她便让玉墨将阿哥们聚拢过来,“大家也都去我宫里尝尝鲜罢。” 转眼对着女儿金刚怒目,“你不许多吃, 本来就馋, 再吃下去牙都要黑了。” 佛尔果春扁扁嘴就要哭,亏得胤禛朝她打了个眼色, 表示会从自己那份里匀点给她,兄妹俩这才有说有笑起来。 玥容思忖再三, 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老康,大阿哥到底不是她生的,她不能代人教子。 可她若发现了大阿哥的心理问题而不禀报,那就连当庶母都失职。 老康听完沉吟,“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玥容怕他狠狠责罚胤禔——到时候她这个告状精倒成罪魁祸首了,忙道:“他也未必是有心的,那会儿若非大阿哥及时拦住鞠球,臣妾脑门怕是要砸个窟窿呢,何况大阿哥还受伤了,您该请太医看看才是。” 老康失笑,“朕自然省得。” 玥容面露讪讪,是她自我意识过剩了,一个是他独一无二的长子,一个不过是受宠的妃妾,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他会偏哪边。 但愿老康能有个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案罢。 * 钟粹宫里,纳喇氏看着保清默不作声敷金疮药,实在气不打一处来,“让你办点事这样不中用,额娘白教了你这些年!” 看他连膝盖上的沙土都未去净,又让张嬷嬷去端盆清水来。 嬷嬷要帮他擦拭,纳喇氏厉声喝止,“不许你溺爱他!让他自己干。” 慈母多败儿,她都怀疑是自己从前太心软了,以致于一步错步步错,保清也成了窝囊废。 大阿哥没作声,垂头接过乳母手里的棉帕子,低低说道:“时机不好,今天风沙太大。” 纳喇氏哼声,但愿别是临阵脱逃寻的借口。她冷冷望着对面,“太子跟安妃都没疑心吧?” 大阿哥摇头,他哪里敢注意那两个人?光是心里的恐慌和不安就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还有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扳倒太子,他真的会开心吗?虽然两人的地位天壤之别,可太子从未自矜身份,不但回回对他笑脸相向,连学业上不懂的问题也虚心向他请教。他不觉得二弟会是额娘口中阴险的坏人,至少现在不是。 也许以后免不了兄弟阋墙,但至少,他想用更公平一点的法子竞争,才无愧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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