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宫离德妃寝殿景行宫要近些,时南絮思量了半晌,转头看向刚打探情况回来的忆画,“忆画,景行宫前的人多吗?” 忆画点了点头,“殿下,听说是整个景行宫的宫仆都出来了。” 时南絮心头觉得有些不安的感觉。 在她印象里,萧宸阳虽然行事嚣张,但绝对不是这般没脑子的人。 平日里他都是专挑宫里僻静的角落将萧北尘往死里收拾,今日怎么会闹到德妃面前。 虽然德妃不争不抢,但是毕竟也是四妃之首,地位不言而喻。 一个不留神,手中的银剪子剪过了头,本来五个连着的红纸莲花瞬间断裂开。 时南絮垂眸,看着手中的红莲花出神,最后把剪子和红纸收进了篮子里。 起身拂去了裙摆上沾染的纸絮,时南絮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走罢,随本宫去看看是何事。” 还未接近景行宫,就能够看到不远处攒动的人头,隐约还能听见仆从们的惊呼声。 时南絮走近了些,踩上了一方青石,想要看清楚景行宫门前的情况。 一抬眸就正对上了萧北尘雾气弥漫的黑眸,像是在清水里泡透了的墨玉珠子。 他的睫毛生得随了他母亲胡姬,有胡人的特征,低垂时黑沉沉地压下来,似乌云一般。 时南絮就看着他蜷缩在地上,竭力护着怀里的什么。 明明穿着轻薄白衫的少年皇子已经被打得脊背处都印上了血痕斑斑,却拼尽全力地蜷缩起来,想要在怀里营造出一个安全的环境。 而踢打着他的人,正是萧宸阳。 时南絮还从来没有看过萧宸阳这般暴怒的神情,脸色紧绷着,额头甚至隐约显出些青筋。 德妃的仆从到底也不敢真的上手阻拦他,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无济于事。 他还是能够一脚接着一脚地踹向萧北尘瘦削的脊背。 突然,一个雪白而毛茸茸的脑袋从萧北尘的怀中钻了出来,它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萧北尘下颌处的血迹。 然后萧北尘一把将它的脑袋按了下去,生怕伤到它。 隔着几步距离的时南絮看到那只猫时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尽。 通体雪白的尺玉猫,正是那夜闯入凤梧宫的小东西,居然是萧北尘的猫? 无论时南絮掩藏在多少人身后,萧北尘总是能第一眼看见她。 青石地面上躺着的少年被打得都有些奄奄一息了,唇角溢出血色,仿佛给他苍白的唇瓣抹上了一层秾艳的口脂。 有几滴血不可避免地掉落在了雪白猫儿的毛发上。 就在萧北尘眼看着就要被打到失去意识之际,佛堂的门开启了,走出来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 发髻只是简单地盘在脑后,随意赞了一支乌木簪子,就连衣裙都是暗青色的,外罩素色纱衫。 女子面容温婉和善,虽眼尾和唇边已有岁月剥蚀的细纹,但看着就让人难以生出戒备之感。 “二皇子,为何一早便来了本宫殿前,扰了本宫佛堂的清净。”德妃是周家的嫡长女,周家手握重兵,出身高贵,是昔年京中有名的将门淑女。 是以她一开口,原本还乱糟糟的众人,瞬间安静了。 就连萧宸阳也不得不低头。 萧北尘口中弥漫着血的腥甜味,却匍匐着爬到了德妃跟前,终于拿出了怀中哀哀叫着的小猫,“德妃娘娘,求你救救它。” 眼前的少年,生了一张似玉般无暇的俊俏脸蛋,此刻神情哀戚,显得那双桃花眸格外地夺目,还沁着泪光。 如何能不叫人心软,德妃自然也是不例外。 德妃弯下腰看着他怀里的猫,一双后腿无力地耷拉着,可见是被打伤了。 萧北尘跪在德妃面前,头紧紧地贴着冰凉的青石砖面,羽睫半阖,掩去了眸中沉沉的杀意。 他本想着自己一人受重伤便可,未曾想怀里的猫儿格外通人性,本来趴在墙头休憩晒太阳,看着自己被萧宸阳辱打,便跳下来想要挠人,可腿却被直接打伤了。 萧宸阳的贴身侍从给他顺着气,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眸含凶光地看着做出楚楚可怜姿态的萧北尘,“回德妃娘娘,是这厮惹恼了本宫,至于缘由,本宫便不多言了。” 在德妃面前,萧宸阳自然不好再放肆,不然若是惹来了父皇,少不了一顿责骂,更是心堵得慌。 萧宸阳俯身,笑着对跪在地上的萧北尘说道:“来日方长,皇弟。” 回应他的,只有萧北尘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放下了这句话,萧宸阳便领着宫仆拂袖而去。 看了一出闹剧的时南絮只觉得愈发不安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搭着的愠香的手。 如今众多宫人在此,她也不好作出什么举措....... 愠香看出来时南絮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问她:“殿下,我们回宫罢?” 时南絮颔首,算是同意了愠香的提议,快步离开了景行宫。 一直到在凤梧宫寝殿里坐下,饮了杯清茶,时南絮才平静下来。 自然她也没有看到在自己离开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德妃命人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萧北尘带回了宫中,还特地请来了御医,把那只猫儿也好生照料着了。 无人知晓是什么缘由,景行宫的众人只知晓今日的娘娘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天气晚来秋,当夜,整个都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正被梦魇着了的时南絮忽然被一道惊雷给惊醒,猛地坐起来,额间已是薄薄一层汗。 窗外是雨滴敲打在琉璃瓦上的清脆响声。 愠香听到殿内的动静,即使是沉稳如她,此刻的步伐也有些乱了。 她推开房门走进来,在时南絮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时南絮攥在锦被之上的手,徐徐松开了。 她听见愠香一字一句地说。 “殿下,落尘轩的胡姬病重,只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第11章 宫廷文(囚珠玉)11 窗外是倾泻而下的秋雨,殿内是沉寂的夜,只有角落的宫灯亮着昏黄的光。 惊醒的时南絮思绪有些纷乱,但被又一道轰隆而过的雷声唤回了所有的神智。 榻上坐着的公主,青丝凌乱,闻言侧首看向一旁目光有些担忧的愠香,默默地重复着她方才的话:“愠香你方才说,落尘轩的胡姬,萧北尘他母亲病重?” 愠香瞧着时南絮这有些失神的模样,眸中泛起了心疼之色,“回殿下,是了。” “半盏茶前,落尘轩便喧闹了起来。”愠香拿来锦帕,细细擦拭干净时南絮额角的冷汗,柔声说道:“忆画才去瞧了回来,得知五殿下求到了陛下跟前。” 时南絮接过愠香递过来温好的莲子桂圆茶,饮了一口问她,“父皇他.......” 剩下的话,时南絮没有说出口,愠香伺候她这么久了,自然是清楚的。 愠香收好帕子,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结果看愠香的神情就可想而知了。 安庆帝不喜胡姬,本就是北地进献过来的,因着那时朝中压着,且是北地央着议和这才收了她。 毕竟算是送来和亲的,而且安庆帝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左右不得首辅决议,便这般不甘地纳入了后宫。 想必是萧北尘为着胡姬求到了父皇面前,然后被直接赶了出来。 连九五至尊都不加以理会,旁人又怎敢施以援手。 时南絮忽而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眉头紧蹙了起来。 原书剧情大纲里,一句话便概括了萧北尘所有的经历。 轻飘飘的一句“少帝年幼时期在宫廷中饱受折磨,却仍然心性纯善”就揭篇而过,但这却是萧北尘十来年日复一日的折磨。 越想,时南絮就觉得心中越发沉闷了,也不知是不是雨夜的缘故。 愠香看到时南絮这般模样,一时间也不敢多言。 一直到罩子里的蜡烛发出了吡啵的细微声响,时南絮起身下了榻,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枚玉佩,放到了愠香手中。 这是一枚刻着凤凰纹样的玉佩,下面系着的穗子也是玉线。 “愠香你拿了这东西,去太医院寻晏太医,为胡姬开几副药罢,权作从本宫的库房中取。”时南絮低声嘱咐着她。 思及什么,时南絮又添了句,“让晏太医慎言,切忌说出是本宫所为。” 愠香办事沉稳,这种事交给她时南絮是放心的。 至于晏太医,是安庆帝特地拨给她日常来诊脉的太医,医术了的,口风也紧。 也不用担心暴露自己。 该做的时南絮顺着自己本心都做了,胡姬能不能熬过去全看她自己了。 坐在桌前再也难以入睡的时南絮叹了口气。 沉默着在殿中点上安神香的忆画听见那声轻轻的叹息,出声劝慰道:“殿下,您这般心善,不必挂心了。” 整个皇宫里,大抵只有静养病弱的安柔公主,愿意淌这趟浑水了,也不必担忧被安庆帝知晓了而后责罚。 也就是公主心软纯善,换做是旁人,不去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淋得狼狈不堪,犹如丧家之犬的少年一路跪到了太医院门前,宫门紧闭着。 淋湿了的墨发紧贴在他苍白的脸侧,眼眶湿红。 萧北尘跪在太医院门前,不断地磕头,甚至白皙的额间已是撞出了血丝,口中执着地重复着低喃,“求求你们,便是一副药也足矣。” 少年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微不足道的,世间蜉蝣。 他跪了不知多久,冻得脸色惨白,一旁的小门静静地开出一道缝。 年迈的晏太医看到萧北尘这般可怜的模样,心底微叹,苍老的面上不□□露出些许怜悯之色。 陛下都将人直接赶出来,哪里有人敢出手相助啊。 萧北尘如获至宝地接过晏太医手中的几副药,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才踉踉跄跄地地往回跑。 但许是胡姬的命,她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晚秋雨夜。 落尘轩里凄冷哀戚,景行宫中却是一派安然,佛堂中的檀香静静燃着。 德妃的身影在烟气中有些朦胧。 侍女收起油纸伞将其搁置在佛堂门前,走到德妃跟前,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娘娘,落尘轩那位想来是不中用了。” 闻言,德妃手中轻敲的木鱼微顿。 她平静的目光萦绕在佛龛中菩萨玉像温婉的脸上,而后似是憾然,叹了一声佛号,甚是慈悲惋惜。 “阿弥陀佛。” 这一夜,有多少人难以入眠,无从得知。 待到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忆画来传话了,她小心地走到一夜未睡的公主身边,俯身耳语,“殿下......落尘轩的胡姬殁了。” 时南絮一直握着茶盏的手,听了这话后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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