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致,为了哄时南絮开心还有为公主祈福,大皇子萧璟还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民间的能工巧匠,为她编了整整上百盏莲花灯,放在了宫墙下的护城河中。 据巷间传言,说是将护城河两岸都照亮了。 安柔公主生辰,安庆帝向来宠爱她,因此宫中不少人都得了赏赐,包括宫仆也不曾例外。 落尘轩幽暗尘封的凄清,映衬着前殿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致,平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黯淡,就像是被众人遗忘了的角落一般。 而硕鼠往往便存活于这样落满尘埃的角落中。 一如既往孤身一人的萧北尘推开了破旧的木门,走进了殿中。 胡姬在落尘轩中,坐在桌旁等待着萧北尘的归来。 少年的鼻尖动了动,捕捉到了湿冷阴暗气息中难得的香甜气息,还有清浅的茶香。 便是闻着,仿佛都能够品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味。 宫中的皇子皇女大多都有份例,宫仆会去御膳房替他们取膳食。 但落尘轩的母子二人被禁足了,自然便是由那些老宫仆为他们拿来膳食,往往都是馊冷的吃食,哪会有今日这般热气腾腾的膳食。 胡姬难得将发丝都梳得干净整齐,还特地戴上了一只剥落了金漆的旧铜簪子,尚存几分明艳之色的脸上沾染了几分笑意,她和蔼地朝萧北尘招了招手,“尘儿快来,今日安柔公主生辰,你父皇特地赏了东西来落尘轩。” 萧北尘忽然有些无措地在衣摆上擦了擦自己沁出血色的手心,然后快步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坐下。 屉笼打开来的时候,那扑鼻的吃食香气更加浓郁了。 几只晶莹剔透的糕点安安静静地摆放在屉笼中,上头还点缀了朵朱砂色的梅花。 是梅花晶糕,上面还裹了层雪一般的糖霜。 白生生的,细嫩莹润,同安柔公主那水玉般的脸一模一样。 胡姬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梅花晶糕送到了萧北尘口中,细腻的糖霜化开在口中,弥漫开丝丝缕缕的清甜。 萧北尘素来没什么笑意的脸上,带了点浅浅的笑意。 他惯来装阴沉寡言少语的模样装习惯了,或是习惯于扮出可怜的模样,来惹得旁人星点的怜惜,便是这星点的怜惜就能够让他们母子二人好过不少。 譬如去御膳房时,掌厨的看到他瘦弱可怜的模样,总是会施舍些许冷了的饭食给他。 这是萧北尘自出生以来,第一回 尝到难得的糕点甜味。 瘦削的少年抱着残存余温的屉笼坐在冰凉的青石台阶上,伤痕累累的指尖一遍一遍地摩挲过上面掉落的星点糖霜,沾了点然后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去。 血腥甜的滋味混杂着糖霜的甜味,并不好。 但这却并不妨碍布满尘埃的心壤开出一株冷香的梅花,就像每一次都能从她那寻得半点暖意一般。 待到半点糖霜都寻不到了,眉目如画的萧北尘仰首,望着夜幕中高悬的皎月。 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明月的清辉,熠熠生辉。 生辰宴席上,安庆帝居然就让时南絮落座在帝王之座下,可见有多看重这位公主了。 萧璟身为大皇子,是当下皇储之一,便坐在了安柔公主身边。 而让时南絮注意到的,是就坐在了右边尊位首席的一位官员。 那是大皇子萧璟提到过的,沈贵妃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祖父,沈家首辅。 时南絮到了安庆王朝也有些时日了,些许传言也都听到过。 萧家虽是皇家,但实际上政权大握的人物,正是那端坐着的沈首辅。 至于就在他座下的,是户部的陆尚书,素来和他不对付。 看遍了席间,时南絮也没有看到萧北尘的影子。 按理讲,萧北尘无论如何也是皇子,这种宫宴,他不出席是不合情理的。 萧璟自然注意到了自己皇妹一直游离不定的目光,微微侧身靠近了她,细声问道:“皇妹在奇怪萧北尘未曾来吗?” 还没等时南絮回过神否定他的问题,萧璟就自顾自地回答了,“父皇素来不喜萧北尘,他从未出席过此等宫宴。” 却没想到娴雅温柔的皇妹只是抿唇浅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遥遥地看向了对座的陆尚书。 “皇兄可识得陆尚书身畔的公子?” 闻言,萧璟看去,就看到了那生得如琼枝玉树般的少年郎。 陆家和沈家向来不对付,恨屋及乌了,连带着萧璟也不甚喜欢那个陆家长子。 萧璟低低地冷嗤一声,不再言语。
第5章 宫廷文(囚珠玉)05 春夜凉如水,宴席间觥筹交错,高挂起的宫灯投下朦胧的光影。 安庆王朝的官员已是醺然之态,大多都面色酡红,唯有陆尚书眸中一片清明,垂落在两鬓间的发丝已经有了霜雪之色。 一只如玉的手轻轻搭在红木桌沿,另一只手则托着脸侧,时南絮终究还是没忍住撑着自己的脑袋,鬓边的东珠串晃出月白波澜。 满头珠翠实在是有些坠的厉害,今日清晨宫中的仆从便送了不少珍宝华服到凤梧宫中。 而愠香更是一大早便将她唤起开始梳洗换上了吉服,还为她上了些水红的胭脂。 堂下传来歌伎吟唱的歌声,是婉柔的靡靡之音,仿佛歌着安庆王朝的国运一般。 光是从这次宫宴中,时南絮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庆国自然是长久不了的。 只不过....... 纤白的指尖拨弄了两下耳垂佩戴着的明月珰,座上端庄柔雅的公主眉眼微垂,遮去了眸中的疏淡之色。 指尖是明珠温润的触感,时南絮看着殿中醉得不成样子的君臣,心底微叹。 君不君,臣不臣,似乎和她这样一位疾病缠身的公主也没什么关系,她只要过完这段背景板一样的人生就可以了。 殊不知这样动人的一幕,尽入了一人眼底。 陆延清望着对座的安柔公主,云鬓凤钗分外华贵,不显富贵俗气,反倒衬得她如花般娇美。 明明还是少女的模样,却已经初显姝色了。 而且她刚刚似乎是有些醉了,抬眸朝他的方向投来清浅的一眼,然后同她身边坐着的大皇子萧璟低语。 她是在同她的皇兄谈论自己吗? 瞧见公主指尖随意拨弄珠子的动作还有那犹如嫩白荔枝似的耳垂,陆延清方才回过神来,他居然已经看了安柔公主这般久...... 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 前座轻呷着茶的陆尚书没有看见自己身后的长子,如月下清流般的少年郎君,墨发掩着的耳廓都泛起了红,似是滴血。 夜有些深了,这场盛大的公主生辰宴方才结束,安庆帝身边候着的李全忠低声提醒了皇上一句,这才领着众人前往城墙楼台赏烟花,说是为安柔公主备下了一场烟火。 深沉如墨的夜幕伴随着轰然的响声,绽放开雪白耀眼的银树火花,似是星辰滑落,景致盛大而动人。 但陆延清却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般繁盛华美的烟花上,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前面被宫仆簇拥着的公主身上。 或许是察觉到了一直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时南絮缓缓回过头抬眸看去。 陆延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恍惚间,那抹倩丽的身影回首,眼眸映照着天际的焰火,如同盛满了细碎的星辰,眼帘微抬间似是抖落了一朝的风雨。 时南絮瞧见陆延清这端方公子呆头鹅般看愣了的模样,不由得眼眸微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更是让那璀璨的烟火失了颜色,陆延清脑子里轰然一声响,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从脖颈处一直红到了脸侧,却僵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公主她大概是早就发现了,自己在看着她。 发觉众人的心神都在烟花上,时南絮索性大着胆子侧身离开了人群,在陆延清回过神前,牵住了他的手往远处走去。 旁的官员虽也见着了,但看安庆帝那笑语吟吟的慈祥模样,显然是有意撮合二人的,便佯装什么都没看见收回了目光。 在场官员心思各异,却很有默契地未曾出言说什么。 左不过一个母家势微徒有皇帝宠爱的公主,皇上想将其许配给何人便是送去和亲都无妨,对清流之辈的陆家更无助力,不必去在意。 一直被公主拉着走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宫殿旁,陆延清混乱的思绪被这微凉的晚风一吹,瞬间尽数回来了。 时南絮早就松开了他的手,还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陆家公子,回回神。” 陆延清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忙往后退了一大步,还躬身要给时南絮行礼,但指尖却悄悄握进了手心里,仿佛指尖还残存着方才少女手指温软如玉的触感。 不曾想素白的十指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自己石青色的衣袍衬得她那双手凝了霜雪一般。 入了春衣裳也轻薄了不少,以至于陆延清能够感觉到属于公主的温度丝丝缕缕地透过锦缎碰着自己的手臂,他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清苦的药香,也许是因为靠得近了,陆延清甚至感觉这香味沁入了自己的血液中,有些滚烫。 “如今四下又没有旁的宫人,陆公子便不必行这般虚礼了。”时南絮将他扶起就松开了手,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你方才为什么一直望着本宫?” 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驱散那些混乱思绪的陆延清猝不及防被时南絮这么一问,竟然直接呛了一下,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轻透的面皮上已经红透了,清俊的眉眼间都是慌乱之色。 瞧着他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时南絮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延清才清了清嗓子,微微欠身,嗓音清朗,“回安柔公主,臣逾矩了。因公主花容月貌,可夺皓月辉光,便一时出了神。” “请公主责罚。” 说完他便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不曾再抬起头。 “责罚.......”耳畔传来少女细柔如风般的嗓音,重复着他那两个字时,让陆延清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然而,眉目清丽的公主却蹲下了身,仰首看着自己,笑道:“不如就罚你给本宫讲些宫外的趣事如何?” 陆延清几乎是一垂眼就能够看到时南絮那双溢满笑意的眸子,还有那因为她蹲身动作盛开的水红裙摆。 ...... 素来僻静的冷宫旁有一处小亭子,身穿水红鸾凤上袄的安柔公主坐于台阶之上,全然不同于话本子里公主雍容华贵的模样。 五官精致如画的少女微微侧首,认真倾听着身畔尚书之子讲述的趣事。 正说到一位诗人和一头牛的纠葛时,冷宫破旧掉朱漆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探出一个女人的头,青丝凌乱,纵然神色呆滞也难掩她昔日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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