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凭李砚的学识, 哪怕书院临时安排第二天进行小测, 他应当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才是 。 李砚跟自己不同, 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二人在青云镇上的书院求学时, 他见过他现场书写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 鲜有停下思考的。 跟他们这种中途需要冥思苦想半天的人完全不同。 “我没有在想考试的事情。” “那李兄你怎么还不睡呢?”夏秀才趁机问道,“这会儿应当快到亥时了吧。” 说罢,夏秀才又侧目去看了眼屏风后头的更漏,发现刻度早过了亥时初,确实不早了。 与此同时,屋外风雨俱歇,天地霎时重归宁静,寂静深夜只有房中更漏滴水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偶尔响起。 “在想我家娘子,她年少体弱,雨雪天总是手脚畏寒,今夜寒凉也不知她能否安眠?” “......” 夏秀才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斯文内敛的李砚吗? 他脑中不禁想起,今早出发前在镇上客栈前见到的那一幕。 少女一身翠色衣衫,娉婷袅袅地背对他站着,他注意到时她正双臂紧紧环抱着李砚窄紧的腰身。 而李砚也垂着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看得出来,她很舍不得他。 可惜夏秀才还没有娶妻,他对李砚这番思念到难以入眠的行为很是不能理解,他甚至不知动情是何滋味? * 第二日,林菀醒得也早,主要是昨日的事情,在她心头的不实感太强了,导致她昨夜睡得并不踏实。 她简单收拾好自己,又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待林毓过来取水洗漱时,桌上早已经摆好了番薯粥和小菜。 两姐弟相邻而坐,各自吃着碗里的东西,偶尔随意闲扯两句,很快便把碗里的粥全部喂进了肚。 等天色清透一些,两人才关好家里的门窗,向着村口走去。 在路过张氏家门口时,林菀本来想跟她留个信儿说自己去镇上的事情,但看她家厨房灯还未亮起,不太确定她是不是还没起,所以也只得暂时作罢。 姐弟二人沿着昨日走过青石台阶,又跨过溪水上方颇有些年头的石墩,才来到大道上。 今日青云镇赶大集,虽时日尚早,但大道上却有零星几个赶早卖货的人,看那鬓角上沾染的莹白霜花,显然已经披星戴月走了好久。 林菀姐弟二人又垂首走了一段儿,当她再抬头时,就看到前方有四五个婶子结伴走在一起。 这几人里面有两位是林家村的,余下的还有杏花村和下山村的。 杏花村就是她阿姐林娇嫁的那个村子,另外下山村离得更远些,她家也没亲戚在那边,所以不了解。 里头这几人有一位婶子跟林菀相识。 这人就是林农武阿叔家的袁婶子,她年前找她拿过两贴治风寒的药给自家的小孙子吃。 袁婶子也瞧见她了,上回她孙子吃了林菀的药后,一晚上高热就退下去了,竟比那些土法偏方好使不知多少倍。 如今,她见姐弟二人便觉得愈发亲切,于是忍不住热络招呼道:“阿菀,这般早你俩也是要去镇上?” “是啊,袁婶儿和诸位婶婶也好早。” “那赶巧了,咱们姐妹几个正好也是要去镇上赶集卖货。”,一听林菀跟她们目的地一样,袁氏便招呼姐弟俩跟他们同路。 林菀也没拒绝,左不过是多几个人一起赶路,于她没有任何损失。 于是四五人的散兵,演变成了此刻不大不小的队伍。 一路上只听袁婶子喋喋不休地同身边人介绍她,一会儿说她虽年少却医术了得;一会儿又夸她会研究美食;还提到上次那个腊肉的做法新奇,光闻着味都馋人。 听得林菀一阵汗颜,哪有她说得那般神乎,只不过是恰好对症下药,效果明显罢了。 连那香肠腊肉她也是学着别人的做法,套用来而已。 最后,袁婶子又把话头引到李砚身上,说她相公读书厉害,人也生得俊俏,两个人很是般配。 夸她相公长得好看她倒是承认的,谁叫他确实生了一副好颜色呢? 就这样,一行人轻轻松松便走到了镇口,眼下那儿已经有不少人支起了摊子,不过买东西的人却寥寥无几。 林菀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想这会儿赶集买东西的人才刚刚起床吧? 他们走过镇口,最后几人在沧岭街的街头入口处分别,林菀他们继续往东去宋家学堂,袁氏他们则进入沧岭街里头寻找合适的摊位。 待送完林毓,林菀才慢悠悠地踱步回到棉花街上。 不同于沧岭街的喧嚣,因为这儿远离主街道,所以生意比外面做得晚一些,当然摆摊卖菜和卖早点的也是早早来把位置抢占了。 青云镇凡是逢七便会赶一次大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会到镇上来,如今大周与大澜已握手言和多年,作为三地交界边陲重镇,青云镇的商贸也日渐恢复至往昔的繁荣,所以今日镇上的人、流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林菀无心再看这一派繁忙景象,她沿着棉花街尽头的回春堂走去,待到医馆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看医取药了。 昨日见过她的那位学徒少年,今日看到她时竟比昨日还要热络。 “林大夫,早上好啊!” 少年主动打招呼道。 林菀脚步微顿,停下来同他笑着说道:“你也早啊,小徐。” 医馆开始忙碌,少年也没跟她聊几句就听见有人高声喊他的名字叫他添药,少年随即应呼一声,来不及跟林菀说什么就忙着跑开了。 林菀则径直去了后头师父给预留的房间,老人家还没来,她便自顾自地开始看起案上的书籍,昨日她在书架上随意抽取了一本,待翻开看了几页之后竟然完全放不开手了。 这后头一整排的书架上都是陈老大夫及其先辈们世世代代记录的病案手札,甚至还有一些草药辨识、炮制的随笔,陈家人利用空闲时间整理成册,小心保存着。 林菀简直如获至宝,这个师父对她不可谓不上心,连这些可以称作为传家宝的东西都轻易传授给她,而作为徒弟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专研医术呢? 她一个人在屋内,安静地看着书,医馆内的繁忙喧嚣时不时能从墙那头传来。 直到陈老大夫吃完早饭回来,同她说近日有别的事情要她帮忙,林菀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手中的书本。 如今,陈老大夫早已不再坐堂出诊,全因陈子章顾虑他年纪大了,不让他操劳。但架不住老大夫有一颗悬壶济世的仁心,于是他便同老人家商量一月之中留出三日让他在馆中义诊,且约定好当日义诊的人数。 现在还没有到义诊的时间,是以,老大夫最近无事,闲暇时便在家中摆弄他的那些药材。 前几日,他照着古籍炮制一种药材,发现试过好多次效果都不够满意。 要么炮制太过全部变成灰烬,要不然就是粘连在一起中间没有被煅烧到,总之是失败了。 他想着林菀昨日带来的那些小蜜丸十分不错,便想问问她有没有好的法子。 “阿菀,你看这就是老头子我前几日炮制的血余炭,也不知是不是煅制时间过久,还是怎么回事?总之结果与古籍上记载的成品样子大相径庭。” 林菀接过老大夫手中递来的一团乌漆麻黑看不出原样的东西,放到鼻下闻了闻,除了焦味也闻不出其他味儿来。 她又用手掰开一小块儿,发现手指掰过的地方灰化得厉害,确实炮制过头了。 “师父,您老人家炮制这血余炭的步骤是如何的?跟我说说呗,还有最关键的是火候您给详细描述一下。” 于是老大夫赶紧回忆起来,并且尽可能把炮制的过程描述清楚,哪知林菀越听越皱眉。 “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林菀心想可不是咋地,她脑中迅速过滤刚才老大夫说的那些炮制步骤,抽丝剥茧找出症结所在。 “师父,血余炭炮制不比其他药材,相当考验一个人的技术,稍微不注意就可能炮制过头使其灰化了,您刚才说的步骤基本上没错,但有一点...” “一点什么?哎呀,你这丫头真是要急死老头子我了。” 林菀看他着急的模样也不再卖关子,解释道:“就是在焖煅过程中,预留的那个小孔在烟雾增多时要及时用泥沙给封堵起来,这样血余便不会灰化啦。” “当真?”老大夫不太确定的问道。 林菀颔首,“您老人家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让人没想到是,老大夫执行力极强,等不及改日,马上就带着林菀去了他平日里炮制药材的地方,让伙计把东西准备好,然后按照林菀的指示一步不差的操作起来。 待成品放置在案板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哟,真成了,小林大夫厉害啊。”一个围着墨色围裙的老药工搓着手说道。 “给我看看,好像真是的。” “肯定是了,陈老大夫给我描绘过书里所说的样子,跟案上这些一模一样。” ...... 老大夫将血余炭拿到自己手上,掰开一块儿,里头孔洞明显,确实成功了。 他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满眼骄傲藏不住,“阿菀,还是你厉害。” 林菀摇头笑道:“我可担不得师父夸赞,只是碰巧见别人炮制过一回,印象比较深刻罢了。” 老大夫也不再深究她从哪里见过,左右这丫头是自己的徒弟了,以后多得是机会探讨。 - 前头医馆看诊抓药的人多,药材用得极快,炮制房内也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就有伙计过来取药,林菀他们便自觉退出去了。 林菀有基础在,学习起来比一般人容易许多,所以开始阶段老大夫就打算让她先看病案,有不懂的再向他请教,等后面再让林菀跟诊。 林菀也听话,师父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反正能学东西就好。 屋内一片寂静,老大夫和林菀各坐一处安静地看着各自手中的书卷,不想清净却突然被人打断。 来人便是陈子章。 只见他先俯身向老大夫行礼,接着又唤了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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