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这脑子是真的好使,你说你想的这些招数我咋就想不到呢?” 林菀“嘿嘿”一笑。 不想告诉他,这都是后世被人玩儿烂的营销招数。 — 这药就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中被制作了出来,前前后后花去十日,最后丸剂和散剂各做了二百瓶左右的量。 中途,林菀又让陈子章寻了制陶人在药瓶上烧制“陈家止血散”和“陈家止血丸”的字样。 与此同时,她又找到林正生和林明泽让他们抓紧时间按照她画的样式,雕了几个古朴小巧的木盒。 林家父子起初听说她如今在医馆跟老大夫学医还有些诧异,连陈桂花也怕她一个小姑娘在高门大户里头吃了亏,但亲眼见过她同陈家人之间的相处后,便也放下心来。 于是,父子二人暂时放下手头其他活计,花了三日,雕了十来个异常精致的镂空带花的木盒子,林菀要付工钱给他们时,他们起先还不要,后面是她强调说这是医馆要的,林家父子才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银子。 林菀将药瓶装入铺着金黄锦缎装饰的木盒里,两套一组,又放置一张书写得异常工整的便签在里头。 陈子章瞥了一眼,满脸疑惑,“阿菀,你这是何意?为何还要塞一张纸条在里头,还有这药怎么还要用这些精致的木盒来装呢?” “如此一来,药的价格可就不是平常百姓能用得起的了。” 林菀没有立即回应他,她先是把手中的瓶塞往里按了按,又仔细检查一番木盒外观,确认没有瑕疵后才对他说道:“师兄,这几盒药不是给来咱们医馆买药的寻常百姓准备的。” “可除了真正需要购买的顾客,还有谁会花冤枉银子来买个无用的盒子呢?” “这药不是拿来卖的。”林菀神情严肃地回道,“我们拿去送人。” “可谁没事会送人药呢?岂不是触人家霉头?” 陈子章对她的提议有些不太赞同,在他看来,若是平白无故送药给人家,就像是在诅咒人生病似的。 林菀当然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送礼也是讲求技巧的。 前两日那受重伤的男子已经苏醒,在连续用了两日医馆这伤药后情况明显好转,连那血肉模糊的双腿也有望恢复行走。 如今,陈家止血散的名头日益响亮,相信过不久就会有人模仿,若要让人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便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主动让人知道这药为陈家独创。 就算日后还会有人研制,但那时陈家伤药已经家喻户晓,根本不怕对手竞争。 而要打响知名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官商合作,所以这药要送,头一份就要送到知县大人头上。 这给知县送礼,就必须得大大方方地送,最好弄得大家伙都知道,药本身值不了几个钱,连木盒也不值钱。 但是有人买过药,知道药价多少?有人能辨别那木盒值几个铜板?众人便不会认为这是在行贿。 而收礼的人自然能心安理得的收下,所以这批药第一个收到的人只能是知县大人。 剩下的那些商家大户,则平日里年节互礼的时候回赠即可,稍微包装一下当然更好,因为他们以后才是医馆药材购买的主力军,让人觉得被特殊对待了,那他们花起银子来岂不是更痛快。 至于说拿药送人让人忌讳,林菀一点也不担心,她心中早有办法。说话是门艺术,同样的话,换个法儿说,那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林菀将这一番心思细细说与陈子章听,没想到他听罢竟然久久未能回神。 她也不急,静静坐在窗下的蒲团上,执起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水,仰头一口饮下,之后又随意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极富耐心地等着陈子章开口。 风吹起林菀鬓角的碎发,她抬手将其拢在耳后,不甚在意地看向窗外荷花池。 时值初春,却鲜有亮色,荷花池里遍布枯枝败叶,除了偶尔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抢食外,池内一片寂静。 她视线扫视几圈,四周一派萧条景象,也无甚新奇可看。 最后,她又将视线回转到那立于荷花池旁的垂柳上。 仔细辨认,那池边光秃秃地垂柳枝条上竟然冒出几点新绿。 “师妹,你的法子确实是好,师兄活了近四十载,竟不如你一小姑娘通透。” 林菀飘远的思绪瞬间被他拉回。 恭维话听得多了,她好像失了兴致。她并未开口接话,反而转头看向了在中庭逗猫的老大夫。 时间仿佛静止,陈子章以为她不打算回他了。却不想,她竟突然回过头,对他说道:“师兄,你可知道女子行医在当今的世道有多难?师父他老人家背负巨大的压力收我为徒,我想他肯定不仅仅是希望我囿于如今这一方天地,至少我得走出青云镇,去见外面更辽阔的天地。” “他将陈家同我捆绑在一起,无不是在保护我,若我一介师出无名的女子走上这条路,势必困难重重,可如今他老人家,让陈家替我做盾,保我后方无忧,而我亦要使出浑身解数,让陈家医馆名满天下。” “我要让世人以后提及好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回春堂。” “这世间女子也是有用之人,他们不输男子,不该单单将她们困于后宅,她们也可以行医,一样能掌握精湛的医术。师兄,我想承袭师父的衣钵,然后教会更多的人治病救人。” 如果说刚才陈子章是震慑于林菀通透的心思和活泛的经商头脑,那此时此刻,他便是钦佩这个人的人品和胸襟。 他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小姑娘还是一脸稚嫩,嘴角的两个梨涡一笑便隐藏不住,让人疑惑刚才那一番话是否真是出自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姑娘之口。 陈子章恍惚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全家搬来青云镇的情形,陈家原本在上京城扎根多年,后因他父亲的祖父替宫里的贵人看隐疾被人弹劾,无端失了性命,他们才无奈地带着全家回了青云镇避祸。 他随即也看向在中庭逗猫的老人,只见他拿着一根竹篾制的鸡毛长条,一上一下地提起手中的竹条,惹得猫儿一直在他脚步打转儿。 它试了几次够不到那鸡毛垛儿,逐渐显出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而老人家见了则笑得愈发开怀。 或许,这么多年老大夫一直未能放下心结吧,他是完完全全由他祖父教养长大,习得他的一手医术,甚至连那当年之事说不定他后来也亲身经历过,所以才找到林菀。 想让她为女子医疾,为医者正名。 -- 转眼间,时间已过去十几日,待林菀回过神才惊觉李砚已经出门了快半月。 昨日林菀随陈老大夫义诊,一整天一直忙碌个不停,连病案都是匆匆书写的。 有些地方为了节省时间她便用了自己习惯的方式记录,但若是给别人看肯定看不懂的,所以今日不忙了她便赶紧抽空把这些笔记整理出来。 经过昨日,许多人也知道陈老大夫收了一位关门弟子,而且这弟子还是名女子。 虽然大家对她十分好奇,但架不住老人家威望高,众人不敢当面议论她,只能在私下偷偷打听她的来头。 林菀对此毫不在意,若是连小小青云镇的非议她都不能承受,如何敢奢想更辽阔的天地呢? 本来她独自在房内整理着病案,却不想老大夫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过来寻她。 府中下人知道她在里面看书,所以这扇门平时鲜少关上,老人家提袍跨过脚下青石砌做的门槛。 待看清书案后头端坐的女子时,老大夫来不及上前,便高声喊道:“阿菀,快放下笔,随为师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师父。”她边问边将手中的墨笔放回砚台。 “来不及了,路上说。” 老大夫双脚如踩了火轮,瞬间又转身出去了。 林菀无奈扶额,对这小老头风风火火的性子算是彻底没辙了,她双手提起裙裾,随即追了上去。
第30章 30 两人没有走正门出去, 而是转去了医馆的后门。 后门那里早已候着一辆外部装饰华美的马车,林菀随即上车,没成想一进去便发现马车里头的摆饰更加奢华,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起的。 马车里头竟然还放置了茶桌,车厢底部也铺垫了厚厚的软垫,连那窗柩上都镌刻了精细繁复的花纹。 还没等林菀瞧够,就听那坐在外头的车夫挥鞭吆喝一声, 马儿便立刻朝前跑了起来。 林菀收回打量的目光, 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人, “师父, 您这么急到底是上哪儿去啊?” 老大夫埋着头忙着整理自己的药箱, 闻言头也没抬地回了她一句,“何家。” “何家?”,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一品轩那个何员外家?” “嗯。” 老大夫简短地回应道。 随即又解释道:“他夫人今日生产,可能情况不是很好, 所以派了下人来请我过去瞧瞧。” 听到这儿,林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知道自己不方便进产房, 这才拉着自己一起过来。 好在之前已经帮张媒婆的儿媳生产过一回, 有了些经验,所以乍听又有女子难产, 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马车奔走得很快, 茶桌抽屉里头的杯盏晃得叮当作响, 还好座椅下垫了软垫, 要不然就这么个赶路法, 林菀的屁股指不定得颠开花。 不大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何家, 马车在何家大门前停下,车夫先跳下马车,林菀撩起帘子踩在车夫递过来的矮凳上,随后一名婆子迎了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扶了下来。 林菀侧身笑着朝她道了一声谢。 接着她自己又回身扶着老大夫下了马车。 待师徒二人站定,那名婆子赶紧上前打了个简短的招呼,大概介绍了下现在产妇的情况,便匆匆领着两人往后院走。 几人一路穿过游廊、路过层峦叠嶂的假山、跨过菡萏池上方的扶桥又绕过颇具规模的后花园,经过一番七拐八绕最后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一路走来,林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累,这房子也太大了,也不知平时这家主人怎么受得了这么折腾的。 若是身旁的婆子知道她有这种疑问,肯定会好心告诉她,主子们哪需要像他们一般辛苦,他们平时可以坐软轿。 可惜现在没有这个功夫闲扯这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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