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阿四,三年前,我兄嫂一家人在亓蒙山坠崖,我们只是想到下面找找看,希望能寻回兄嫂一家人的尸骨,带他们魂归故里,还请郎君行个方便。”自称姜阿四的男人说道。 负责驻守的士兵想了想,隐约记起来一件事,于是扭头跟同伴说了些什么。 随后那士兵便说:“三年前确有此事,牧场有人看见了你兄嫂的尸体,已经安葬了,你若是想见一见代为收殓那三人尸骨的人,我可以帮你去叫。” 姜阿四明显一愣:“三人?怎么会是三人?” “哪里不对吗?”士兵问道。 “我兄嫂有个女儿,那年应当有十四了,他们一家在山路上翻了车,连车夫也一起坠崖,所以应当是四人才对啊!”姜阿四焦急道。 士兵想了想,道:“那你同帮忙的牧场工人说话罢,我未曾亲眼看见尸骨,不知内情。” 小半个时辰以后,姜阿四和他的车夫一同进入牧场的小屋,一对随和的夫妻俩接待了他们。 “我们便是为你兄嫂和车夫收殓的人,你说你是他们的……阿弟?”秦三娘问道。 姜阿四连连点头,掏出自己的公验,又拿出一张文书,道:“这是我的身份,还有我阿兄的入仕文书。我阿兄是苍柘的官员,当年我出海,并不知他一家人坠崖,今年回到故乡,才听闻此事,于是就想着来看看。” 王耕与秦三娘对视一眼,道:“当年确有此事,只是我们看到的,只有一对夫妻和一位车夫。” 姜阿四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中,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问:“那……你们未曾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 王耕点头道:“是,我们将你兄嫂合葬,车夫也在近旁,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从未听说过有小娘子来寻父母。” 姜阿四不由自主捂住眼睛,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多谢您二位了!侄女的下落,我会继续寻找,现在可否劳烦您二位,让我去看看兄嫂?” 王耕和秦三娘轻声叹息,一同为姜阿四带路。 树林的坟堆不算密集,姜阿四一看到兄嫂的坟,便脱力地跪了下来,絮絮叨叨地哭喊好久。 等他情绪渐渐平复,才对好心的夫妻俩说:“我兄嫂是一对神仙眷侣,我阿兄又是一方父母官,合该回到故乡安葬,他家车夫我见过,也是厚道人,我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为他们迁坟,不知亓蒙山牧场这边有没有什么规矩?” 秦三娘道:“规矩倒是没有,念你对兄嫂感情深,我们两口子帮帮你也成。你想什么时候迁坟?” “越快越好!”姜阿四道。 牧场条件有限,棺椁昂贵,纵使夫妻俩心善,也只能粗略地拿草席裹了尸体。 尸体埋得不深,当日下午便将三幅尸骨挖了出来,放到了姜阿四的板车上。 姜阿四又是好一番痛哭,给王耕和秦三娘磕了头,最后给森森白骨盖上白布,伤心地踏上了上山的路。 人走远之后,王耕和秦三娘回到舍馆,早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可算走了?”那人问道。 秦三娘点头:“走了,看着倒是情真意切。” 那人嗤笑一声,而后道:“我回去交差了,秦娘子和王郎君安心,这边我会留人保护你们。” 夫妻俩一同叉手,与他告别。 天黑透了,化名为姜阿四的男人拉着三具尸骨在城外歇了一晚,等城门开了,才进入京城,七拐八拐地从一个隐秘的入口进入冯府。 冯正幡心里不安,告病在家,因此第一时间就得知人回来了。 现下三具白骨让他可以确信,姜翠城的女儿的确是侥幸逃了。 至于她当初怎么进的尚食局,已经不重要了,她跟皇帝有什么关系,也一目了然。 但是出于谨慎,冯正幡还是私下请了仵作来检查这三具白骨。 仵作报上白骨的年龄、死因、身高、死亡年份,全都对得上。 也正是这时,又有新的飞鸽传书到冯正幡手上,上面用小字写道:临道假,坪道证据不充分,莫担忧。 莫担忧?他怎么可能不担忧! 证据不充分,只能说明此次皇帝空手而归,但姜翠城会不会还藏了些别的,谁说得准? 冯正幡烧了纸条,心中愈发忐忑。 姜翘活着,那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过皇帝派人去坪道和临道,似乎也未必与姜翘有关系。 因为冯正幡又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姜翘已经不是原来的姜翘了。 沈长卿就是个穿越者,那姜翘为什么不能是? 摔下悬崖却没死,对身边父母的尸骨也没有反应,直接就离开了亓蒙山牧场,可见现在这个姜翘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既然如此,这对冯正幡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穿越者对原本的家人没有感情,也不知状况,为皇帝所用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如果她身上还留着姜翠城的什么东西,那只要把她抓住,岂不是又有新的生路了? 冯正幡庆幸宁不言还没有动手,这才给了他活捉姜翘的机会。 他急不可耐,几乎没了冷静思考的时间,生怕迟则生变,立刻就安排了一队人,做出周密计划。 乌云来来去去但就是不下雨,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人们终于对大雨不抱有期待了。 降低预期,没准不经意间就下雨了呢!众人都这样想。 七夕的早晨也是个阴天,姜翘早上当值,又做了一次怪味鸡丝。 典膳内局里有几个小娘子戴上了好看的花,又在树枝上挂了些衣服,因此用朝食时,言风棠问道:“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要这样做呢?” 言仲溪举手:“我阿娘说过,今儿是七夕,应当晒衣、晒书。” 现代的七夕已经没了晒衣、晒书的习俗了,但姜翘觉得挺好,大夏天就是要多晒太阳,可惜今儿阴天,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出太阳。 不出太阳也好,赶紧痛痛快快下一场大雨罢! 崔雪娥吃完最后一口饭,慢吞吞地说:“我听闻七夕是因牛郎织女而诞生,这是真的吗?” 姜翘道:“的确是牛郎织女的传说,你们要听这个故事吗?” “要!”孩子们一齐道。 姜翘便将牛郎织女的故事讲了出来,声情并茂。 言风裳听完,皱了皱鼻子:“织女喜欢牛郎什么?” 其他孩子一同困惑,对啊,织女喜欢他什么啊? 言仲溪撇撇嘴:“牛郎偷看织女沐浴,还偷走她的衣服,如此孟浪,怎么说到结局,又成了二人感情至深,值得喜鹊架桥,让他们相会了?” 梁劲松气得一拍桌子:“说得对!像牛郎这样的人,合该下牢!难道牛郎的国家没有王法律条吗?” 崔雪娥搅了搅手绢,也想骂几句,但匮乏的脏话储备使她一时想不出比“险獠”更有力度的词汇。 姜翘抱臂听完孩子们的嘀咕,出声安慰道:“莫急莫急,牛郎没有遭到惩罚,但咱们这个国家还是有律法的不是吗?” 澹台勉闻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心想,有律法但不全面,执行得也不够好,又有什么用呢? 小朋友们对牛郎的流氓行径大加批判,姜翘倒是没有阻止。 心中有最基本的正义,将来才不容易长歪。 这顿饭结束之后,本来姜翘可以回舍馆休息了,不过宫中有小娘子一同玩乐,还要乞巧与捉喜蛛,因此她留了下来。 早期的乞巧还只是穿针引线,如今的习俗却已经演变为往水中放针。 针那么重,往水里放,自然容易沉底,因此水也不是随便一盆水,而是把水放在院子里晒过,水面接了一层灰尘,表面张力更大,才有可能托住针。 姜翘动作轻柔,虽然来古代才三年,没什么经验,但年年都能成功让针浮在水面。 再者就是捉喜蛛。 娘子们把蜘蛛关在小盒子里,要等它一夜,次日谁的蜘蛛织网多,那谁就是心灵手巧的小娘子。 姜翘可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只蜘蛛,万一她捉的蜘蛛就是个懒的,那她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她是不信这些,是否心灵手巧,还不都是取决于人自己? 可她又不愿意输,因此向来都是提前准备好几个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都关上蜘蛛,她就不信没有一只愿意老老实实织网的! 陈雪花见了这个操作,目瞪口呆:“为了赢,这也太努力了!” 宋如羡咧嘴笑:“但一想到是阿翘这样做,就不奇怪了呢!” 姜翘耸耸肩,给自己的小盒子贴上自己的名字,拍了拍手:“就等明日看它们的表现啦!” 愉快地玩到晚上,众人也陆续出宫了。 姜翘本来也要走,却在这时被尹徴拦了下来。 “尹郎君何事?”姜翘问道。 尹徴等其他人都走之后,低声回答:“姜娘子,一切都很顺利。” 姜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又道:“尹郎君来,就为了说这个?” 尹徴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一个方盒,道:“这是给姜娘子的,希望姜娘子可以收下。” 姜翘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银手钏。 不等她推拒,尹徴又说:“姜娘子,这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你我相识这么久,不必太客气。” 姜翘不禁仰头,看向天空中浅淡的余晖,道:“尹郎君是聪明人,我为何拒绝,难道你不明白吗?” 今儿是七夕,她又不是他什么人,这时候收礼,哪算怎么回事? 尹徴失落地垂手,道:“对不起姜娘子。” “你……”姜翘轻叹一声,“你今天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尹徴迟疑着说:“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很不安。” 姜翘进庖屋,倒了两杯茶,说:“说来听听?” 尹徴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道:“我说不清……可能就是想家罢了。” 姜翘没有看着他,而是仰望着天空,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成浓郁的深蓝色。 “事实上,从那日相互坦白,我就很想与尹郎君说,”她话语中的情绪并不明显,“能够为了一件事蛰伏多年,尹郎君本来就很辛苦了,身上的负担太重,其实不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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